“原來她在你家。”他說:“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忙完接她。”
“你忙什麼事?”鬼混?
“這你別管。”他說;“你做賬,我接她時報銷。”
“把你媽媽的電話給我。”我說:“我要把她送到你媽媽家。”
他冷笑一聲:“廢物。”
“什麼意思?”
他徑直掛了電話。
再打,已經不通。
我只得謝過鄰居回家,繁星在門框上巴着,伸着小脖子焦急地望我。
我回去抱住她,決定要粉飾一下繁音的態度:“你爸爸說很快就來接你。”
“噢。”她問:“他罵你了嗎?”
“沒有。”
“肯定罵你了。”她說:“對不起噢,我替他跟你道歉。”
因爲繁星在我家,我暫時沒有去醫院。而且看着這麼個小人滿屋子亂跑,我越發不想拿掉孩子,拿不定主意,就那麼拖着。我對自己解釋我是在等繁音來接繁星,免得孩子知道我要去流產,心裡受打擊。其實就是不想流。
但星星一住就在我家住了兩個多月,期間誰也沒來找過她。我買了個新手機,但付款時發現錢不見了。問繁星她倒是承認,但她堅決不要我買手機,原因是她不想被我送走。
因爲繁星鬧着要養小狗,我倆便去了之前買比格的地方。店主還是那位,沒有碰到毆打繁音的老先生。小狗已經十一週,但還剩一條。我倆辦了一些手續,太陽下山時,繁星就抱着小狗回去了。
之後繁星負責給小狗介紹它的新家,我在廚房給她做飯,抽油煙機開着,星星的笑聲在機器的運作聲中傳來。那一瞬間我有些恍惚,以爲她是我的女兒,或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女兒。
最近我停藥了,因爲我發現可能是因爲我的身體素質不錯?加之每天早晨都跟星星一起出去走走,感覺不疼不癢。看這架勢,似乎可以生孩子。即將三個月的這天,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件事告訴了繁星。她果然很驚訝:“這麼說你還有七個月就可以當媽媽了!”
“是。”我說:“但我剛剛切掉了一半肝,恐怕得流產。”
“哇哦。”她滿臉狐疑:“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切掉一半肝的人耶。”
“你前天還問我胸下面的刀口是怎麼來的。”
“噢。”她說:“那爲什麼不能生小孩?”
“因爲少一半肝啊。”我說:“懷孕之後身體會有很多變化的。”
“噢。”她說:“這是醫生說得嗎?”
“不是,但我知道。”
“你知道怎麼能算數呢?”她不悅地說:“我帶你去醫院吧,萬一可以生小弟弟,咱們就把他生下來嘛。”
“萬一是小妹妹呢?”
“那也好呀。”她舉起懷裡的洋娃娃:“就這樣子的。”
“噢。”我好糾結。
再吃了幾口,繁星伸過頭來,說:“阿姨。”
“嗯?”
“如果你的肝沒有問題,你願意生孩子嗎?”
“我……”我想說我不願意,可我已經有了,當然要留下來。於是說:“願意呀,說實在的,我現在有點後悔捐肝了……不對,捐肝我不後悔,只是……”只是那天我明明就在擔心這個,繁音卻把我關在家裡。否則我怎麼會選在這種時候懷孕?只要一想到這個,我的心情就非常糟糕,覺得自己就像個玩偶,沒有人權,任人擺弄。
我和繁星去了醫院,先給孩子做了檢查,得知沒有問題。然後我便詢問醫生關於流產的事,醫生立刻說:“孩子非常健康,爲什麼一定要流產?”
我說了我捐肝的事,結果醫生皺起眉,說:“你已經出院了?”
“嗯。”我說:“而且我也沒有吃藥,但身體狀態還是不錯。所以我才糾結了這麼久。”
“怎麼可能?”她笑着說:“你的樣子實在不像近期內捐過肝臟,我建議你做一個相關檢查。”
我傻了:“您懷疑我的肝沒有切除。”
“是的。”她說:“器官移植不會讓您這麼快就離開醫院,而且您還擅自停藥。”
繁星立刻興奮地扯住了我的手臂。
我領着繁星去做肝臟方面的檢查,繁星一路都在興奮:“醫生是不是說你的肝沒有被切掉?”
“嗯。”
“哇哦。”她問:“那這樣是不是就可以生小弟弟了?”
“醫生說是女孩子。”
“那小妹妹囉。”她稍微有點失望,可能是因爲小弟弟能夠保護她,小妹妹相對脆弱些。
“嗯。”我說:“如果是那樣,那我就可以生孩子了。”只是如果這樣,那誰給蒲藍捐了肝?如果捐肝的另有其人,那幹嘛要給我切一刀?
難道……他們根本就沒有移植我的肝臟?所以蒲藍已經死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額頭突突直跳,覺得快要崩潰:我必須要見到蒲藍,不管用什麼方法。可如果他活着,依然在等肝臟捐獻,我還怎麼再捐給他?
這肯定是蒲萄他們故意安排的,可這樣安排有什麼好處?我的腦子亂得不行。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我的肝是完整的。
繁星高興地跳了起來,我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我可以生孩子了,可蒲藍怎麼辦?繁音都跟別人搞到一起了,我生了孩子要如何?我的孩子又要怎麼辦?
想到這些我就好糾結。
繁星一直笑啊跳啊的,一回家就把我摁到椅子上,跑去給我倒了滿滿一大杯果汁,問:“阿姨,我要不要給你派幾個保鏢呀?”
“你有嗎?”
“跟阿昌哥哥要嘛。”她掰着小手指頭說:“還有保姆、鐘點工、還有帶小孩子的阿姨。”
“帶小孩子的阿姨可以不用。”我覺得爲時過早:“而且我沒有錢。”
“沒關係,我爸爸付錢嘛!”
“別告訴你爸爸我懷孕的事。”
“爲什麼呀?”她說:“你又沒有錢養小妹妹,而且別人一旦知道這是我爸爸的孩子,就有可能會來綁架小妹妹或者報復着殺掉她。要讓我爸爸知道才行。”
“不要。”我說:“如果你敢告訴你爸爸,我就打你的屁股。”
她嘟起嘴吧:“真兇!”
“就是這麼兇。”我說:“保鏢之類的我都不需要,手裡的錢也夠。也不知道你爸爸什麼時候纔來接你……”
“肯定很晚。”她說:“快聖誕節了,他倆會在一起過節的。”
“他不來接你是因爲跟蒲小姐在一起?”
“當然啦。”她聳聳肩:“他倆一起去度假了,現在鐵定玩得很開心,而且還在滾牀單。我爺爺說你們已經開始分居了,明年就離婚。原因是你把你的肝給狐狸精的弟弟捐了一半,可現在既然沒有捐,你是不是就能跟我爸爸和好了?”
這天晚上,繁星高興地睡了,臨睡前還在跟我討論小妹妹的事。我怎麼都睡不着,自己坐在客廳裡,摸着肚子翻那些檢查單。
前幾天我還在想,如果我沒換肝該多好?現在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卻仍有這麼多問題。
但最幸好的就是繁音跟我離婚了,他不會發現這個孩子。只要他不發現,我就沒有流產的風險,就是希望繁星彆嘴快傳過去。
我也不想告訴繁爸爸和韓夫人,經過這幾件事,我算是深刻地明白了,他們根本就不疼我,疼的是他們自己的兒子。因此我也不打算告訴他們。
我直到天亮才睡着,再睜眼時家裡已經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繁星在花園的長椅上坐着,嘴巴一動一動地似乎在跟小狗說話。小狗在草坪裡跑步,但它還太小了,草坪總是扎到它的肚子,所以它吱吱叫着,樣子有點悽慘。
我出去問:“家裡是你打掃的?”
她得意地歪歪脖子:“你猜咧?”
“飯也是你煮的?”
“嗯哼!”她得意。
“噢。”我說:“那紅燒蹄髈怎麼做呀?”
她嘟起臉。
“老實交代。”我說:“這都是什麼人?”
“是我打電話給飯店要的。”她小聲說:“專程打給飯店讓他們給你做的。我爸爸很喜歡去那間餐館,那裡的菜很好吃的。”
“花了多少錢?”
“四千多塊吧。”她的聲音更小。
“花的誰的錢?”如果她敢說是我的,我就把她拖回房間裡,狠狠地抽她的小屁股。
“記在我爸爸賬上了。”她賊笑:“我住在你這裡,也沒有吃過什麼好的。偶爾也要開葷,當然,我只是這麼跟我爸爸說而已。以後咱們天天吃這家的,都記我爸爸賬上。”
是個好辦法,自己的女兒放在我這兒不得花錢呀?待在我肚子裡不得花錢呀?這樣的金枝玉葉當然要吃點貴的。如果他跟繁星發脾氣,那就算我的。
正聊着,小狗啊嗚地叫了一聲,我倆循聲望去,這小傢伙正用小蹄子狂刨花園裡的土。很快便刨出了一樣東西。我趕緊過去,看到塑料袋中我的手機。
“繁——星——”
我捏緊手機,扭頭瞪向繁星,她立刻就灰溜溜地跑了。
幸好我的手機還能用,打開發現了很多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