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大概是瘋了,望着那棟各個縫隙都在冒濃煙的房子,心裡有些不肯走。
對,我想親眼看着它爆炸。
等它的火被撲滅後,我還想找找繁音的骨頭。
若是找不到,我就能夠鬆上一口氣。
若是找到了,我也能把他的屍骨帶回家安葬。
也立塊碑,星星和念念長大了也能去給他掃上一掃,好過曝屍荒野。
一轉眼,蒲藍他們全都已經爬上去了。
那房子仍在冒濃煙。
上面傳來模模糊糊的喊聲:“繁太太!”
我朝那邊看過去,是那個看不清的男人,近憑穿着就能看出不是繁音。
“你老公已經上來了!”那個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但還算清晰:“快上來吧!”
我心裡不由一驚,隨之而來的便是喜,連忙握緊軟梯爬了上去。下面濃煙越來越大,飛機開始慢慢升高,我爬到一半時覺得分外吃力,往下看才發現自己已經離地至少五十米。與此同時,上面還傳來聲音:“別往下看,小心點,趕快爬上來!”
我倒是沒覺得害怕,卯足了力氣往上爬,門口的男人長着一張娃娃臉,樣子似乎比我還小几歲。他將我拉上去,收起軟梯笑着說:“你看。”
我看到了。
直升機內空間狹小,繁音就在我眼前。他身上滿是泥土和血跡,手上吊着血漿和液體,腿上夾着板子,兩位醫生正一左一右幫他清理身上的傷口。
我想朝他過去,卻被娃娃臉男孩拉住,說:“他傷口感染,左腿也斷了,正在發燒,別去打擾了。”
“謝謝。”我問:“請問您是?”
“李虞。”他笑着說:“抱歉來晚了,因爲一直拿不到手續。”
“沒關係。”總算是來了,我忙問:“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房子後面啊。”李虞揉着肩膀,表情誇張地說:“我下去把他抗上來的,可真重啊。”
“辛苦您了。”但我心裡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怎麼會在房子後面呢?我們出來時,他還在房子裡呢,而且很快就爆炸了。”
“那就不知道了。”李虞聳聳肩,說:“大概是跳窗出來的吧。”
“跳窗?這房子有窗戶?”
“這話說的。”李虞眯起了眼睛,笑容很像一隻狐狸:“沒有窗戶,那麼些煙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呆了,坐在地上的阿飄也立刻說:“我們進去時確定沒看到有窗,爆炸之後也沒看到地上有玻璃。而且那麼高,他怎麼可能跳窗下來?”
“要不然你以爲他的腿是怎麼斷的?”李虞笑着說:“撿到他時,他就已經沒意識了,但願他沒摔壞腦袋,有話就等他醒了問他吧。”
李虞說他是李先生的兒子,也就是繁先生他們搬到的最近的救兵。
繁音一路上都沒醒,我們便跟李虞聊了聊。他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只說警察那邊不用管,但爲了避免牽扯出繁爸爸他們的案子,我們還是要回避,而且繁爸爸他們也沒有過來。
所以,當晚,我們先找了個醫院給繁音治傷。
一把繁音送進急救室,我就聯絡了繁爸爸他們,讓他們暫時安心。繁爸爸也說接下來全程都聽李虞安排,我確實有點不信任他,走到角落小聲說:“李先生看起來年紀好小,有沒有成年啊?”
“還沒有。”繁爸爸說:“但你放心,他成年了只會更不是東西。”
“呃……”
“這件事是費先生找他媽媽安排的,他爸懼內,肯定不敢亂來,既然派他來,就肯定已經囑咐好了,不會再出岔子。”繁爸爸說:“而且你根本不用擔心他害你們,嚴格來說你們還算親戚呢,他姐姐是蘇悛的未婚妻。”
“我倒是沒有這個擔心,只是覺得他年齡好小。”我說:“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嗯。”繁爸爸突然詭異地停頓了一下,半晌說:“等你回來咱們再仔細說吧。”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那的確是真的,他們有視頻。雖然房子已經炸了,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爸爸,我覺得這事不好讓別人插手,您能不能安排一下,如果現場還有這相關的,請提前收留一下,別落到警察手裡。”
“大概不會有了,十分鐘前房子剛塌了,條子只撿到一匹馬跟一條狗。”繁爸爸的聲音有些失落:“視頻裡都是什麼?”
“不是我不想告訴您,而是我想等音音醒了,先問問他的想法。”我說:“我怕他不願意讓您知道。”
“哦……”繁爸爸肯定已經猜到大概內容了,聲音異常低沉:“也好。就聽他的吧。”
“爸爸。”我知道他難受,便說:“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能發現這個線索對他的病很有好處。您應該往這個方向想,而且只要沒有必要,我不會告訴韓夫人的。”
“嗯,別告訴她。”繁爸爸說:“前幾天她還說她氣得不行,又夢到那個女人打音音。別讓她知道了,現在林家應該真的徹底沒人了,連撒氣都沒對象了。”
“嗯。”
剛一掛電話,轉過身就看到了李虞。
他正靠在牆上,抱着胳膊,樣子有點小朋友生氣的那種感覺:“什麼叫我是不是還未成年啊?”
“只是好奇你的年齡而已。”我說:“所以才問問我公公。”
李虞滿臉不信地嘟了嘟嘴巴,說:“你們這些大人都喜歡以貌取人。”
“你們這些小孩都喜歡偷聽別人打電話嗎?”
“我可沒偷聽,是有事找你。”李虞走過來,壓低了聲音說:“你跟蒲先生的關係是不是很好啊?”
“不是很好。”我說:“但經過這次,也算不錯。”
“那就對了。”李虞的聲音更小:“我聽說他很會做菜?”
我納悶地問:“你怎麼知道?”
他笑起來:“我爸爸和我姐去參加過他爸爸的壽宴,全部都是他親手做的,我姐說那味道簡直讓人終身難忘。”
“你想讓他給你做菜?”
“我想讓他教我做菜。”他說:“就紅燒肉。”
“紅燒肉我也會。”我說:“我教你就行。”我糖色上的可好了!
“不要嘛,就他。”李虞雙手合十,十分可憐地說:“求求你,幫我說說,看在我救了你們的份上。”
還沒拒絕呢就求上了,這孩子脾氣可真好。
我說:“我會跟他說的。”
“一定要成功。”他說:“拜託了拜託了。”
醫生說繁音身上的兩處大傷沒有生命危險,但頭部受到了撞擊,因此需要昏迷得久一點,待醒來後再觀察。
既然醫生不建議繁音移動,接下來的幾天就要留在這裡,等待醫生進一步的建議。
李虞也就沒走,跟我們呆在這裡。
蒲藍和阿飄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擦傷和過度脫力,小女孩的腳本不需要留在醫院,但李虞說來之前不清楚還有他們三個,蒲藍好解決,小女孩和阿飄是平民,家裡肯定沒有準備。所以要把她們也留在醫院,當然,她們的家屬可以來探望,李虞也要打點他們。
蒲藍需要在醫院呆兩天,然後說要去探望我爸爸,之後家裡就來接他走。
我也就糾結了兩天,最終決定去找蒲藍,先把李虞的事說了一下,滿心以爲他會答應,他卻說:“我的藍藍紅燒肉可是不傳之秘,讓他找別人去。”
我不由舔了舔嘴脣:“真的很好吃嗎?”
“嗯哼。”他說:“等他醒了,我做給你們嚐嚐,保你們要不了幾天就還得求我再做一次。”
“但他救了咱們。”
“那我可以給他錢。”
“就不能通融一下麼?”我說:“那孩子蠻可憐的,求了我半天。”
蒲藍立刻把頭靠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知道他是誰的兒子麼?”
“我公公說他爸爸叫李昂。”
“你知道李昂是誰麼?”
“不知道。”我沒見過。
“你覺得你公公算不算精明?”
“算。”老頭奸着呢。
“那個人比你公公精明多了,堪稱機關算盡,十足的老狐狸。”他小聲說:“他能教出可憐的兒子?”
“那跟你的紅燒肉有什麼關係?”
“因爲我的紅燒肉太好吃了。”蒲藍說:“所以纔不能教他,免得他騙走我的秘方,用來開飯店賺錢。想不想知道秘方是什麼?”
“你願意告訴我呀?”當然想了,我也想開飯店嘛。
“那你聽着。”他把手罩在了我的耳朵上,猝不及防地在我臉上啄了一下,小聲說:“我那天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
我連忙躲開,說:“你說話就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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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那個女人都畸形成那個樣子,心裡恐怕早就已經變態得不行。肯定是知道他有這種病,才僞造這種視頻,想刺激他。”他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顯然是在暗示我:“我和阿飄都這麼認爲。”
“謝謝。”我問:“你有什麼要求麼?”
“先放着吧。”他笑了一下,說:“讓他來學紅燒肉吧,我再免費附送他幾個小菜和主食。”
“你不怕他拿去開飯店了?”
“我想跟李先生溝通溝通感情。”他笑着說:“加拿大這塊感覺不錯,可以找李先生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