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知道。”我不由抱緊她,心想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了,這麼多年了,只有她在我危難時出手幫了我,不由生出了一陣相依爲命的辛酸來:“但是你告訴媽媽,手槍是哪來的?”我下午沒有問她,因爲她一直都很害怕又發抖,我不捨得逼問得那麼緊。
她眨巴着眼睛,心虛地瞅瞅我,最終還是交代了實話:“在爸爸的抽屜裡偷的。”
“那你爲什麼要用它指着小爺爺?”我問:“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
“沒人教你你怎麼知道它可以打人?”再聰明也不能不合常理呀。
“因爲我爸爸就那樣弄,然後別人就很害怕地發抖。”她小聲說:“我想讓小爺爺害怕。”
我又是一陣心疼,摟緊了她,說:“別怕了,以後不能亂摸它了。那東西走火很可怕的,而且如果被警察叔叔知道你用這個,你爸爸就要進監獄了。”
“噢……”她把小腦袋靠進我懷裡,說:“媽媽我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我說:“沒事了,別怕了。”
又和念念聊了一會兒,繁音被推進了病房。醫生說他最近頻繁失血,身體已經受了很大影響,接下來要注意靜養,萬不可再胡來。
我便讓人趁他睡着把他綁起來,念念焦慮地站在旁邊看,等他們綁好一邊,她就偷偷去摸摸他被綁住的手,心疼得眼睛裡都是淚。
因爲念念不想回去,我想起他被謀殺了一次,也不敢走,便呆在這裡等他醒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亮,念念撐不住睡着了,繁音終於睜開了眼睛。
起先,他目光茫然,慢慢變得清晰,從我的臉上流連到了念念身上,最後鎖定了她的臉,目光漸漸變得陰鴆,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
“喂。”我說:“小甜甜?”
他先是一愣,繼而重新看向我。
“醫生說,因爲你之前剛剛做了大手術,卻一直沒休息好,今天又嚴重失血,已經離死不遠了。”我說:“於我而言,你趕快死掉是最好的結果。反正你老爸已經趴下了,你女兒也都聽我的。等你一死,我就讓我爸把你們家的家產一合併,孩子的名字一改,再找個男人一嫁。皆大歡喜。”
他盯着我,沒有說話。
“不樂意?”
他側了側臉,臉頰嘟起,生氣的樣子有一絲小甜甜從前的影子。
我說:“不樂意就別亂動,老老實實地躺着,問你什麼,就答什麼。”
他沒說話,但神態已經有所軟化。
那我當然要趁機問,便說:“你爲什麼要和米粒做那種事?”
他不吭聲。
我捏住點滴的管子,說:“不說話,我就把點滴調到最快。”
他又看向我,氣哼哼地噘起了嘴巴。
我側開臉。
稍久,聽到他的聲音:“我想讓你恨他,跟他分手。”
“那你不也沒了?”
“我早就沒了。”
我不又沉默了一下,說:“即便是我恨他,跟他分手,他也把你的能量拿走了。你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多好呀,你可以用槍指着我了。”
沒聽到回答。
我看向他,發現他正看着我,目光中有一絲狡黠。
我問:“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說:“老婆……”他的語氣有些軟了,因此很有當初小甜甜的味道。
我沒說話。
“以前你總說我是笨蛋,但其實笨蛋只有一個。”他說:“就是你。”
我沒說話。
“你總騙我,以爲我是個傻子,和我爸爸一樣。”他說:“我總是給你機會,問你,但你總是敷衍我。”
我沒有耐心聽下去,因爲我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是他將我騙進這場婚姻裡,讓我飽受第一人格的摧殘,卻從未保護過我。第一人格即便再壞,但當第二人格暴走傷害到他的孩子時,他會選擇自殺來阻止。但小甜甜沒有,我兒子沒了,他沒有出來。我受了那麼多苦,他也沒有出來,不僅如此,他在背地裡算計我。
我臉上的不耐煩表現得太直接了,因此他閉上了嘴巴,望着我,不再說話了。
房間裡就此安靜下來。
直到我重新開了口:“我不想跟你聊以前誰錯的更多,只想問你,米粒這件事是你,那那五個女人也是你麼?”
他瞅瞅我,“嗯”了一聲。
“你希望我跟他分手?”
他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我跟他分手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他想愛我,他還是會繼續愛的,而且你好像根本就不想做以前的小甜甜。”
他不說話了。
我捏住輸液管,催促道:“說話。”
他還是不吭聲。
我一生氣,把輸液管調到了最快。
應該挺痛的,他臉上露出了痛苦。
顯然,這個理由很重要。但他堅持不說,我還想要這具身體,便調回了原來的速度。
他慢慢地放鬆下來,看向我,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不說就算了。”我說:“看來也是你跟那五個女人有一腿。”
他又眨了眨眼。
“我還以爲是他,真是誤會他了。”我之前跟第一人格鬧個不停,就是因爲我覺得小甜甜是性冷淡,他怕女人。是我根據自己的偏見給他做了有罪推論,任憑他怎麼解釋都不信,他心裡的難過可想而知,想想就好心疼。
他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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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說:“接下來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顧全大局地告訴我真話。否則將來你們繁家出事,和我可沒有關係。”
他認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前些日子,到底是誰給你的身體下毒?這件事你知不知道?都知道什麼?”我把那件事講了一遍,說:“我一直想不通眼藥水是誰買的,爲什麼阿昌和司機都不清楚,難道是你?”
買這類東西,繁音不是派阿昌就是派司機,畢竟他倆是他每天都見的人。如果他倆都不清楚,那就很可能是繁音自己。
他沒吭聲。
“我一直以爲這段時間都是第一人格,而你要麼在暴走,要麼不常出來,但既然你已經揹着我們出來這麼多次了,看樣子和你爸爸也有很多聯絡。”我說:“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和第一人格有再多矛盾,都是你們兩個的內部矛盾,對外,這具身體是你們兩個都要保護的,否則身體沒了,你跟他誰都不是贏家。”
他還是不說話。
“那件事畢竟是害你的,所以,我想多問問你。”我說:“如果米雪就是兇手,那至少要弄懂的是,她是怎麼操作的,動機又是什麼,下毒的目的又是什麼。我總覺得在房間下毒和在眼藥水裡下毒的人並不是一個,眼藥水裡是劇毒,滴了就死。而在醫院病房下毒,分明是給了醫生時間來救他。”
他看向我,許久才說:“眼藥水是我買的,因爲覺得你買的眼藥水裡有問題。”
“那你幹嘛不扔掉?”
“沒有必要。”他卻沒進一步解釋。
我頭皮裡都沁出一股冷汗:“眼藥水的毒是給我下的?”那可是氰化鉀!那種濃度滅我們全家都夠了!
“想太多了。”他只說了這一句,便跳轉了話題:“下毒的人是他。”
“他?”我更不懂了,第一人格下毒害自己?瘋得更厲害了?
“只要抓住米雪,你們就可以利用米雪換星星的證據。如果那邊沒有這種要求,那你們也可以審米雪。”他說:“他策劃這件事,就是爲了抓米雪。”
我們的確沒有機會抓米雪,因爲繁老頭不答應。我之所以成功抓住米雪,也是因爲當時繁老頭同意了,否則動起干戈來,我是鬥不過繁老頭的。
我在思考,他繼續解釋:“如果是米雪下毒謀殺他,那出於對兒子的感情,我爸爸至少當時會答應抓米雪。”
“但這件事怎麼可能怪到米雪身上?”
“怎麼可能?”他笑了一聲,看向我:“不是已經怪過去了?”
當時繁老頭被繁音的症狀嚇蒙了,而我又救了繁音一命,因此繁老頭非常感激我,在那一段時間裡,他對我是言聽計從的。
而我只要看到米雪在那,其實就會第一個懷疑她,因此我要抓米雪,他當時就乖乖同意了。
我說:“就算是他自己下毒,那他下在哪都會有痕跡纔對。”
“沒錯。”他說:“但有人幫他的忙。”
“阿昌?”我只能想到他,因爲當時只有他在。
他沒說話。
出事之後,阿昌組織徹查,如果毒是他下的,那他就可以處理掉一切。
我說:“但我第二次去時,阿昌並沒有跟着我。”
“阿昌是受特殊訓練長大的人。”他說:“就算跟着,你也沒辦法察覺。”
姑且這樣成立,我說:“這麼說,他要阿昌幫忙給他下毒。等我來時,就利用我的立場和個性栽贓給米雪,從而讓我成功抓住米雪。米雪那邊自然就會提出要交換人質,也就達到了救星星的目的?”
他沒說話。
“那還有問題,你說眼藥水是針對我的,但那天查眼藥水時卻得出了我被栽贓的結論。”
“那是你自己要查的。”他臉上露出嘲弄:“你發現眼藥水,你又拿來化驗,結果又對你不利。他順勢表明他相信你,多好,你是站在他那邊的。”
“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也是站在他那邊的。”畢竟第一人格始終在變好,能令我感覺到希望。
“有當然更好。”他說:“我之所以知道,就是因爲他有跟我商量,要我不要出來,說會救星星,要我配合,告訴我爸爸,一定要讓米雪一起來醫院。我爸爸覺得他已經瘋了,但我還是他的好孩子。”
可不?第一人格幾次三番爲我跟他翻臉,第二人格聽話地跟五朵金花生孫子,何況小甜甜這麼虛僞,還真是像繁老頭。
不過第一人格竟然用這個跟第二人格商量?這麼說,第一人格已經發現星星是第二人格的孩子了?倒也可以理解,畢竟第二人格對念念和憐茵都很糟,卻對星星沒有敵意。
他居然什麼都不告訴我。
真是……
“那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我說:“難道都是他告訴你?”
“我爸爸又不傻。”他說:“得利的是你們,只要逆推就會知道原因。”
“明明是你。”我說:“我們救的是你的孩子。”
他又笑:“真傻。他纔不想救。”
我沒說話。
因爲我忽然想起,抓住米雪後,繁音曾交代,說即便對方用星星的證據換,我也不能答應。而在當時的情況來看,他的要求當然完全沒錯。
也就是說,第一人格讓第二人格保持安靜,並且幫忙和繁老頭聯絡,確保米雪在場。然後進行這個計劃。中途我去病房檢查,我也有了中毒反應,這堅定了我對米雪的懷疑,也促使我做出換病房抓米雪等事。而接下來,我們抓到了米雪,第一人格告訴我無論如何都別換星星,也就等於犧牲了星星。
既然是第二人格的孩子,那肯定會傷害到第二人格吧?
“這麼說,你之所以積極聯繫那邊,就是因爲你明白你女兒可能會被我們放棄?”我說:“看不出來,你對自己的孩子還挺有感情。”
他聽得出我在嘲諷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你爸爸幹嘛這麼疼你?”我問:“因爲你向他保證你會給他生孫子嗎?還乖乖答應去跟五個女人配種。”
他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我說:“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和米雪背後的集團合作?”
“無可奉告。”
“你這樣是在出賣你們家。”我說:“你明明看到了,她把你爸爸搞成了什麼樣子?”
他瞥我一眼,神態微微有些冷:“‘他’本來乖乖地工作賺錢,需要女人了就自己去找,但從不領回來過夜,不跟她們結婚,不生孩子。”
“你說什麼?”我覺得我這幾天務必要去見一下醫生,趁着這傢伙必須得修養讓醫生好好催眠他,看看這傢伙到底是有兩個人格還是三個!
“我是說,戀愛結婚不是他的權力。”他看着我的眼睛說:“原本他乖乖做事,但你看看你把他搞成了什麼樣子?”
我不由反駁:“他不是也愛過amelie嗎?”
他微微一笑:“所以她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