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氣轉好,眼看着太陽就要出來了。
楚廉與蘇月七起身同抱着貓的秦伯告辭離開。他們驅馬走的時候,蘇月七在馬上,看到那玉咕從秦伯懷裡輕巧落地,跑到小院門口來將他們望着。那樣子,像是捨不得。
“公子可有想過要將玉咕接回去?”馬小跑了一段,蘇月七忽而問道。
“若你來了府上,便將他接回來罷,你們合得來。”楚廉含着笑如是回道。
“公子如此胸有成竹,不會沒想過我本不屬於這裡,假若有一天......”蘇月七說到此處便停住了。
“假若有那樣一天,我更要在那之前將你娶回家,這樣,你便沒有不回來的道理了。“
“若我是回不來呢?”蘇月七幽幽的說道。
“月七既然能來這第一次,我相信這是有辦法可循的。”
“若回來的是真正的蘇月七呢?”蘇月七不說話,只是在心裡如是問道。
“你真正的名字,可是蘇文文?”楚廉放慢了馬速,方纔開口問道。
“嗯。”蘇月七聽到這個名字,看着楚廉愣了一愣纔回道,對這個名字,她倒是生疏了不少,聽着像是別人的。
“同姓蘇,卻是不知你們之間有什麼關聯。”
“我也不知,在蘇月七雙親出事之時,我在自己原本的那個世界,也掉下了山崖,自那時起,我便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許多我原本那個世界的事。”
“竟有這樣的巧合。”
“若說巧合,蘇月七在墓地撞破頭暈倒之時,我亦在自己原本的那個世界,被推撞上了墓碑,醒來之時,便在蘇月七的身體裡了。”
“那墓地......\"
\"沒什麼特別,我後來去墳前,又仔細看過。“
“說起來,蘇家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難怪你知道我的事後,還能表現得如此淡然,可爲何是蘇家?”蘇月七驚異道。
“上一次出現的異人,是月七的爺爺。我那時還未來這世上,亦是後來無意中聽爺爺說起的,他並未與我細說,你這次去倒是可以問問他老人家。”
“嗯。”蘇月七輕聲應道。只覺知道的越多,疑惑也越多。
2
“年後我陪你去趟水城吧。”楚廉送蘇月七回府,抱她下馬時對她說道。
“你是真的一字不落的聽了去呀?”蘇月七看着楚廉說道。
“差不多。”楚廉笑着回道,又在蘇月七的耳邊輕聲補充一句,“進去吧,改天我再接你去看玉咕吃餛飩。”
如此親暱的舉動,落入候在門邊的衆人眼裡,衆人望着他們皆是曖昧一笑。
蘇月七紅着臉行了個禮,便轉身上了臺階,隨後踏進府門,消失在門裡。
”小姐,剛剛與楚公子耳語親暱的樣子,我們可都看到了。“漣漪在蘇月七淨臉之時如是說道。
蘇月七笑着不說話,她轉頭看到面無表情的牧心,又斂了笑,隨便找了個由頭將漣漪打發出去。
“牧心,你可是有心事。”蘇月七解下發帶,任由牧心替她重新梳頭。
“原本小姐與楚公子親密,這是好事,也是我家小姐原本就一心所盼之事,”牧心說着,放輕了聲音說出後面半句,“只是,您可是真的喜歡上了楚公子,我擔心我家小姐回來了,您可怎麼辦?”牧心拿着梳子漫不經心的梳着。
“楚公子知道我並非她。”蘇月七壓低聲音,看了看房頂又說道,“他昨夜在房上待了一夜。”
牧心看着鏡子裡的蘇月七先是一驚,跟着眼眶就是一紅說道:“如此,我家小姐豈不是好生可憐。”
“牧心你可會怪我?”蘇月七看着鏡中的牧心幽幽問道。
“如此說來楚公子喜歡的是您吧,小姐在之時,楚公子可從未對我家小姐如此上心過,我只是替我家小姐不甘,怪您又有何用?”牧心垂眼如是說道。
蘇月七當然聽出來了,牧心言語中對她的責怪。
別說牧心了,這個坎兒就連她自己心裡亦是過不去的,雖然她與楚廉相處下來,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心動。
但是,她結過婚有過孩子,況且她的真實年齡是三十歲,這楚廉才十六歲,她這在她原本的世界裡,那可是......
蘇月七搖搖頭,不敢再細想,一想就覺得全身發冷。
她不能嫁給楚廉,亦不會嫁。蘇月七將手捏成拳頭,在心裡如是同自己說。
3
日子就如是過着,沒剩幾天便要上鬆月山。
城中院牆竣工那天,蘇月七隨吳懷去了。林師傅們的活兒確實做得仔細,結工錢之時,蘇月七讓吳懷多結了些。林師傅那幾個做工的師傅拿到錢,都笑得合不攏嘴。
後來,牛師傅也過來裝好了門。
蘇月七看着那兩扇佔了整個大門口三分之一大的門,再看着玻璃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竟有種恍惚,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那個世界,只是一回身,看到身後的一切,瞬間好似又聽到一聲碎裂的聲響。
“這門倒是真好看。”吳懷看着那兩扇頂部爲圓弧的門,形狀與青磚砌出來的那個拱形,剛好契合,留出一條小逢不至於碰撞。
“月七小姐,牛某可否與您商量件事兒?”牛師傅結了錢後,來到蘇月七身邊說道。
“牛師傅您說。”蘇月七笑着說道。
“月七小姐設計的搖椅,牛某想以後也做了賣與其他人,不知小姐可否同意?”
“牛師傅但用無妨。”
“既然小姐同意了,牛某便放心用了,多謝月七小姐。”牛師傅說完走出幾步,又轉回身看着蘇月七,欲言又止。
“牛師傅可還有什麼想說的?直說便是。”蘇月七看了牛師傅那樣子,先開口道。
“牛某可需要提成與蘇小姐,因牛某聽說......還是講清楚的好。”牛師傅的話說一半不說一半的。
蘇月七聽了這話,笑了笑,然後才說:“牛師傅可是聽那秦老闆說的。”
“正是。”
“我與秦老闆那是長期的買賣,那是月七擅長的,可木藝傢俱方面,月七可想不出太多的東西來,牛師傅只管放心用就是,我年後還有些東西要做,還望牛師傅同我算便宜些纔是。”蘇月七笑着同牛師傅說道,她看出來牛師傅是個老實人。
“如此便多謝月七小姐了,一定便宜給月七小姐。”
“那月七先謝過牛師傅了。”
“月七小姐這院子的門口弄得如此通透,不知是打算做什麼用?牛某好生好奇。”
“做生意。至於是什麼生意,月七先賣個關子,到時牛師傅自然就知道了,還望牛師傅屆時前來捧場。”
“一定,那牛某先告辭了,預先祝小姐新年好。”
“多謝牛師傅,牛師傅亦是新春大吉。”蘇月七同牛師傅拱手將之送走。
4
城中院子的事情處理完,接下來的幾天便是收拾行囊去鬆月山小住。
蘇月七臨行前,又與胡管家說了許久的話。
“胡伯,您很早就跟隨我爹了,關於我爺爺,胡伯可知道些什麼事?”蘇月七拿着架子上的小東西擺弄,狀似無意的問起。
“老太爺那時在議事會任職,便常年住在源城,很少回月城住,我雖早早跟着老爺,卻也只是在此處打理月城的生意,很少能見到老太爺。老太爺快過世那段日子倒是回了月城住,只是那段時間老身知道的事,小姐亦知道。”
“可惜我不記得了。”蘇月七拿起另外一個小玩意看看,又放下後說道,“爺爺他是個怎樣的人?”
“老太爺懂得許多事,我們現在所用的錢票就是老太爺提出來印的,原本我們用來買東西的銅幣,放在身上十分沉重,不甚方便。老太爺後來就一直在努力主張廢除家奴制,主張人人平等,不應有如此尊卑之分,可惜直至老太爺過世,這個主張也沒有得到採用。”
“爺爺竟如此偉大。”蘇月七兩眼一亮如是說道,她看一眼胡管家,復又問道,“爺爺從一開始便是如此嗎?”
“亦不是,聽說老太爺打小不愛念書的,後來有一夜捱了太老太爺的打,便跑出了家門,全家出動去尋他,最後在城北郊外的道上找着了他,老太爺卻是暈了過去。自那時醒來起老太爺便如小姐一樣,完全變了個人,變得很是老成持重,一夜之間懂得許多的事情。”
“就如他們說的,像是被換了魂。胡伯可相信這一說法?”蘇月七試探性的問道。
“小姐平日裡太過放縱底下的人了,這樣的言論,怎的也能聽得,以後定要好好管教他們,省得他們整日裡胡說。”胡管家閃躲其詞,答非所問。
蘇月七笑笑便不再多問什麼了,又轉念問起了別的:“胡伯,我的成人禮,可否不要辦的如此大張旗鼓?而我與楚公子的婚事,我想拒了。”
“小姐這是爲何?難道還有比楚公子更好的人選?楚公子待小姐的好,我們都有目共睹,怎的小姐還要想着拒婚?這婚事可是老爺和夫人尚在之時定下的,這拒了,要如何同他們交代?”
“若他二老當真泉下有知,怕是會同意我現在的做法。”蘇月七小聲的說道。
“小姐您說什麼,老身年紀大了聽不太清。”
“我是說,月七當然知道楚公子待月七好,只是,月七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小姐若是想清楚,想明白了,那就自己定奪吧,老身又怎能做小姐的主,老身還有事,先下去了。”胡管家嘆口氣,這樣說着便出了屋。
胡伯會不會覺得她荒唐?蘇月七看着胡管家的背影,亦是嘆口氣,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長痛不如短痛啊,她盯着對面的椅子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