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城外,北固山腳下。
“我說李哥,這特麼也太容易了……一百兩黃金,嘖嘖!”充作傷者的楊百林一邊忍住身上的痛,一邊嘆道。
裝作虯鬚大漢老李讚道:“你小子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有前途!”
“老李,我這算是服了,馬長官這一招,光天化日明搶,對方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高!”裝作老二的第一隊隊長老陳一邊擦着槍一邊說道。
“現在這鬼子假醫生可是有苦說不出了。”連零錢都要一掃而光的老三樑爽也是一邊笑一邊數着包袱裡的銅子。
正說着話,遠處昏黃的燈光亮起,一看就知道是胖子開着破雪鐵龍過來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破車喘着粗氣停下,馬長官和胖子跳下車來。
馬長官看着傻樂的幾個兄弟,開始吩咐道:“現在你們不能回金陵,回去就穿幫了,老陳你老家不是北方的嗎,你和樑爽帶着部分金子往北走,越遠越好……不能出國啊!”
聞言,樑爽和老陳連忙收起笑容,肅然答應。
“我身上的傢伙事暫時不要還我了,要不也太假了。”馬長官接着說道。
“另外,小楊趕緊去滬市,老曹給你聯繫了租界的醫院,好好調養,以後就聽老曹安排。”馬長官接着命令道。
“那我呢?”老李有些着急的問道。
馬長官聞言沒好氣地說道:“麻蛋,你現在是江洋大盜的頭,還想拋頭露面啊,這不又招了新人嗎?繼續搞培訓班,另外順道把金子帶回金陵。”
乾淨利索地分配完畢工作,望着小卡車遠去的背影,馬長官有些意興闌珊,似乎是在爲自己沒能在診所精彩的表演有些遺憾。
“長官,要是這小野昭懷疑,這還接着幹?”胖子忍不住問道。
“爲什麼不?他未必還敢咬死我?”
“他要不給呢?”
“不給就明搶!搶不到就讓他死了死了的!”馬長官惡狠狠地說道。
話雖這麼說,要再坑小野昭一次,這難度可比第一次難度高上了不少,這不,接下來的好幾天葉薇也沒有上門了。小野昭也沒信了,濟難診所開門也是有一天沒一天。
“少爺,這怎麼回事?小野昭不會跑了吧?”旁邊化了妝的胖子向同樣化了妝的馬曉光問道。
“他們肯定籌錢去了,這一傢伙沒了一百多兩黃金,身家再厚也給折騰空了……”馬曉光幽幽地說道。
“少爺,你老人家這又替他擔心什麼?”胖子在一旁勸道。
“畢竟是救命之恩吶,不行,我不能這樣看着……”森坡少爺嘟噥着說道。
又過了兩天,森坡少爺帶着範管家果然又來到了濟難診所。
一看到主僕二人,葉薇連忙迎了上來熱情招呼道:“哎呀,森坡少爺,好久不見!”
“久違,久違,趙醫生在?”森坡少爺彬彬有禮地回禮後問道。
葉薇遲疑了一下,有些勉強地笑道:“在……”
“在就好,我給趙先生帶來了好消息。”話音未落,森坡少爺一頭便闖進了小野昭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卻有兩人,見森坡少爺不管不顧地闖了進來,臉色都有些尷尬,頗有些被那啥捉住的感覺,但是你說兩個大男人又不可能有那啥,總之屋裡三人表情都是怪怪的,不好言說。
“趙醫生,我這可有好消息!”森坡少爺的聲音裡帶着興奮。
“啊!那好,章老闆,您先回,我回頭聯繫你。”小野昭客氣地與客人道別道。
客人走後,森坡少爺拿過一張椅子,靠着趙醫生辦公桌神秘兮兮地說道:“趙先生,這幾日我找你可好找,有確切消息了!”
小野昭滿腹狐疑地看着森坡少爺,其實他潛意識裡有種感覺,上次的劫案有可能和森坡少爺有關,但是此事頗爲微妙,又不可能報警,讓人憤懣不已。
這森坡少爺在現場損失也不少,就是那塊歐米茄手錶就得值上千塊大洋,連範管家拿出的傢什也都價值不低,也不像騙子……
不過森坡少爺好像真的不在意那麼一點點的損失,反而一個勁寬慰小野昭,什麼錢財乃身外之物,什麼錢就是紙,錢是王八蛋……
一番開導小野昭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對森坡少爺道:“實不相瞞,聽到表弟無恙,營救有望,我心中的是極爲欣喜的……其實劫案發生後,我也並未就此放棄,也在到處籌措款項,只是這金額太過巨大,這要把人救出來花費應當不少,這不我不正廣爲聯絡嘛,四處籌措嘛。”
森坡少爺一聽,心裡也是一喜,不過臉上仍舊是肅穆的神情,他沉聲道:“前日裡得到確切消息,何部長您是知道的,早年留學霓虹國,聽了表小姐的說話,也有意出手相助,結個善緣嘛,他當然不在乎錢,可方方面面的……”
說到這裡,森坡少爺也不繼續白話,掏出哈德門自顧自地點了起來。
小野昭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衝森坡少爺問道:“那得需要多少?”
森坡少爺遲疑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沉聲說道:“黃金五百兩!”
這一說差點把小野昭嚇得從椅子上掉到地上!
這年月錢可值錢,他可不知道森坡少爺大生意做慣了,一般一百兩黃金以下的小生意都不想出手了,所以才知會老李帶着幾個新人鍛鍊一下。
其實森坡少爺當初是準備報一千兩黃金的,好在胖子和表小姐一聽嚇壞了,好一陣勸,才把報價控制在了五百兩黃金。
五百兩黃金是多少呢,十兩一根的大黃魚五十根,折算成大洋一萬五!
當然這對現在和後世見慣了大錢的森坡少爺就是毛毛雨,他老人家第一次出手不就從三洋商行弄了近一百根大黃魚嗎?
“這,森坡少爺,這數目有些大,我得跟家人商量。”小野昭有些不淡定了,額頭冒着冷汗說道。
“那是應該的,畢竟這麼大筆錢呢……當然要是有難處,您說話,多的沒有,萬兒八千的兄弟我還可以幫襯。”森坡少爺豪爽地說道。
說罷,也沒久留,彬彬有禮地向小野昭和葉薇告辭,帶着範管家飄然而去。
“先生,怎麼啦?”葉薇見小野昭怔怔地坐在那裡,連忙出聲問道。
“該死……他們太貪婪了,要五百兩黃金,短時間內我們怎麼籌措得到?”小野昭狠狠地說。
“那就讓那個章炳財多出點!”葉薇聞言也是一驚,轉瞬又狠狠地說道。
“沒用的!我已經再三問過,章炳財最多能拿出一百黃金,我們還有上級撥付的這次營救專款,合起來也就兩百出頭,就算再找一些商人,最多也就能湊出一百兩,還有很大缺口啊!”小野昭懊惱地說道。
葉薇聞言,俏臉嚇得一白,問道:“那怎麼辦?”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只有桌上座鐘的滴答聲。
“你覺得那個姓圖的,就是森坡少爺,有沒有錢?”小野昭沉吟了一陣,突然問道。
“看他這段時間揮霍無度,還有那天被劫的樣子看,應該很有錢,我看他們不像一般人,一般的江湖騙子沒這種氣度。”葉薇沉聲道。
“這樣,明天找個好說話的地方,約一下,把那個表小姐也叫上,我有安排……”小野昭沉聲命令道。
“是的,先生。”
第二天中午,京口頗負盛名的素菜館“一枝春”一個幽靜的雅間內。
桌上皆是素菜,素魚、素雞、素東坡肉、最妙的是這裡的什錦素菜包,連在棲霞山千佛齋修行過的胖子都嘖嘖稱奇讚不絕口。
“啊呀,趙醫生有心,這麼一桌素齋可交關不便宜啦……”表小姐也是見過世面的對主人的用心也是連連點贊。
葉薇也是個會來事的,連忙接過話頭道:“表小姐說哪裡話,您是大忙人,我們平日可請都請不到。”
“呵呵,這一枝春的素齋可是金山寺的手藝……請隨意。”小野昭有些得意地介紹道。
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主人這麼說,也是提箸表示了一下而已,這種飯局飯不重要,重要的是局。
又客氣了一陣,小野昭見氣氛還算融洽,便雙手舉杯衝森坡少爺莊重道:“森坡少爺,你我一見如故,也是緣分,表弟的事情您和表小姐費心不少,在此多謝……不過表弟是家中獨子,家中長輩一再催促我儘快救人,所以有所唐突之處,望海涵。”
森坡少爺聞言,和胖子目光一接,知道戲肉來了。
當下森坡少爺也是停箸舉杯,莊重說道:“趙先生說哪裡話?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實不相瞞,前一日得知表弟能夠獲救的消息,我們是極爲高興得,多方想法籌措……無奈這時間倉促,短時間難以籌措這麼多黃金啊,現有一個不情之請。”小野昭緩緩說道。
“先生說就是。”
“在下,在下想,請森坡少爺暫借黃金三百兩……當然利息照付。”小野昭沉聲說道,說罷眼睛便直直地盯着森坡少爺,生怕他一下就跑了。
“這……德彪啊,我們有那麼多現錢嗎?”森坡少爺有些躊躇地向胖子問道。
“這……我得回去盤一盤,少爺,這可不是小數目。”胖子怯怯地回話道。
表小姐這時卻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哎呀,表哥,人家趙醫生只是暫借,還有利息,三百兩也就不到一萬元,又不是很多。”
森坡少爺聞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總之是不大痛快,不過架不住表小姐的說話,最後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雙方約定,明天一手交錢一手給借據,湊齊五百兩黃金由表小姐帶去金陵,聯絡救人事宜。
離開了“一枝春”素菜館,坐在車上胖子不住地搖頭,又不住地點頭道:“我是服了,這還真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