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柳掩口而笑,另外兩位則憋得滿臉通紅,而胖子則恍若無事。
“其實,奉命調查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差事,所以我們得做好樣子,不能讓黨務調查處那幫混蛋亂說。”馬長官無奈地說道。
“兩件案子都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都是這裡麪人乾的,弄不好是一個人。”馬長官對兄弟們沒再遮掩,直接說道。
“我們來捋一下,首先,這兩個人都是封鎖以後纔出現的,簡單來講,殺他們的只能是封鎖以後在中央旅館裡的人,理論上這裡面所有人都有可能。”馬長官分析道。
“但是,能夠、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進入長包房的則是旅館裡麪人的可能性最大,而且黨務調查處也不都是傻瓜,他們的情報其實來源應該是可靠的,黨務調查處要抓的人就在這旅館裡……”MISS柳也給大家說道。
MISS柳說的不錯,實事求是地說黨務調查處搞情報還是有一些水平的,他們的對手主要是紅黨特科,就算原來辣雞,遇到特科這樣一個神一樣的對手,練級也早就練上去了,他們主要弱在大都是一幫政客、文痞出身,文化水平雖然不低,但是行動能力差得是一塌糊塗,這種情形在後來抗戰的敵後鬥爭中多次出現,相比之下軍人、幫派居多的特務處,情報能力早期要稍弱一些,但行動能力卻很強,抗戰中多起有影響力的刺殺活動都是特務處的傑作。
“對,只是他們得到的情報很模糊,只有一個地點,所以他們用了這種撒大網的方式,封鎖了整個中央旅館,這也符合他們一貫的風格——寧抓錯、不放過!”馬老闆對MISS柳的意見一向是贊同的。
“我準備再去長包房看看,胖子你和我一起去。”馬曉光說道。
胖子這回卻很乖覺,沒有二話和長官一起再次回到了長包房。
兩人在長包房仔細檢查了一番,明尾完治的的屍體已經被警察移走,雖說不怕這個,但是看着膈應不是。
搜索完畢之後,馬曉光卻在套間客廳裡坐了下來。
胖子也沒客氣,在他對面也坐了下來。
“沒有竊聽器……”胖子突兀地說道。
“胖子,這事情你能幫我嗎?”馬曉光的語氣有點沉悶,也有點沉重,還有一絲絲的不確定。
“別的事我不敢打包票,這事我幫你,放心,我不會出賣兄弟。”胖子難得鄭重說道。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馬曉光問道,語氣輕鬆了不少。
“你要掩護……”胖子說了一半,手卻往西指了指,是西北的方向。
“你怎麼知道?”馬曉光有些好奇。
“馬老闆,你故弄玄虛東一下、西一下亂搞一氣,這不是你的風格,其實你可能在那個人跳樓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事兒是紅黨的鋤奸行動,這個鬼子也應該是紅黨除掉的……你做這麼一通,一可能是在想一個萬全之策,二是給紅黨的人發信號……”胖子說道。
馬長官心裡有些佩服,這傢伙把什麼事都看得透透的,要是能管好他那張破嘴……
唉,算了,人無完人,MISS柳口風倒是嚴,可是不敢太過接近啊。
不過馬長官對胖子觀感又有了新的認識,沒想到這廝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夯貨,其實心眼比誰都多,大是大非問題居然更是拎得清,人不可貌相啊!
“爲什麼幫我?”馬曉光忍不住問道。
“紅黨是讓大家有飯吃、有衣穿、有活幹……他們都是好人,你和那些國黨當官的不一樣,你也是好人。”胖子卻沒再多說了。
聞言,馬長官真的第一次對胖子沒話說了。
“去把正主叫上來吧……”馬曉光對胖子說道。
沒過多久,胖子就帶着一個人進來了,他就是中央旅館的經理——王海源。
王經理臉上還是掛着那副笑容,好像他永遠都是那麼開心。
“王經理,這裡沒有竊聽器,你是知道的,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都是你乾的吧?”馬曉光笑着問道。
“馬長官,可不好開這種玩笑,我可是老實人……”王經理唯唯諾諾地說道,一副受到莫大冤枉的表情。
“旅館下午時間就被封鎖,第一次搜查時他們都還沒來,這兩個人爲什麼連守衛都沒看到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日本間諜身上的鑰匙是怎麼回事?這些都指向了一個人,就是你。”馬曉光輕聲說道。
“馬長官,你可別隨便……”王經理有些急了。
“日本人是間諜,改個裝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獲取這間房間裡面的情報,他的死很簡單,當晚有人敲門,見是旅館的人,如果再送點什麼,是很容易進去的,進去之後,直接將他擊殺,他身上的情報卻不是你取走的,而是另有其人。你沒必要那麼做,你有好幾種辦法把情報拍下來或者記下來,因爲情報一旦失密就沒用了,沒有必要拿走,接着用日本人的鑰匙鎖上了房間,等到黨務調查處第二次搜查的時候旅館帶他們進去的人是你——王經理,等大家進去看到死人,自然是一片混亂,趁機把一把鑰匙又放他兜裡,對於一名情報人員來說是常規操作……”馬曉光悠然說道。
“墜樓那個人則是紅黨的叛徒,他到旅館其實是被黨務調查處的混蛋們帶進來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馬曉光接着說。
“日諜身上的情報是誰取走的我也知道了,幸好他取了,要不然王經理,我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馬曉光說到這居然笑了,很和善地微笑。
“早上送早餐過來,是想來看看情況吧……”馬長官的笑容越發親切。
聽完馬曉光的分析,王經理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卻還是十分冷靜,他坐在了沙發上,問道:“馬長官准備?”
話音未落,就聽馬長官一聲斷喝:“麻蛋,胖子你說這黨務調查處的混蛋們這是不是自己找死,日本人都敢殺?”
馬曉光突然翻臉,一臉兇相的說道:“打內線電話,通知小陸、老李把黨務調查處那幫混蛋叫上來,再通知上峰馬上派人增援,老子要爲國除奸!”
聞言,胖子和王經理都已然明白馬長官的意思,胖子去隔壁房間打電話,王經理自是唯唯諾諾告退,剛纔的事情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不過告辭前馬長官卻聽到了幾不可聞的一句話:“謝謝你,馬先生……”
一通忙亂之後,黨務調查處韓哲生爲首的五人都被帶到了長包房客廳。
馬長官居中而坐,左手方是MISS柳,後面是負手而立的胖子,小陸和老李將人帶到後關上大門分立大門左右。
這幫黨棍一見這陣仗,也知道有情況,都有些麻了爪。
韓哲生自恃職務高,資格老,還是陰森森的腔調問道:“馬長官,這是?”
“韓哲生,經過弟兄們認真探查,本長官仔細分析,我們的結論就是,這起事件是賊喊捉賊……”馬長官輕聲細語地說道。
“至於是誰,不要慌,我們還要等一個貴客……”馬長官繼續補充道。
“他麼的,誰他麼這麼多事,到底是誰?”旁邊的藍色中山裝穩不住了。
“他們等的是我!”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進來的是個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身穿藏青色中山裝,身後只跟了一名隨員,赫然竟是國民政府琴島特別市市長——沈洪烈。
見是長官駕到,特務處五人立即立正敬禮迎候。
韓哲生見着此君,心中不免叫苦,這位可是個難纏的。
“事關重大,不得不通知市長蒞臨,市長請上座……”上下尊卑,馬長官是絲毫沒有馬虎的。
“不必,馬組長你查案,我旁聽就是,大家工作,不要拘禮。”沈洪烈說道,說完徑直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坐定,隨從則負手肅立,特務處兄弟們則各自歸位。
清了清嗓子,馬長官說道:“我們先來看那第一個案件,墮樓案,這個人是你們黨務調查處的線人對不?”
“是的。”藍色中山裝搶答道,突然想起什麼又補充道:“爲了抓這裡的紅黨所以才把他叫來……”
“那紅黨他辨認出來了嗎?”馬長官一笑,問道。
“沒有,但是他說他會有辦法。”藍色中山裝說道。
“那好,我們不管這個問題,這是你們黨務調查處的事情,那他怎麼會墮樓呢?那是因爲你們之中有人把他幹掉了,而抓兇手,根本就是你們賊喊捉賊!”馬曉光繼續扮演神探。
“我們殺自己的線人?動機呢?”韓哲生好像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冷笑道。
“一則是爲利,二則此人多半提了不合理要求,三嘛……過河拆橋的事情,你們黨務調查處幹得還少了?”馬長官開始講道理了。
“這人可是自己掉下去的!”藍色中山裝嚷道。
這時客廳裡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似乎要把他烤焦,大家的眼神都很是玩味,好像在看一個智商不足的傻缺。
韓哲生心裡不知嚥下了多少口老血,這笨蛋,唉!
“好了!接着我們來看這個日本人,這房間怎麼進來的我們暫時不得而知,怎麼殺的人,我們暫時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有一個非常直接的證據,就在我們這裡某一個人的身上,他就是——韓組長!”馬曉光最後突然提高了音量,大聲喊了出來。
韓哲生一個激靈,矢口否認道:“不!你胡說……”
“哦,是嗎?老李,小陸,下他的槍,搜身……”馬長官傲然吩咐道。
韓哲生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等兩人近身,拔出手槍,喝道:“不要過來,要不然開槍了。”
趁小陸和老李愣神的工夫,他對旁邊手下吩咐道:“通知警察,繼續封鎖各個要點,我看誰敢……”
話音還沒落,卻聽樓下響起了警笛聲。
警察局隊長几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門外進來了,帶着哭腔道:“韓組長,不好了,弟兄們都被下了槍了,憲兵司令部的人來了。”
“怎麼?韓組長準備對抗國法?”馬長官玩味地笑着對韓哲生說道。
已經冷靜下來的韓哲生,頹然地把槍扔到了地上,手下見狀也都只好舉起了雙手。
“老李,搜他身……”馬長官沒忘記最重要的任務。
衆目睽睽之下,老李很快從韓哲生身上搜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原本的火漆封口也恰好被打開了。
“這……這……”黨務調查處一幫人除了韓哲生,卻全都面面相覷。
拿過信封,馬曉光自是沒有看,而是走到沈洪烈面前,雙手將信封呈上。
“市長,情報已追回,職部前來複命。”馬曉光恭聲道。
“東西我就不看了,這裡面有些內幕是你我都不得與聞的。”沈洪烈沉聲說道。
轉頭向韓哲生怒道:“韓哲生你這個黨國的敗類!我自會稟明上峰。”
一時間,韓哲生好像如墜冰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臉色一片灰敗。
“呵呵,我說你們爲何要封鎖旅館,爲何要搞那麼大陣仗,原來是欲蓋彌彰啊!你們這些黨國的敗類,我等恥與和你爲伍!”馬長官義正詞嚴的喝道。
一時間,客廳正中的焦點,馬長官一副偉岸、光正、高大的形象展示在大家面前,讓人好生敬佩,可惜,沒有人及時地拍下來。
很快,沈洪烈會同憲兵把黨務調查處一幫人灰溜溜押走了,情報則由MISS柳當着衆人重新密封,交由憲兵安排專人轉呈相關部門。
看着樓下,遠去的車隊,撤掉的崗哨,馬曉光心中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後面肅立的胖子依舊高冷,MISS柳則忙前忙後收拾整理案件資料。
老李和小陸卻忍不住了,一個泡茶,一個敬菸,對馬長官的神通自是佩服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長官,這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你怎麼知道情報在姓韓的身上?”小陸“叮”的一聲點燃了打火機,給馬長官點上了,一副小迷弟模樣。
“咳,這不很簡單嘛,日諜屍體被發現時,筆錄顯示屍體沒人動過,而後來搜檢的記錄上卻沒有情報,這不明擺着是辦案人做的嘛,至於是誰肯定是這姓韓的可能性最大,其它人沒那麼大膽子,也沒動機……”馬長官抽了口煙,顯擺道。
“什麼動機?”小陸還是有點沒懂。
“什麼動機,那自然是坑我們了,軍事情報沒了,肯定是責成特務處調查……對吧,長官。”老李自從跟了馬長官以後嘴就開了光。
“唔,言之有理。”馬長官對老李肯定道,這是自然,要不馬長官一個人說單口相聲多累,人家胖子這次已經安心扮演高冷角色,自是不能多話,說多錯多啊。
不多會兒功夫,好幾個衣冠楚楚、配飾名貴的似乎是當地名流的人,來到了客廳。
爲首一人脫帽致意,向馬曉光致謝道:“馬長官,爲民申冤,爲國除奸,端的是讓人好生敬佩,鄙人是本地商會副會長陳謀遠,特代表一衆昨日被困商人,略表寸心……”
“這怎麼好意思……”馬長官是要臉的人,實際情況怎麼回事別人不知道,這房間裡就有三個人是清清楚楚的。
“長官休要推辭,要不是長官迅速破案,我等在此一則盤桓遷延,消息隔絕定是要耽誤不少商機,二則黨務調查處那幫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不死也要脫層皮啊……”另一位商人出聲解釋道。
聽到這裡,馬長官有些瞭然,這黨務調查處可不是吃素的,這些肥羊掉到他們口中還不狠狠宰上一刀,看來自己這樣也算爲民衆做了好事。
又是幾推幾讓,商人們堅持致謝,馬長官只能愧領了。
衆人走後,讓MISS柳打開支票一看,嗬!乖乖,二千大洋啊!看來還是好人有好報啊。
這琴島真是個好地方,任務完成,案件已破,大家輕鬆地暢遊一番之後,次日一早,馬長官和大家收拾停當,準備離開了。
王經理親自將大家送到旅館門口,由於人多,加上有司機只能分乘兩輛車去車站。
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馬長官和王經理握着手,原來他覺得王經理笑得很市儈,現在反而覺得這笑容很親切。
兩人站在一旁,還在相互道別。
“王先生,有些話盡在不言中,貴方今後但有所需所求,在下定全力以赴……”馬曉光誠懇說道。
“馬先生,無需客氣,我們不會忘記朋友,臨別無長物相贈,但有一條消息,日諜在金陵謀劃多日,不久將有大行動,望早作部署……”王經理悄聲說道。
馬曉光知道,紅黨特科自有特殊渠道獲取情報,他明白即便追問,基於各種原因,對方也不會告知,但大家自此是友非敵卻是好事。
不過,此則消息卻有些驚人,看樣子還是要火速趕回金陵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