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有一個宮人上前,拉着老太太的胳膊往邊上走去,邊小聲勸說:“您不要這樣,我們是要去巡視的,帶着您像什麼樣子?”
老太太也着急了:“怎麼就不能帶着我了呢?我能夠給你們做很多事情,我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我兒子還在宮中當差呢!”你這樣拉着我,小心我告訴我兒子讓他治你的罪!
不過最後一句老太太下意識沒有說出來。
前半生順順利利的生活讓她察言觀色的本事退化不少,但該有的常識也還是有的。
這些宮人能夠隨着古魯沙耶出行,可見平日裡在宮中也是比較受寵的那一類,自己的小兒子纔剛剛進入宮廷管理中心,她還不願意這麼快給兒子樹敵。
至於她那個不成器的大兒子?哼,連到了家門口的王都能推出去,她果然還是不能指望他!
老太太用力推開宮人,想要朝着古魯沙耶走去,看那神情,似乎還想表忠心,奈何古魯沙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大手一揮,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就要出門。
本來他這次出行還有考察附近村落的心思,途徑這個村落的時候,倒是有了寫在這裡留宿的慾望,但是被這個老太太一攪合,什麼閒情逸致都沒有了。
簡直煞風景!
見古魯沙姆站起來了,古魯沙姆以及辰風炎也趕緊跟上去,只是譚琰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跟上去的動作慢了半拍,就被那老太太給抓住了手。
“你可不能這麼沒良心,好歹也吃了我做的飯,總要幫我說說話啊——我、我小兒子是內務局的,他可管着你們這些後宮的人了。幫幫我,總不會虧待你的!”老太太十分着急,這要是不能搭上王,她在村子裡就更加艱難了。
想到這裡,老太太抓着譚琰手腕的手就更加用力了,饒是抗痛能力一流的譚琰,也忍不住輕聲“嘶”的了一聲。
古魯沙耶都快要走出門了,還沒見譚琰追上來,不耐煩地轉過頭正想要說什麼,就看見譚琰和那老太太拉拉扯扯的樣子,皺眉道:“都跟上,磨蹭什麼!”
老太太如猛大赦,一把甩開譚琰的手,風風火火地就追了上去。
譚琰看着那手腳利索的身影,有些咂舌——這都將近七十歲了,還能手腳靈便成這個樣子,嗯……順便力氣也挺大,如果不是她本身的底子好,那就是巫醫把她照顧調養得很好。
一想到村長先生提起巫醫時那種沉痛的表情,譚琰忍不住再次嘆息——人吶,不清楚起來真是要命!
於是就這樣,老太太推開譚琰,趕着上了馬車——注意,還是古魯沙耶的那一輛,比較大、裝飾比較好看的那一輛。
見守候在一邊的宮人嘴角抽搐,譚琰也顧不上無辜被推了一個踉蹌的氣憤,上前,走到古魯沙耶身邊,小聲地問:“小耶,呃……這算怎麼回事?”
辰風炎也被這種變故驚呆了,倒是古魯沙姆還算鎮定,微微擡頭、垂下眼瞼,明明站在地上往上看馬車中的人,偏偏能做出睥睨一切的姿勢。
太帥了!譚琰默默在心中給她點了個贊,同時堅定了要好好保護這個女子的決心。
不管從辰風炎是她的丈夫還是從古魯沙姆是自己的祖先的角度,她都不願意曾經發生在辰家印主和巫女身上的悲劇再一次重演好嗎!
古魯沙姆平靜道:“鄉村老婦,本座念在你不懂規矩又是初犯,且饒你一命。還不速速送下來?”
古魯沙姆並沒有用多麼嚴厲的語氣,但就是這樣平靜冷淡的模樣,卻能散發出一種讓人呼吸不暢的氣勢。
老太太愣了一下,眨眼,
似乎有些生氣,但是又有些無措,站在馬車中,面上逐漸泛出窘迫的紅暈。
譚琰輕嘆一聲,這要放在平時,她根本不會去爲難這樣一個老太太——她有錯,但是她的年齡又能夠成爲赦免她一切罪責的原因。
可是今天,她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再加上被接二連三地挑釁,現在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很有良心了,去勸慰古魯沙姆和古魯沙耶?還是算了吧,能成爲一個狙擊手的人從來都不是聖母。
在得到了古魯沙姆的首肯之後,宮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老婦,你還是快點下來吧。”
“就是就是。這是我們大王和神使大人的座駕,你上去算什麼呀?”
“我們姐妹都還只能在下面候着呢……”
“隨意上王駕,那可是欺君之罪,聽說老婦的兒子還在宮裡當差呢?”
“老婦你這不是給你兒子惹麻煩嗎?”
“……”
就在這樣七嘴八舌嘰嘰喳喳中,老婦滿臉通紅憤憤地從馬車上跳下來,落地的時候,不知怎麼還崴了腳,一頭朝着辰風炎身上栽去。
辰風炎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她,面上的凌厲之色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堪稱溫柔的平靜神情:“要注意啊。”
老太太原本就通紅的連瞬間變得更紅了。
對於辰風炎無差別釋放荷爾蒙的行爲,譚琰簡直歎爲觀止——難不成辰風炎在他們那個世界中所表現出來的高貴冷豔禁慾無比,都是假象?
雖說這個老太太保養的還不錯,但人家都能當辰風炎的奶奶了,辰風炎還露出這樣的神情做這樣的動作真的沒有問題嗎?
就在譚琰瘋狂吐槽的時候,辰風炎已經輕輕鬆鬆地抽回手,並沒有多給老太太一個眼神,走到譚琰身邊,道:“下午繼續巡查,不如我們換一輛馬車?”
譚琰愣了一下,下意識想點頭,很快又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肌肉運動,有些驚訝地問:“爲什麼?”
總不可能是因爲午飯的時候,辰風炎向古魯沙耶求婚但是被拒絕,以至於他惱羞成怒地不願意和古魯沙姆呆在一輛馬車上?或者是要趁着一個下午的時間,辰風炎想要說服古魯沙耶?
不對啊……譚琰再次斂眉沉思,他們最初出行的目的不是巡視山河嗎?這才走了多少一段路,辰風炎就開始心猿意馬了?
看來在這個時空裡,譚琰沉睡了將近十年,這將近十年的時間在譚琰身上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卻在辰風炎身上發生了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男人,相比從前,更加高深莫測,也更加溫柔了——在譚琰眼裡,溫柔這個詞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箇中性詞,因爲它和善良從來都劃不上等號。
見譚琰眼神驚詫,並且沒有任何要答應的趨勢,辰風炎輕笑一聲,道:“想想看,你終於有機會有時間去勸說你的祖先了,這樣不是很好嘛?”
譚琰瞬間有些警惕:“你想對古魯沙耶做什麼?”
辰風炎的笑容無懈可擊:“沒什麼,只是要談論一下男人之間的話題。”
譚琰狠狠地皺起了眉頭,但是一轉頭,猝不及防地撞進古魯沙姆擔憂的眼神中,半晌,只能輕嘆一聲,道:“好。”
她上前,輕輕地挽起古魯沙姆的手臂,往屬於她的那輛馬車走去。
古魯沙耶有些驚訝,但就在辰風炎上前跟他說了句什麼,就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倒是守在一邊的老太太,在宮人侍衛開始行動往前走的時候,擡頭,看了眼靠在欄杆上的譚琰,那眼神,有些
驚喜又有些不可思議。
古魯沙耶的後宮中並沒有一個正式被封了妃子之名的女人,但是從他當上王之後,就一直有一些身份曖昧的女人住在裡面。
畢竟古魯沙耶正值壯年,不管是繁衍子嗣的慾望還是屬於年輕人的熱血衝動,都需要有人來排解。
而現在,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這個被稱爲“神使”的女人,有可能要成爲古魯沙耶後宮中最早的一個有名分的女人。
並且她是見證了那一場對話的人……老太太眼神一轉,知道跟在古魯沙耶身邊的宮人就算也聽見了這個消息,卻不一定會跟譚琰說,也就是說,這是她的機會!
她要抓住這個機會,儘量討好譚琰,要是能夠讓譚琰帶她進宮,再安排一個職位,那就太好了。
這種無聊又貧瘠的小鄉村根本就不是她養老的好地方,只有皇宮,那種尊貴而榮寵的地方,才配得上她!
譚琰倒是沒想到辰風炎一句話的功夫,就能讓自己被人惦記上,這會兒正盡心盡力地勸着古魯沙姆呢。
“呃……我知道有些話我跟你說有點僭越了。”譚琰嘗試着用委婉的說辭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人生的路很長,而重要的只有幾步。你……”
“我會爲自己負責的。”古魯沙姆笑着看着譚琰,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辰風炎,就連眼中都染上了笑意,“他是我上輩子的情人,既然他這輩子都不放棄找尋我,我答應了他又如何?”
譚琰目瞪口呆,說話都帶着結巴:“你你你、你說、說什麼!”
什麼前世今生啊?辰風炎他孃的在這裡沒有前世啊!他就是個騙子你怎麼能相信他呢?你你你你作爲這個時代最厲害的巫女的節操在哪裡?你的占卜術怎麼不用上呢親!
偏聽偏信要人命啊!
就在譚琰被內心洶涌澎湃的吐槽刺激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古魯沙姆笑了笑,繼續扔重磅炸彈:“我做過占卜,看見我的前世,和辰風炎說的有些出入,但大體是一樣的。”
臥槽!
譚琰知道在一些事情上,做的盡善盡美過於順風順水反而顯得假了,只是她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個上午的時候,辰風炎就能做這麼多事情?
“呃……我想說……”譚琰腦子越來越亂,她不知道辰風炎是怎麼弄出來關於古魯沙姆的前世的,再加上她對占卜術一點都不熟悉,這就註定了她要在這一點上吃虧。
見譚琰急的腦門上汗都出來了,古魯沙姆輕嘆一聲,從袖兜中抽出一塊絲帕來遞給譚琰:“擦擦汗。”
譚琰都快要哭了,顯然古魯沙姆是鐵了心地相信辰風炎說的鬼話,任誰說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信念了,她只能試探着問:“那……我是說,就算相愛,也不一定非要成親不是?”
只要不是成親,那麼就不能借由婚事凝聚天地間的喜氣,也就無法利用活祭將那麼多的喜氣硬生生扭轉爲怨氣,最終封存在整個墓葬羣中,成爲墓葬羣的守衛之氣。
只要不成親……
聽譚琰這般說,古魯沙姆的臉色微微有些發冷,看着譚琰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在你心裡,成親是一件如此讓人恐懼的事情嗎?”
譚琰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勸說得到的會是這樣的反應,心中一急,也顧不上擅自透露劇中人物解決會產生什麼影響,直接道:“你要是和辰風炎成親,會死得很慘的!”
她這一聲聲音不大,但是情緒激動,就連眼眶也因爲想到了那個慘烈的畫面而微微有些發紅,但是這一切看在古魯沙姆眼中,卻成了她心虛的證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