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主點頭:“對。但是你又不能跟宋燁修直說。”
譚琰瞭然,即使跟宋燁修說了,他大概也只會換一種藥物,反正不管怎麼樣,在宋燁修的心裡,譚琰是一定要去照國皇城的。
譚琰皺了皺眉,想了想,道:“那就明天,明天等他過來吃飯的時候,你就跳出來,暫時控制他!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孵出來了,猝不及防之下,成功的機率還是很高的。”
印主則有些擔心:“我不知道……”
“聽着!”譚琰瞪它,“爲了媽媽,你也要拼了!”
照舊靠在牀頭吃過朝食,譚琰就開始了一天的無所事事。
她讓侍女找來幾本書,依舊抱着那顆蛋——昨天晚上的時候,譚琰因爲找不到地方妥當安置印主,只能逼着它重新鑽回蛋裡面,用觸手將所有裂縫賭的嚴嚴實實。
這次侍女找來的書是關於巫蠱在這個大陸上流傳的歷史和傳說,雖然以譚琰的無神論來看,有些內容純屬扯淡,還有些明明就是別有內情——但比起之前的政治史,還算是趣味盎然。
時間就在這規律的翻書聲中流逝而去,一個侍女上前,跪下小聲地請示道:“小姐,小姐。”
譚琰的注意力才被拉回來:“啊?什麼事?”
那侍女趕緊道:“午膳時間到了。國師說他有事,可能要晚點到,讓小姐您先吃。”
譚琰想了想,認真道:“菜都做好了?”
“是的,小姐。”
“那就溫着吧。”譚琰將視線重新移回書上,“等父親大人來了再端上來。”
那侍女遲疑了一下,很快退下,出去傳令去了。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宋燁修高挑修長的身影纔出現在譚琰的房間裡,面上的笑依舊溫柔,只是看着更讓人愉悅了些。
這也是個缺愛的父親啊。
譚琰想到了自己的計策,隱隱有些愧疚,但是轉念一想,我作爲一個冒牌貨,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宋燁修一來,飯菜侍女們就趕緊拍着隊,井然有序想又快速地將溫着的飯菜端上來,然後,不用宋燁修的指令,又魚貫退出了房間,最後一個人還順手,關上了門。
譚琰笑了笑,道:“父親大人,最近在忙什麼?”
宋燁修道:“煙兒,這些煩心事爲父不想讓你操心。你只要一輩子平安喜樂的就好了。”
譚琰輕嘆一聲:“平安喜樂,哪有那麼簡單?父親您身邊都是能人,我要是去了照國皇城,被認爲是您的接班人,那不知道能引得多少人把我視爲眼中釘呢。”
宋燁修皺了皺眉頭,從位置上站起來,坐到譚琰身邊:“煙兒,爲父向你保證,只有回到皇城,你能安全。”
“爲什麼?”譚琰不解。
宋燁修眼中露出一抹深沉,在譚琰近乎是逼視的疑問眼光下,輕嘆一聲,將手按在譚琰的肩頭,道:“因爲,這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了。”
“但是照國皇城不會亂。”譚琰一驚,追問,“爲什麼?你做了什麼?”
宋燁修被譚琰急切得近乎敵意的語氣問得愣了一下,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哀傷,苦笑一聲,搖着頭就要站起來:“煙兒,你還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老老實實呆在譚琰身側的印主,忽然從蛋殼中跳出來,利用可以隨意伸長變化的觸手,將自己固定在半空中,可以直視宋燁修的地方。
宋燁修猝不及防之下,眼神被印主捕獲到,頓時軀體僵硬起來,幾乎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他就開始昏昏沉沉,逐漸失去意識。
只是,在失去意識之前,宋燁修的視線調轉,落在了譚琰的臉上,那上面,有歉疚、有不捨,也有堅定,只是,沒有驚愕。
煙兒,爲父果然是個失敗的人,竟然被自己最愛的女兒算計。
在倒在牀上的時候,譚琰看見,宋燁修漂亮的嘴脣,微微上挑了一點點——那是個很微妙的笑意。
譚琰心裡有些擔心,但還是飛快將昨晚就寫好的紙條拿出來,放在他的手裡,然後,抱着印主,微微拉開門,將侍女支開,然後,飛快地閃身離開。
她魂穿之後,依舊沒辦法很好地使用原本屬於檀煙的內力,但只是飛檐走壁的話,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因此,她快速躍上行宮的圍牆,藉着重重樹影和壁畫反射出來的幻影般的光線的掩飾,飛快地消失在黃沙漫天的遠方。
“出來了……”一直跑到陽光消失不見,星輝散落,譚琰才停了下來。
她微曲膝蓋,雙手撐着大腿,一點一點費力地調整呼吸。跑了這麼久,饒是她體力驚人,也有點吃不消了,呼吸間,嗓子眼都像是有一把鈍刀子在不停地來回摩擦。
她看了看四周,乾脆利落地一翻身,躺在還留着點點日光餘溫的沙子上,將塞在胸口的印主拎出來,道:“你說,現在,我那便宜老爹醒了沒有?”
印主調整了一下姿勢,道:“應該醒了。”
譚琰長嘆一聲,道:“你選個方向,我們繼續走吧。”
她在宋燁修的手中塞着的紙條,上面寫着:女兒不孝,不能追隨父親大人。但是女兒雖然離開,心裡還是記掛着父親大人的。父親大人若能善待行宮中的侍從,女兒必定讓人一個月送一封信給父親大人。
這封信也算是打了一張溫情牌,應該能保證那些侍從的生命安全,只是宋燁修會不會派人來追捕他們,這就難說了。
畢竟,譚琰離開,還帶着印主呢。
照國和東國折騰了這麼久,有一大部分原因,不就落在印主身上嗎?
印主擡起毛茸茸的前爪,往黃沙深處指了一指:“那裡,有好東西。”
譚琰環顧四周,有些遲疑:“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印主眨了眨眼睛,沉默良久,道:“不知道。”
譚琰嘴角一抽,又問:“這裡是東國還是照國?”兩國靠近邊境線的位置,都有這種大片的黃沙。再加上剛纔逃跑的時候有點慌不擇路了,譚琰現在也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萬一到時候走着走着不小心走到軍營裡去,就糟了——不管哪一國的軍營都不好!尤其是辰風炎那王八蛋,更加不好!
正在整肅西北軍的辰風炎,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鼻子癢耳朵熱,打了個噴嚏,也沒在意,繼續開會。
譚琰見印主沒有別的表示,也就聳聳肩:“好吧,我們就往那邊走。”
夜晚的沙漠,降溫是非常快的,幸虧譚琰離開行宮的時候,還惦記着順手牽羊,拿了兩條毛茸茸的、不知道什麼皮的毯子,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她將印主抱在懷中,用毯子將兩人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擡腳,在沙漠凜冽的寒風中,艱難前行。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從這片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沙漠中安然走出,以及,能夠繞過軍營,隨便走到哪個邊遠的村莊,休息一陣子。
至於印主,它現在的僞裝足以讓人誤會它只是一隻可愛的、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頂多就是脾氣有點壞的小貓咪罷了。
誰能想到它是印主?
譚琰一路上就想着以後能過上什麼樣世外桃源的生活,也就
沒覺得在大晚上頂着寒風趕路有多麼辛苦。
終於,在接近天明的時候,風沙也逐漸小了下去,譚琰頂着滿頭滿臉滿身的風雪,在熹微的晨光中,看見一一棟堅固而巨大的三層樓木房。
等到走近了,譚琰纔看清,木頭房子外面,用一根很粗的木棍挑着一個酒幡,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酒”字。
“嘿,沙漠中賣酒的?”譚琰有些驚奇,有些好笑,上前就去敲門。
先不管他們賣什麼,譚琰走了一晚上,又餓又累,身上還凍得僵硬,現在急需一個地方歇腳。
不知道爲什麼,懷中的印主微微炸了下毛,很快又停止動作,只從譚琰的胸口露出來兩隻眼睛,盯着外面。
很快,酒樓裡面就傳來腳步聲,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將大門打開了一點點,從門縫中看出來。
一見外面是個從未見過的、身形嬌小的女人,他微微一愣,很快就笑得燦爛,將門打開一點,道:“趕路的吧?快進來快進來。”
譚琰笑了笑,擡腳走了進去。
正對着大門的,是一個巨大的壁爐,正燒着熊熊的火,讓整個屋子暖洋洋的。
可能是時間還不到吧,整個酒樓的大廳見不到一個人,除了那瘦小的男人吭吭哧哧的關門聲,寂靜得沒有半點生氣。
譚琰皺了皺眉,正想開口問,就見那男人上前,熱情地要伸手幫她解開毯子:“哎,我說姑娘,你還包着這毯子啊,不熱啊。快快快,脫下來,喝瓶酒,暖暖身子要緊。”
譚琰有些尷尬地避開,問:“你是老闆?”
那男人笑了笑:“哪能啊。老闆在樓上睡着呢,她啊,最忌諱別人打擾她休息了。整個大門,只有她的房間,門一關,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多神氣啊。”
譚琰不動聲色地大量酒樓的環境,邊慢慢將毯子接下來:“你去給我打點酒來。普通點就好。”
那夥計應了一聲,歡快地從櫃檯邊上扯下一塊抹布,在最近的一張桌子上抹了兩下,轉身就小跑着往廚房跑去:“客官您稍等,好酒這就上!”
譚琰抱着印主,有些漫不經心地坐下。
怎麼說呢,這間酒樓出現得就像及時雨,而且屋裡也暖洋洋得讓人全身舒爽,但譚琰就是有種揮之不去的不安。
這種不安,跟預感辰風炎會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的時候,如出一轍。果然,第二天醒來,她就被綁到了照國軍營。
所以,女人的第六感什麼的,那是相當可信的東西。
譚琰決定打起精神來。
那男人很快就回來了,單手拎着一個小半人高的酒罈子,一手還託着一盤子醬牛肉,噴香的食物味道,瞬間就在溫暖的屋內,瀰漫開來。
這時,就聽半空中一聲帶着慵懶的女聲道:“喲,稀客啊。”
酒樓的佈局是這樣的。
二樓三樓中間的地板是打通,上下貫通一個圓形,而兩層樓在這個圓的周圍,建了一圈堅固的欄杆,沒有什麼裝飾,但是通體木頭的本色,看上去整齊而堅固,倒也是一種美。
譚琰就看見,三樓靠近廚房的欄杆,斜斜地靠着一個衣着豔麗的女子。
她身材很好,蜂腰翹臀巨乳,這麼冷的天,她竟然只穿着一件白色紗衣,裡面是天藍色的裹胸,半遮半露的,再加上那種懶懶的嗓音,讓人無限遐想。
譚琰眉頭一皺,覺得自己的腦子在她說話的時候,有片刻的空白,遲疑了一下,就問:“你會魔音訣?”
辰風炎曾經跟她講過一個沙漠中的故事,當然,地點在東國境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