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青石板鋪成的鄉間小路,兩面翠竹密佈,通常竹林間很少有其他植物生長,只一些苔蘚類的植物排除在外,就算偶爾有一兩棵樹,那也長的比較高壯。
一個原因是竹子四季常青,阻礙住了陽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落葉遮蔽住了大地,其他植物無法生長。
這一片竹林看不到頭,四周蟲鳴鳥啼,可能是翠竹遮住了人的視線,不能發現它們的蹤影。
蔡飛他們正走在這條路上,一共七八個大孩子,一路有說有笑,只蔡飛和唐豆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你們真是的,出來玩兒就開心點嘛,幹嘛愁眉苦臉的!”唐秋拍着蔡飛的肩膀說道。
蔡飛苦笑,他也很想開心一點,只是偷聽到的內容實在是很難讓人開心起來。
大人們聊天的故事與外婆有關,低級的騙子終於不滿足於行善積德,現在也開始嘗試着撈錢了,他們撈錢的對象就是這批教衆,這批盲目的老人。
他們用的無非是那種末日騙局,號召大家多捐點香油錢,這樣在末日來臨的時候就可以去一個全是神仙的地方。這個騙局實在簡單到讀過書的人都可以一眼拆穿,但是大多數老人卻堅信不移。
人往往年紀越大越是知道生命的可貴,因爲他們已經是時日無多,有這麼樣一個長生的機會,誰又不想把握呢?
這羣人大概一週聚會一次,由一位叫做法華大師的人講經佈道。這個法華大師也是大家的師傅,成仙之路的引路人。
據坊間傳言這位法華大師早已得道,不吃不喝不拉不撒整整有十數年,這樣的鬼話不管你信是不信,反正這批可憐的老人是信了。
蔡飛的外婆被騙去了大概五千多塊錢,以及一塊血玉,雖然可能不是什麼高級貨,但是幾萬塊錢應該還是值的。
其實這還算好的,據說有虔誠信徒爲了趕去聽這位大師講道,在路上把命都給丟了,死後身體體還被野狗啃噬,連個囫圇屍體都沒留下,實在是慘不忍睹。
但是外婆他們這一撥子老人已經整個癡迷進去了,在他們看來這個死掉的人總是因爲不誠心才橫遭此禍——實在愚不可及。
“飛飛,我們應該怎麼做?”唐豆問道,當然她說的也是關於這個邪教的事情。
“哎,把通訊切斷了吧,先不說這個事情了,晚上我們再好好聊聊,到時候你就別去和妹妹擠了,到我房間去,我們好好聊聊。”
蔡飛鄒了鄒眉頭,一時間心裡也沒個注意,至於他爲什麼要唐豆切斷通訊,很簡單,這時候那羣女人聊天的內容已經不是關於外婆的事了,而是一堆可聽可不聽的八卦新聞。
什麼哪家又生了個白癡孩子,七八歲了屎尿還拉褲子上,哪家的孩子又吸毒被抓了,哪家的孩子又讓父母操碎了心……其實說到底她們想要表達的就是一個意思,還是自己家的孩子最乖。
其實孩子乖不乖她們哪裡會清楚。
“這樣不太好吧,老媽他們會怎麼看我。”從這話就不難發現,唐豆的內心已經淪陷了,要不她關心的不應該是蔡母怎麼看,而是直接果斷拒絕。
“放心,我媽不會說什麼,要不我們也很難找到個說悄悄話的機會。”
“哦,那好吧!”唐豆吐吐舌頭,心裡卻始終還是有那麼點擔心。
“現在就好好玩玩,不想這些煩心事了,”蔡飛溫柔地揉了揉唐豆的素手,示意她不要那麼緊張,“走,帶你去看看傳說中的七彩飛瀑。”
七彩飛瀑又名落魂臺。《安寧縣誌》載:“萬嶺箐南北飛瀑,殆似廬山”。不擇地而出的泉水,使得深邃幽深的竹海充滿靈氣,山岩跌宕處,每每作了懸泉飛瀑。
山間數十條姿態各異的瀑布中,最爲壯觀的,當數七彩飛瀑。
瀑布兩側有兩座山,名曰鐘山、鼓山。夜間水聲激盪,恰似鐘鼓之聲。其上,有一小亭,凌空而建,古時文人騷客常聚於此,或吟詩作對,或飲酒高歌。
此間美景已是美不勝收,瀑布上頭,還有石龍過江、孟獲墳、古戰場等景點。
衆人不覺心聲激盪之情,由唐秋起頭哼起了一首地方小調:
蜀南竹葉起堆堆,可是阿哥不會吹!
何時竹葉歌吹響,只用竹葉不用煤。
堂屋點燈照香閨,屋後傳來竹葉歌;
阿哥竹葉吹得好,晚上來撥阿妹心。
一片竹葉一首歌,一首歌兒一片情;
阿哥可知妹的情,阿妹何時能見哥。
一曲終了,男孩子都摘了片竹葉叼在嘴裡,不約而同地吹起了《竹葉歌》,不需要太多的音樂知識,這裡的人基本都會吹,這就叫天賦——幾千年竹香兒女血液裡面流淌的天賦。
蜀南竹海這邊有很多少數民族聚居,這首歌也是從那邊流傳過來的(其實是小杜瞎編的,如有雷同,讀書人的事情不算抄),少數民族的歌往往不用去考慮壓不押韻,反正哼唱的形式也用不着押韻,就像說唱時的即興演唱一樣,率性而爲就行了。
唐豆聽得眼冒星星,她覺得自己已經置身在了山水中,身上穿上了少數民族的服飾,而蔡飛就是那個吹起《竹葉歌》挑撥她心絃的阿哥。
蔡飛表情十分專注,他認真做事的時候通常都是這麼專注。專注的男人往往最有魅力,因爲男人在專注的時候常常會透漏出一種自己不易察覺的魅力,這種魅力女人卻很容易察覺。
唐豆不由看得呆了,以至於蔡飛用手在她眼前晃動的時候才突然驚覺。
“你幹嘛啊,好好的突然發什麼呆?”蔡飛擺手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唐豆像一隻受驚的野兔,只是她越是這樣蔡飛越覺得她心中有鬼。
“神神叨叨的,指不定心裡動着什麼歪心思。”蔡飛含笑道。
“你以爲我是你啊,發呆就是在動歪心思。”唐豆翻翻白眼,幾句話後她已經壓下了心裡的悸動。
蔡飛渾然不覺唐豆內心的變化,在他看來剛纔自己吹奏的表現只能說是一般般,哪裡想到這個女人會完全融入其中。
“好了,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別每天搞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蔡飛淡淡道。
唐豆心說,你纔是個大傻瓜,這時候都不知道抱抱我,親親我,很快她又不敢這麼想了,因爲這實在是太丟臉了,那有女孩子像自己這樣胡思亂想的。
其實她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爲過,情竇初開的少女豈非都希望自己的情郎能對自己親密一點,實在不應該感到羞恥,這本就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又有什麼好覺得丟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