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直到碧晴來叫他們吃飯的時候,這才發現,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
雖說搬到了公主府去住,但是慕容雪幾乎一日三餐還都是在凌王府裡頭吃。
王府裡她呆習慣了,反正每天也都要和東方凌見面,她乾脆就沒在自己的府裡安排採買的人員。
偌大的一個廚房,只用來給下人們做飯吃。
自己的那間小廚房則是偶爾做些小點心,留着她晚上打打牙祭。
晚飯很簡單,兩人對吃的東西都沒有太多的講究,能填飽肚子就行。
吃過飯後,隨意地在園子裡走走,到是沒什麼景緻可看,只是喜歡這份安靜。
那隻連弩一直被東方凌拿在手裡,他很喜歡那東西,時不時地就要擺弄幾下。
慕容雪輕笑,隨口道:
“這是你留着去調教將士的,你可以大量打製,也可以選一小部份人秘密訓練。可我現在怎麼覺得是給你做了個玩具!”
沒接她的話,東方凌突然揚了揚手中之物,道:
“在宮裡的時候你突然提出要回府,就是爲了趕製這個?”
慕容雪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是!”
“怎麼這樣急?”
“……因爲西遙的出走給我帶來了緊迫感。”她如實道來,“雖然政局目前來看算是穩定,但是想要成功,咱們要做的還有很多。離你能夠繼位的時間還早的很呢,日久天長的,難免會有變數。”
東方凌深吸了一口氣,輕道:
“是啊!還早呢!”忽地話鋒一轉,卻是跟她問道:“你還恨不恨隱逸?”
慕容雪衝他眨眨眼,反問道:
“爲什麼不恨?”
“因爲那事情已經過去很久。”
她搖頭,而後目視前方,幽幽地道:
“恨跟愛不一樣,不會因爲分離太久而變淡。”
他心頭一緊,很想問問她難道所有的愛都會因爲分離太久而變淡嗎?
可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他不知道太久的概念是多少時日,但是她在東盛的數月,卻並沒有讓他與她之間變得生疏,反而因爲短暫的分別而讓彼此越走越近。
不過,慕容雪的這番理念還是給他提了個醒,讓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與她之間都不可以再次分開。
不管是因爲什麼,他絕對不允許兩人的分別。
“其實我只是希望你改改……”自沉思半晌,終於還是將心裡話講出。
東方凌看着身邊的女孩兒,雖說這兩年間她的個子長了不少,樣貌也更加脫俗。
可他還是能夠不自覺地想起來兩個人剛剛見面的時候,這孩子就像是一隻小狼,警惕地注視着每一個接近她的人。
他悠聲長嘆,再度開口:
“雪,我真的希望你能改改,試着讓自己放鬆下來,其實也不錯。”
她卻搖頭,依然是那副似不在意,卻又不可改變的語氣——
“如果我改了,就不再是慕容雪了。”她亦轉頭向他,再道:“你之所以收留慕容雪,爲的不就是我的本事和我的狠麼!我用縮骨術保住了自己的命,又殘忍地殺死裕嬪,以此爭取你的信任並加重自己留在你身邊的籌碼……”
東方凌下意識地揮了揮手,很想要跟她解釋說那只是最初,很想要告訴她那時候是因爲他們彼此都不相識,所以沒有辦法互相信任。
可是慕容雪不容他開口,聲音還在繼續着——
“這是我保命的根本,如果丟棄,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剩下什麼。”邊說着,邊以手揉上自己的臉頰,繼而苦笑道:“女人的相貌是最靠不住的,我沒辦法指望它。”
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他道:
“那是當初,現在不一樣了!”
她知道東方凌是說他對她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了,可卻還是應聲道:
“其實沒什麼不一樣的,我要跟你在一起,就不可以讓自己太弱。再說,我也不適合養尊處優的生活,就讓我堅強一些吧,這樣不但有了尊嚴,也能讓我覺得自己配得上你。”
“走!”他突然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拉了她的手快步走去,同時道:“今晚夜色不錯,咱們到郊外去好好試試這駑!”
……
炎赤都城的北郊是一片空曠的山崗,兩人就在這片山崗上不停地上箭發箭,直到將所有帶來的短箭打了個一乾二淨,之後就開始撿地上的石子。
再到石子也撿光,這才停了下來。
“我準備在jinwei軍和九門都府的將士中挑選一批死士!”他幽幽地說着自己的打算,“不但要忠心,資質也要最好的!你的武器必須有這樣的人才配去練習,這些人將是我們日後制勝的根本。”
慕容雪點頭,看着他意氣風發的樣子,忽就覺得其實這個世界也很美好。
“我看好你!”笑着伸出手拍在他的肩頭,“多年以後,將會是你東方凌的天下!”
“哈哈哈!”東方凌仰頭大笑。
忽地打了馬向前奔去,她隨後跟上,不多時便與之並肩。
但聽得東方凌迎着凜冽的風大聲地道:
“你看着吧!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三年後
出了炎赤都城東門約十里處有一個小山澗,常年的積雪已經讓那裡唯一的一條河流也不再流動。
但是那裡的密林依然挺立着,顆顆蒼松在這樣的天寒地凍下傲視冰雪,成了天地間唯一的一片綠色。
這裡本來有一條羊腸小路以供往來的人尋個捷徑穿過山澗,但卻不知在何時竟在一夜之間被人封了去。
雖說那小路其實並無幾個人知道,但每隔個十天半月的,還是會有零星的幾個人選擇這裡穿行。
封路的是一片大大的雪球,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將那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人們以爲是山上的積雪掉了下來,不但望路興嘆,還奔走相告,說是這裡的雪山塌了,大家千萬不要強行通過。
然,很少有人知道,那被封住的山澗裡,每天都會有一百名炎赤的將士聚集在那兒,在一名女子的指揮下辛苦操練。
那女子十五歲出頭,一身利落的男裝着衣,卻執意不肯用帽子蓋住透露性別的頭髮。
此時的她正匍匐在地,單手執了一柄手槍一樣的東西,正衝着周圍同樣匍匐在地的衆將士揮手。
在她的示意下,所有人同時疾速向前,那速度快到已經不差於站立跑步,只一眨眼的工夫就竄出了幾十米遠。
她揚起來的手突然用力地向下一揮,而後,那些與她一樣手執槍柄的將士們突然將手中之物擡了起來,單眼一眯,食指勾動——
嗖嗖嗖!
無數道銀色的光亮直射出去,紛紛落於遠處隱隱可見的一隻箭靶上。
啪啪啪!
有掌聲起,同時也有一個清脆又自信的女聲傳來。
“很好!”
那少女自雪地中站起身,那一身男裝上沾滿了雪,甚至她的發上她的臉上也滿是雪跡。
但是沒有一個人笑話她,大家都一樣不說,而是這女孩兒根本就是美得有些無法無天。
不管她有多狼狽,不管她穿着什麼樣的衣服,哪怕她就是扮成街邊的乞丐,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忽視得了她的美。
特別是現在,太陽光照在她身上,那些茸茸的雪似乎在泛着金光,將少女的臉頰映得閃閃發亮。
有將士下意識地揉了揉眼,雖然riri都與之接觸,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因她對招式的親自示範而有了肢體上的衝撞。
但他們就是看不夠,就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感到huangyan。
她的美太過炫目,想要抗拒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將士們對這種美麗的欣賞很是純粹,沒有一個人心懷歹念。
這個女子,不但詮釋了“美”的所有概念,也讓這些將士打從心底生過無限欽佩。
“你們匍匐挺進的速度已經夠快!但是光快是不夠,也要在這同時注意隱蔽。隱於無形,纔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方式!”
女子的聲音又起,朗朗的,好聽至極。
再指向前方的箭靶,繼續道:
“一人一槍,至少有十人未中!不信,你們就過去看看!”
其實對於她的話,早就沒有人會生出置疑了。但是她說了讓去看,還是有很多人跑了過去。
其實他們不是要去驗證她的話,而是想要看那掉下來的十槍裡面,有沒有自己的針。
他們手中所執之物,她給它起名叫做“槍”!
但這“槍”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槍”,它已經被女子改良,裡面原本應該裝着的彈藥被換成了銀針。
這一百人,每個人的針都是特製的,都在尾部刻上了他們的名字。
就是爲了在訓練中可以讓其看到哪一針是自己而落,從而找到自己的弱點再逐漸加強。
慕容雪看着還在原地站立的那些自信的將士,還有已經跑到前邊隱隱帶着擔憂的人,不由得牽起嘴角展了一個淺淺的笑來。
三年了!
打從她做了那隻連駑來,東方凌就在jinwei軍和九門都府中挑選了一百名死士出來。
他們這些人如今不屬於任何一支炎赤的隊伍,只屬於他東方凌一個。
哦,或者說,也屬於她。
東方凌不但將這些人從原有的位置上抽出,還在她的提示下給他們每個人都做了一個假的身份,包括名字。
而原來的那一位,已經在編制的名薄上被圈上了“死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