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玉繼續緩緩說來“儘管那是一閃而過的殺意,但是我知道,在你皇兄的心裡,在你所謂的大哥心裡,或許這就是一種難以拔出的肉刺,越陷越深,越深越痛,非要狠心剜肉不可。而剜除的肉,必然就是你這個所謂的手足,最親的二弟了。”
李瀟玉繼續說道“這皇家天生無情,儘管你們慕家只有你和你的大哥慕雲絕,可是你又如何能知道,你的大哥不會嫉妒你的出身好過他?你難道沒有看到你大哥的表情?尤其是你大嫂梨花帶雨時,你大哥那無所謂甚至幸災樂禍的表情?那是一個男人,一個爲人夫婿該做的模樣嗎?那是一個皇帝,一個德高望重的皇帝該有的模樣嗎?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個毒蛇,蟄伏在那裡,看着欺壓過他或是讓他自己以爲是被人欺辱的人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快慰和變態的興奮!你的大哥只怕心裡早就扭曲了。”
“我看到你的大嫂爲了凌家不被滅族,爲了她心目中的夫君,付出了真的感情,可是你的大哥不珍惜還打算物盡其用。說實話能這般消耗他人真心,這般消費他人耐心的人,正是德行不足,聲名狼藉之人的特徵。再說說眼下凌祁天的作爲,就我看來,今晚的狼禍並非凌祁天所爲。當然這凌祁天或許真的希望嫁禍栽贓我,讓我儘快消失,又想着控制你齊王。可是,他在糊塗也不會動搖國本。所以今晚的狼禍不會是凌祁天所爲,但是你的大哥順着我的歪解,竟然一句反駁之語也沒有,這代表了什麼?這代表了,他想借由你我的手鏟除凌祁天!可是齊王,你可曾想過,若是凌祁天這般輕易的被剷除之後,將會發生什麼?”
慕雲昭震撼於李瀟玉的交心,多少年了,沒有聽見這麼貼心而又真誠的關心了?多少年來,沒有見到這般乾淨純粹的爲他慕雲昭着想了?除了自己的母妃,這世間很少有人這般對待自己了。以至於李瀟玉巴拉巴拉說了一堆,他也沒插一句嘴,只是靜靜的聽着,只是安靜的看着,只是安然的享受着這份被關懷被溫暖的幸福。
“慕雲昭?”李瀟玉看着分心的慕雲昭,沉聲再問道。
慕雲昭回過神來,“啊?什麼?”
李瀟玉拍了拍他的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是裝傻裝多了嗎?在我這般跟你誠心交談的時候,也敢分心?如此,那我便不說了,一切隨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慕雲昭抓住李瀟玉的手,將她一把摟入懷裡,一切隨自己的便?怎麼說翻臉就翻臉?自己不過是閃神想起兒時而已,這個善變的小女人!
他挑着眉認真的看着懷裡的女子,慢慢說來“我只是多年沒體會被人關懷的滋味,一時間想起了兒時舊事罷了,你爲什麼說惱就惱了?我知道你是說這凌祁天若是被快速剷除,必然是兔死狗烹。我那大哥慕雲絕是一個過河拆橋之輩,更是一個卸磨殺驢之人。他這些年做的鳥盡弓藏的事,好少嗎?我只是感動於你這般的待我,除了母妃,很多年了……”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他的心門在打開,他擁着她,撫着她的青絲,似是追憶的說道“很多年了,都沒有人這般的爲我考慮。上一次感受到這溫暖,人與人互相安慰的溫暖,還是母妃在世之時,太久沒人跟我說這些話了。瀟瀟,謝謝。”
李瀟玉愣愣的擡頭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的眼睛燦若星眸,正合了那句: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她躺在他的膝上,他的眼角有一顆晶瑩的淚珠,正好落進她的眼裡。
記得有人說過,這一生若是有人的眼淚剛好不偏不倚的落在另個人的眼裡,那麼這兩個人便是今生命定的戀人,天定的緣分。難道自己在這唯方大陸的戀人,當真是眼前這個性格多變的齊王慕雲昭嗎?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看着眼前的李瀟玉,撫着她的側臉,緩緩笑起“我許久沒有這般的開心了,似乎已經忘了什麼是打開心扉,也似乎忘了自單純的快了是什麼,謝謝你讓我想起了,我曾經丟失的東西。”
他的語言緩慢而又溫暖,低沉好聽的聲線,猶如歌唱一般,抑揚頓挫,悅耳動聽“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若是不知,又如何假裝一個一無是處的王爺?我必然是知道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也必然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只是生在這樣的國家,擁有這樣的兄長,我又有什麼辦法?”
“眼看着凌祁天越發無法無天,相較於我皇兄對我的猜忌和打壓,我作爲慕家的男兒,更有責任攘外安內,更有義務將亂臣賊子繩之於法。你也許懷疑,爲什麼我不自己稱王,反而效忠於我的皇兄?是啊,爲什麼我不稱王呢?只是我稱王意味着什麼?意味着誰都可以做顛覆慕家江山的亂臣賊子嗎?我慕家本就人丁稀少,若是真的我取而代之我的皇兄,這皇室宗族如何作想?他們這些支脈若是想取而代之呢?那便是子子孫孫無窮代矣的互相踐踏和互相暗算嗎?那便是子子孫孫沒完沒了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鬧劇嗎?要真是如此,我東嶽國遲早毀於這爭權奪利的皇權爭奪中,也遲早坍塌與這皇室宗族內訌之中。”
“我不希望我的子嗣受到這樣的襲擊,活在不安之中,活在朝不保夕之中。所以我力保我的親哥,所以我衷心我的親哥,所以我鐵了心的幫助我的親哥哥。也許他的內心真的陰暗,但是我不願我的國家,我不願我的東嶽國毀於我和我哥的鬧劇之手。瀟瀟,你應該知道,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強國的夢,這個夢是國富民強,這個夢是闔家歡樂,這個夢是百姓富足,這個夢是家人和睦。而爲了這個夢,我寧願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我只願讓東嶽國的皇室宗親都知道,這東嶽國必須按章行事,必須按部就班,不能枉孤倫常,你可懂,瀟瀟?”
這句瀟瀟說的很是甜蜜,甜的李瀟玉靜靜的看着慕雲昭,兩人就這般看着彼此。
他一直用着我,一直沒在說本王,在這狹小的馬車裡,她枕着他的膝,他倚着車窗,兩人就這般靜靜的交流着,交心着,交談着,任憑月光撒入馬車,留下一室月輝。
李瀟玉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啊,每個人都有一個大國夢,都有着民族振興,國泰民安的大國夢。爲了這個夢,有些人殫精竭慮,爲了這個夢,有些人鞠躬盡瘁,爲了這個夢,有些人放棄私利,爲了這個夢,有些人忘寢廢食。這個夢,美的如夢似幻,也許這便是她李瀟玉總是不自覺地,覺得慕雲昭親切,似乎是相見恨晚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