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極度憤怒,但是由於前世是一頂一的特工,蘇夢葉從小就被訓練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因此她臉上仍舊是一派平靜的樣子,就好像現在正在和御輕寒在說着最爲普通不過的話題。
而御輕寒卻靜靜地看着蘇夢葉,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卻忽然讓蘇夢葉想起了蘇夢月曾經對她講過的燕海國霓裳郡主的故事。
蘇夢葉輕笑一聲:“不知道你的相貌是不是也如同霓裳郡主一般醜陋無比?”
“蘇小姐真會說笑。”氣氛鬆動了一些,御輕寒無意識地摩擦着手上的一枚扳指,“蘇小姐從前見過霓裳郡主嗎?”
蘇夢葉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曾。”
據說因爲她的母妃向連若的死,燕海國的皇族一直對蘇家,乃至整個望月天朝都抱有敵意。就連那次當今聖上召見霓裳郡主,郡主也沒有在事後到蘇家來看過一眼。蘇夢葉聽蘇夢月說完這些話之後,就常常在想,要是那個時候霓裳郡主來蘇家,看到她那個情形,會不會幫她一把,而她的前身,是不是也就可以過得好一些?
想象畢竟是想象,霓裳郡主沒有來,蘇夢葉的前身也那樣無辜地死去。蘇夢葉在心底也在爲前身微微地怨恨着。因此輕而易舉地就相信了霓裳郡主是個醜八怪的傳言。
“聽你這樣的口氣,似乎你是見過的?”那樣一個傳奇的女子,說不好奇,蘇夢葉自己都不會相信自己。
傳聞霓裳郡主是燕海國皇族那一輩子唯一的女孩子,跟蘇夢葉的生母向連若一樣,從小就受盡了全家上下的寵愛,難得的是霓裳郡主並不侍寵生驕,還養成了十分平和的性子。
對此,蘇夢葉往往嗤之以鼻,一個真正平和的人不可能有如此耀眼的光芒,在別人看不到的背後,那個霓裳郡主一定是個鋒芒畢露的人。
“我怎麼可能見過?”御輕寒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她是皇家貴胄,我這樣身份的人,怎麼可能會見到她?”心裡卻在想,這表姐妹兩個一樣有趣。只不過,眼前的這個要比那個神秘的許多。
蘇夢葉根本就不相信御輕寒,從御輕寒說出讓她去偷八皇子手信的那一刻開始,蘇夢葉已經自動自覺地將御輕寒歸到敵人那一邊去了,雖然她現在也說不清楚到底蘇嵐秋是決定幫哪一位皇子,是不是就是八皇子,但本能的,蘇夢葉就是覺得御輕寒要對蘇嵐秋不利。
而對蘇嵐秋不利,就是對蘇家不利。
更讓蘇夢葉傷心的是,御輕寒竟然是懷着這樣的目的來接近她。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看來還是前世的教訓沒有吃夠,讓她這輩子這麼容易放下心結,這麼容易就相信一個人。
“你真是會開玩笑,你這樣一個來去無蹤的高手,說不定正是霓裳郡主需要的人呢。”也說不定,御輕寒本身就是霓裳郡主的人。蘇夢葉皺皺眉,肩膀的傷口微微有些刺疼。她的腦洞無限放大,興許這個霓裳郡主要做出什麼大動作來,比如說,要顛覆瞭望月天朝?
或者,十幾年前向連若以公主之尊下嫁給蘇嵐秋,本身就是燕海國的一個陰謀。她的生母向連若不過是一個政治犧牲品。
蘇夢葉輕輕地搖了搖腦袋,試圖將這些有的沒的都從自己的腦袋裡趕走。如果再這麼想下去,她怕是要對整個燕海國的人都抱有敵意了。
“你怎麼會這麼
想自己嫡親的表妹?”面具下的御輕寒皺了皺眉頭,蘇夢葉真是不瞭解霓裳郡主,要是瞭解了,怕是要護短了。
察覺到御輕寒的不悅,蘇夢葉心中那股子無名怒火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燃燒得更旺盛了,好像剛纔有人往裡面添了一把柴火似的。不對,是添了一堆柴火,順便還澆上了油。
“看來你和我那個未曾謀面的郡主表妹關係匪淺啊,這話裡話外都對她處處維護,你還說不是她的人?”
蘇夢葉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是御輕寒就是從她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絲笑意,反而還看到了一點點的妒忌和委屈。這點子妒忌和委屈,恐怕蘇夢葉自己都不知道。
和蘇夢葉相反,御輕寒整個人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心底裡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霓裳郡主的《均田賦》造福了天下蒼生,我是很佩服郡主殿下的,對她多有維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她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兒,比不上這位霓裳郡主了?
蘇夢葉冷哼一聲,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
“蘇小姐是在生氣嗎?”御輕寒語氣輕快,十分愉悅。
蘇夢葉一下子就愣住了。她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因爲御輕寒的三言兩語而打亂了自己的心緒?這可是特工的大忌啊。
蘇夢葉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懶懶地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累着了。”吃力地擡了擡胳膊,示意御輕寒自己身上還有傷,“我只是太過疲累,需要好好休息,你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不如改日再來好了。”
“蘇小姐很希望我再來?”御輕寒並沒有動,仍舊注視着蘇夢葉。
蘇夢葉被這目光搞得心煩意亂,巴不得御輕寒趕緊走,但是她現在勢單力薄,很需要御輕寒的幫助,明明知道御輕寒可能和蘇嵐秋不和,蘇夢葉還是將希望都放在了御輕寒的身上。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御輕寒並沒有蘇夢葉想象中的那樣拿架子,反而很認真地說道:“願聞其詳。”
這讓蘇夢葉多多少少有一種被尊重的感覺,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微微平息一些:“我想拜託你打聽一下程尚書府中的三公子人品如何,性情怎樣。”
“怎麼,蘇小姐對這位程三公子很是感興趣?”御輕寒的語調微微上揚,聽着像是凌空破了音,卻並不怎麼尖利,反而帶出了一點空靈,帶出了一點真性情。
蘇夢葉禁不住回身去打量御輕寒,奈何御輕寒臉上戴了面具,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御輕寒在想些什麼。不由得有些沮喪,無精打采地翻過身去,悶聲說道:“若是你不方便,那就算了。”看來還得靠她自己去想辦法。
御輕寒沉默無言地盯着蘇夢葉的後腦勺看,那一頭烏黑的長髮拖在枕頭一側,如瀑如雲,讓人很想去摸上一把。他禁不住就想起了遠在天邊的那個她,也是有這樣一頭烏黑靚麗的長髮。
不過和蘇夢葉有些不一樣,她不喜歡用頭油,頭髮便經常蓬鬆鬆的,就算一絲不苟地綰了髮髻,也總是經常會有碎髮滑下來,看着就十分俏皮可愛。而蘇夢葉的頭髮總是充滿着淡淡的梔子花香,似乎是用了梔子花做的頭油,和甜膩的桂花頭油不一樣,這梔子花香讓人莫名地就心安。
許久沒有聽到身後那個人的動靜,蘇夢葉很想回過頭去看看,但
是又拼命忍住了自己的這種慾望。她剛剛和他鬧彆扭,又拉下臉來求他幫忙,他不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要是她再舔着臉求,那豈不是落了下乘?
蘇夢葉不由得又嗔怪起蘇夢月來,什麼人不好喜歡,非要去喜歡程潛?等這件事情成了之後,看她不從蘇夢月那裡弄點玫瑰露來吃吃看,非要把蘇夢月的私藏都給吃空空纔好。
等待了許久,御輕寒還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在蘇夢葉都等得着急了,以爲御輕寒已經無聲無息地走了,忍不住想要回過頭去看看的時候,只聽御輕寒聲音很低地說道:“好,我會幫你打聽清楚了。”
她什麼時候對程潛那麼感興趣了?御輕寒嘴角緊緊地抿着,程潛,縱使才高九鬥,可終究身子廢了,她這麼驕傲的人,怎麼會看中程潛?
即使御輕寒不說話,蘇夢葉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御輕寒淡淡的不快,她有些鬱悶地皺緊了眉頭,恨不得縮進被子裡面去。她討厭現在這個樣子的自己,也討厭這個樣子的御輕寒,更討厭這種無聲無息的沉默。
聽到有衣物的摩擦聲,蘇夢葉再也忍不住,飛快地回過頭去,果然見御輕寒已經站起身,準備要走了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再來?”
藏在面具下的那張臉,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一點笑容,語氣也恢復了以往的輕快:“你想見我的時候,我自然會來。”
蘇夢葉氣結,這話讓她怎麼接?她還等着聽程潛的事情呢,難道她要說恨不得御輕寒明天就來了?那豈不是在跟御輕寒說明,她其實很急迫地想着他?
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蘇夢葉由不得氣咻咻的,忽然生出一股子要惡作劇的念頭,便冷笑着說道:“我要名正言順地告訴你,危害我蘇家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因此,你讓我去拿八皇子手書的事情,我就只當沒有聽到過。你要是因爲我讓你幫忙的事情,就要我用這種方式去報答你,那麼你儘早說明,程潛的事情我就不麻煩你了。”
御輕寒嘴角微微上揚,氣性還真是大。
“蘇小姐儘管放心好了,我手下能人異士多得很,好像還不至於到了要靠一個女流之輩去成事的地步。我也並不是這樣卑鄙無恥的人,因爲幫了蘇小姐幾次,就要強迫蘇小姐幫忙。”御輕寒頭也沒回,笑道,“不過,我倒是感謝蘇小姐不會將此事告訴攝政王。”
蘇夢葉不高興地皺眉,他還不夠無恥的嗎?
御輕寒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小瓶子,衝着身後輕輕一揚手,那隻小瓶子就輕輕巧巧地落在了蘇夢葉的枕邊:“這小瓶子裡的秘藥很是管用,你塗在傷口處,不幾日,這傷口就會癒合的。”
蘇夢葉反手將小瓶子撈在了手中,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見是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瓶子,只有拇指大小。瓶身上刻着一隻像是團起來的藍眼貓兒,這種圖案蘇夢葉見到過,御輕寒腰間佩戴的玉佩上好像就有這樣的圖案。
蘇夢葉閉上眼睛仔細回想,想起來那日將她和御輕寒從山崖下救上來的人身上好像也有這種圖案。這似乎是他們那個神秘組織的暗號呢。蘇夢葉默默地將圖案刻畫在腦子裡,想着有機會一定要查清楚御輕寒的底細。
扒開小塞子一聞,蘇夢葉禁不住大聲咳嗽起來,這味道難聞得要死,就像餿了幾天的剩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