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的性子,璟哥應該很清楚。”
歐陽驍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無比認真,令人不容置疑。
“這次離京,我途徑永州,正巧遇上當年服侍母妃的宮人。談起當年我母妃之死,她不小心說漏嘴,我才得知其中蹊蹺。可恨我愚昧不知,竟每日對仇人叩拜問安!”
“事已至此,不知驍王爺作何打算?”
“還能如何?太子與皇后都容不下本王,本王偏不遂他們的願。他們爲了東宮之位費勁手段與心思,爲的就是要保住太子位不落入他人之手。”
歐陽驍冷哼一聲,絲毫不顧忌有歐陽璟在旁,他揮起馬鞭長喝一聲,氣貫如虹。
“本王偏要去爭上一爭,若能成大事,本王必得叫他們母子二人一輩子都膽戰心驚;若不幸失敗,本王也對得起九泉下含冤而死的母妃。”
歐陽璟縱馬而行,沒有多說話,他理解歐陽驍的心境,也知道他爲奪嫡之事早就私下開始拉攏官員,這纔會招來太子的猜忌,甚至會有人夜半行刺。
不管他說的多麼身不由己,不管他的理由有多麼冠冕堂皇,閒雲野鶴的恬淡生活終究與皇家子嗣無緣。
看着歐陽驍充滿野心的笑眼,歐陽璟暗自搖搖頭,不知道他的野心究竟是禍還是福。
縱馬飛馳了一段路程後,歐陽驍突然衝到歐陽璟前面猛拉繮繩,硬生生地攔住他的去路。
歐陽璟眼疾手快地呵住黑雲,身體卻已抗拒不住巨大的慣性飛出馬背。
他急急運起輕功,足尖在黑雲的頭頂輕點,翩然旋身落地。
坐在馬背上的歐陽驍忍不住叫好,對站在馬前的歐陽璟拍手稱讚:“璟哥身手果然不凡,不如在小王麾下效力如何?將來若大事能成,本王定會親自爲璟哥封侯拜將!”
“你如此篤定我會效命於你?”
“自然!先放下小王與璟哥交情匪淺,單說你若不效命於我,難道會投靠太子?太子爲人多疑善妒,根本不識人善用,他因嫉妒你在軍中威名,想除掉你還來不及,怎會真的與你交好?”
“本王不欲捲入權力鬥爭,只願做個閒散王爺而已。今日府中還有雜事要處理,恕不奉陪。”
說完,歐陽璟牽着黑雲轉身就要離開。
歐陽驍急忙翻身下馬,攔住了他的去路,眉宇間充滿疑惑。
“本王誠心相邀,璟哥爲何不願與本王共成大事?閒散王爺說來輕巧,你真的可以避免陷入這場鬥爭嗎?”
見歐陽璟不說話,他繼續勸道:“你手握兵權,朝中一半以上的軍隊皆聽你的調遣。父皇與太子,哪個不忌憚你三分?”
“待到合適時機,本王自會交出兵權。”歐陽璟淡淡地說道。
“那你告訴本王何時纔是合適的時機?”
歐陽驍挑眉反問,眼神咄咄逼人。
“其實你是不敢。因爲你知道一旦交出兵權,太子等人就不會再有忌憚,到時他肯定會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不要再勸我了,我不會偏袒你與太子任何一方,我只在乎天下黎民百姓是否安居樂業,而不在乎龍椅上的是
誰。”
“哈哈!這正是你的問題所在。難道你不想知道,爲何朝中會有璟王造反的謠言?就是因爲你兵權在握,心繫百姓而不明立場!”
歐陽驍情急地拉住他的手,道:“太子猜忌你有謀反之心,但本王不會。若你肯追隨於我,本王定會厚待於你。”
“若我仍是不肯呢?你是不是就要趕盡殺絕?”
歐陽驍沉默不語。
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歐陽璟抽出自己的手,沉聲對他說了一句“好自爲之”,便牽着黑雲走了。
看着那抹堅毅的背影越走越遠,歐陽驍不甘心地大聲吼道:“你寧願與我爲敵,也不願順應時勢歸附於我嗎?”
只是,他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獨自站在馬道上的歐陽驍,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神情變得狠戾而陰鷙。
既然你不識時務,就休怪我不顧往日兄弟之情。
他翻身上馬,揚起馬鞭重重落下,騎馬在歐陽璟身邊呼嘯而過。
回到出發點後,他並未下馬,而是徑直騎着馬往城中去了。
歐陽驍的目的地很明確,那就是太子府。
賽馬之約不歡而散,歐陽璟的心情低落到極致。
而王府中,陸辛早已備好酒菜準備討王爺換新,酒中自然摻了紅玉從太醫那裡討來的迷情藥。
只是她不趕巧,正遇上歐陽景心情煩躁,不似往日那般會遷就於她。
派去相邀的丫鬟很快被打發回來,回稟陸辛今日王爺把自己關在書房誰都不見。
午後,宮中傳來幾急召,命歐陽璟即刻進宮面聖。
傳旨太監神色匆匆,說皇上有要事相商,歐陽璟連朝服都沒有時間換,便跟着傳旨太監一起入宮了。
到達御書房時,太子與歐陽驍已經到了。
皇帝不等他行禮,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泉州突發時疫,已有不少百姓染病身亡。朕請璟王來商議對策,不知愛卿可有良策?”
歐陽璟聞言,神情凝重地問道:“臣以爲,太醫院中不乏醫術高明之人,可先派去查探疫情,研製治療之法。”
太子歐陽祁開口道:“璟弟有所不知。父皇早有先見之明派去了幾名太醫,誰知太醫也是束手無策,真叫人着急呀!”
“是啊!泉州離京城不過百里,若疫情得不到及時控制,恐怕會危及京城要地。”歐陽驍附和道。
他不經意的朝歐陽璟的方向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眼神令歐陽璟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聽歐陽驍向繼續向皇上稟報:“先前兒臣遊歷漠北,途徑邊塞要地,曾聽當地的居民提起過一件事。”
“何事?”
“五年前,北戎進犯我朝邊境城池,璟哥曾任前鋒少將隨軍出征。當時沙場屍橫遍野,再加上正值悶熱盛夏,竟引發了瘟疫。”
歐陽驍轉身向歐陽璟抱拳淡笑道:“幸虧當時博學多才的璟哥翻閱醫書典籍,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找出了治療之法。當地的很多百姓如今談起璟哥,亦是滿含熱淚。”
“當時情況緊急,微臣也只是死
馬當活馬醫,純粹是運氣而已。”
歐陽璟淡淡說道,烏金面具下的雙眸異常平靜。
這時,太子歐陽祁站了出來,道:“璟弟無需太過謙虛,此乃危難當頭,事關千萬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既然璟弟有過處理瘟疫的經驗,兒臣斗膽提議,不如就派璟弟前往泉州,全權處理時疫之事。”
皇帝沉思不語。
歐陽璟心中早已瞭然,這兄弟二人原來是想將自己派往泉州,若能將時疫治好自然是好,只是這病來勢洶洶,很難控制。
只怕自己完不成皇家使命,落得失職之罪,到時自然就有理由削去兵權。更可怕的是,弄不好他也會不幸染上時疫,命喪泉州。
這樣一來,他這個心腹大患便不會再對任何人有威脅。
見皇帝久不出聲,歐陽驍出言勸諫:“兒臣也同意太子的提議。璟哥既有經驗,又心繫百姓,定會全力以赴。”
高高在上的龍椅中,鬚髮斑白的崇成帝緩緩地將目光轉移到大殿中,沉默不語的歐陽璟身上,飽含滄桑的聲音中略顯疲態。
“璟王,朕不會勉強你,畢竟此事攸關生死。”
“微臣感激聖上不棄,沿襲父王榮爵,忝居高位。若微臣在此危難之際退縮,豈非有負皇恩?”
歐陽璟單膝跪地,抱拳請命:“微臣不才,願赴泉州爲百姓尋覓治療之法!”
“璟弟能有此心,實在令人動容。”太子歐陽祁拍手稱讚道。
只是他話鋒一轉,嘆道:“只不過璟弟才娶得嬌妻,只怕會心有牽掛而不能全力以赴。不如立下軍令狀,既可以明志,又有鞭策警醒之效。”
“此舉未免太過苛求了。”歐陽驍立刻出面假意阻止,“璟哥此去泉州定會全力以赴,絕不會看着百姓死於時疫而袖手旁觀,太子多心了。”
“驍弟也是憐香惜玉之人,怎麼不懂得男人在成家之後,便會因牽掛家中嬌妻而會想盡辦法爲自己留下後路呢?”
不想再見他兄弟二人假意爭執不休,歐陽璟明知這是他們爲自己設下的陷阱,但他依舊選擇跳了下去。
“微臣願立下軍令狀,若半月內無法解決泉州瘟疫,微臣願削去王爵,流放邊塞,永不回京!”
“愛卿不必如此。”皇帝不免有些驚詫,心中亦對歐陽璟多了一分敬佩。
“還望聖上答允微臣的請求!”
見他執意如此,皇帝也不好再說。
他點點頭,道:“也罷,朕特准愛卿在泉州期間全權負責所有事宜,泉州太守須盡心協助不得有違!期間所需的人力與物資,會加急送往泉州,愛卿放心便是。”
說完,他揮揮袖袍,嘆了一聲:“你即刻赴命去吧!”
“微臣遵旨!”
歐陽璟領命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御書房。
泉州距離京城不過百里之遙,歐陽璟從皇宮回到王府後,只命人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便匆匆離開了。
當天夜裡,他便與月黛到了泉州。
而柳傾城得知他去泉州尋覓醫治瘟疫之法的消息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