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擡頭,對上莫子涵炯炯的目光,拒絕的話語卻像是被卡在了喉嚨,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我……”他雙拳緊握,表情痛苦而猙獰。
莫子涵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眸光中滿是期待之色。
“他們的確有B計劃。”深吸口氣,虎王沉聲說道。
“嗯。”莫子涵依舊緊緊地盯着他。
“如果我這次任務失敗,他們就會對你母親下手。至於人在哪裡我不知道,但他們肯定會聯繫你的。”虎王緊緊抿脣,銅鈴大小的眼睛注視着莫子涵。
莫子涵眼眸閃爍,半晌輕輕點頭。
一旁老六便罵道,“媽的,跟沒說有什麼區別,等他們聯繫黃花菜都涼了!”
虎王眸光陰沉地掃向老六,後者不自覺地背脊有些發涼。
莫子涵擺了擺手,示意老六不要多言。曾在那個組織手下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虎王能給她答覆,已經超出了他的底線。若按常理,他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你們的人也不要再做無用功了,他們準備周密,你是找不到的。”虎王擡眸看了莫子涵一眼。
“吩咐下去,不用再找了。”莫子涵坐回沙發,聲音清淡地道。
“涵姐?”老六楊明等人都是不敢置信。莫子涵依舊點了點頭。
沒想到,剛一收兵,莫子涵的手機就準確無誤地響了起來。
她擡眸看向虎王,卻見後者也緊緊盯着自己。
莫子涵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乍侖帶着清淺笑意的聲音,“莫小姐,很久不見。”
“乍侖先生,道上規矩禍不及妻女,難道您的良心都吃進狗肚子裡了?”莫子涵淡淡說道。
乍侖頓時輕笑出聲,“莫小姐跟我談良心,難道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如果我的母親少了一根毛髮,你們黃衣聯盟就可以準備爲巴頌收屍了。”她面無表情,眯起眼眸冷淡地道。
“呵呵,莫小姐不用嚇唬我,想救你母親,就一個人來。記住,我不想見到第二個人,否則我不介意要你母親受點小小的屈辱,再一刀殺了她。”乍侖語調輕鬆地答道。
莫子涵捏緊電話。
而電話那端,忽然傳來了王鳳英哭喊的聲音,“小涵!別過來!報警!啊!”聲音忽然掐斷,電話那頭又傳來了乍侖輕笑的聲音,“莫小姐,您的動向全部在我的掌控之中,從您走出東鷹大樓的一刻,所以請您記住,不要做傻事,一個人來。”
“我該去哪?”莫子涵忽然放鬆下來。
“華東邊郊的張角路,那裡有一個廢棄的工廠,相信你到了那裡,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我只給你二十分鐘。”輕笑一聲,乍侖掛掉電話。
莫子涵捏拳站起身來,而後大步向外走去,一邊走,她一邊說,“通知沈笑,讓他從賈氏調人到華東張角路附近的廢棄工廠,動靜一定要小。你們不要跟來。”
“涵姐!”老六出來道,“太危險了!”
“對方在監控我們的動靜,你們不能跟來。告訴沈笑,十分鐘後他再出發。”她搖了搖頭。
老六明白了莫子涵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
而後,就眼見着莫子涵消失在樓道之中。
莫子涵獨自開車前往市郊,車速開得飛快,因爲對方只給了她二十分鐘。
張角路上的確有一家廢棄的工廠,莫子涵看着路標剛剛駛進張角路,便見到了荒廢在路邊的一家舊型加工廠。
院門大開着,莫子涵緩緩將車子駛進了院子。隨後她走下車來。
寒風凌厲地颳着,莫子涵負手站在車門口靜待半晌,卻沒有人來接應。她皺着眉頭,舉步朝工廠大門走去。
那大門似乎已經廢棄了很久,上面有着一層厚厚的鐵鏽。伸手輕輕一推,大門便開了。
工廠裡黑漆漆的,沒有一絲聲音。
情況很不對,莫子涵皺緊了眉頭。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再次響起,莫子涵接起電話,便傳來乍侖的笑聲,“莫小姐,非常抱歉,因爲張角路的落腳點不再安全,所以我們轉移到了別處。從現在開始,你不要掛斷電話,按照我說的走。”
莫子涵眯起眼眸,轉身上了車子。顯然,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這裡,讓自己來到這裡,不過是要拋開自己安排的人馬。乍侖心思還真是縝密。
車子開出工廠,按照乍侖的話,一路朝華西方向行去。中途他不斷放出假路段,莫子涵幾乎在華西繞行了一大圈,最終停在了華西郊區的一家廢棄工廠旁。
莫子涵剛一下車,便有幾名西裝男子上前搜身,將她的手機和槍支匕首都搜了去,她沒有動,只是蠕了蠕自己的舌尖。在舌尖下方,她藏了一隻小小的刀片。
隨後,莫子涵被帶進工廠裡面。
工廠裡面沒有光線,黑漆漆的,在她走進以後,剛剛說適應了眼前黑暗,燈光才驟然亮起。這叫她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老套路。莫子涵沒什麼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對面十米開外的乍侖,以及他身旁板凳上的女人。
女人被綁在板凳上,捆得結實,嘴上貼着膠布,髮絲有些凌亂,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懼,直勾勾的盯着莫子涵。她的口中似乎一直在嗚嗚叫着,卻讓人聽不出她在叫喊什麼。
乍侖驀地一把將膠布撕開,笑着對莫子涵側了側頭,“莫小姐,實在抱歉,委屈了您的母親。”
“子涵!”王鳳英失聲大叫,看着站在莫子涵身後的乍侖人馬,心中一片恐懼。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子涵自己過來了?沒有報警?
“媽,安心。”莫子涵微微一笑。
莫子涵平靜的聲音似乎真的安撫了王鳳英躁動的情緒,她哆嗦着嘴脣點了點頭,然後淚流滿面地轉過頭看向乍侖,“您行行好,放了我女兒吧!你們要什麼我都答應!求求你們了!是不是軟件專利?你們爲的是不是軟件專利?”
因爲王豔與王鳳英閒聊時說起過那時候有人爲了軟件專利欺上門來,所以王鳳英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這裡。不然她一個窮人,有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
站在一旁的乍侖忽地一笑,“軟件?王夫人,您的這個女兒,可比什麼軟件專利值錢多了。”
王鳳英哪裡聽得懂,只是哭泣道,“子涵年紀還小,有什麼你們就衝着我來!別爲難孩子了!”
乍侖不再與她多說廢話,就將膠布再次黏在她的嘴上,王鳳英只能發出嗚嗚的嗚咽聲。
莫子涵淡淡地看着乍侖,“我來了。”
乍侖卻是從袖口滑落出一隻匕首,將其抵在王鳳英的脖頸上,這一舉動不止是令莫子涵,就連王鳳英都嚇得面色大變,瞳孔緊縮。
“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我當然可以放了你的母親。”乍侖微微一笑,匕首壓得更深,在脖頸上勒出一道白印,隱隱泛出紅色。
莫子涵不再去看王鳳英,只是冷冷地看着乍侖,“你說。”
乍侖便衝着手下側了側頭,很快就兩人上前,一人手中拿着一條粗糙的繩索,麻利的將莫子涵兩隻手臂捆了起來。
莫子涵定定的站在那裡。她想衝上前去了解了對面的男人,只是王鳳英就在他的手裡,她毫不懷疑自己有絲毫的異動,乍侖就可以讓母親血濺當場。因爲她看見了乍侖眼中的一絲惡毒。
先看他們要做什麼。莫子涵按捺住心中的躁動,靜靜地站在那裡。
卻見乍侖又命人將繩索綁在她的腿上。
莫子涵低頭,眼見着自己的雙腿緊緊地被繩索捆在一起,隨着遠處一聲大喝,工廠裡發出吱嘎刺耳的聲音,莫子涵兩手上的繩子驀地繃緊,而後她的身體就被緩緩吊了起來。
她舌尖微動,壓下口中鋒利的刀片。
“乍侖先生,不覺得這樣對待一位美女很不紳士麼?”被吊起的莫子涵勾了勾脣角。
乍侖輕輕一下,手中的匕首依舊抵在王鳳英的脖頸,“莫小姐,請不要嘲笑我的小心翼翼。今天晚上,你在學校的表演非常精彩,也讓我見識到了你手上的功夫。”
莫子涵淡淡地看着他,雙腳距離地面近一米的距離。
下一刻,一名大漢驀地掄起腕口粗的棍子,狠狠地拍向她的背脊。
莫子涵感到身後威脅,雙手反拉繩索,雙腳微曲,整個人臂力齊大地向上竄去,身後大漢的這一棍子就落空了。
莫子涵目光冷冷地看着乍侖,“乍侖先生?”
乍侖冷着臉,手中的匕首輕輕一劃,王鳳英被勒得緊繃的皮肉上就出現了細細的一道口子,從裡面滴出血來。
莫子涵面色一冷,乍侖開口說道,“莫小姐,我知道你有些手段,功夫也很厲害。但如果你再敢妄動一下,我會在你之前要了你母親的命!”
莫子涵忽地輕笑出聲,身子緩緩放鬆,再次迴歸原位。身後的棒子也適時地拍來,狠狠落在莫子涵的後背上。
她喉中溢出悶哼,卻是叫都沒叫出聲。
隨後,雨點般的棍棒噼啪砸來,劇痛蔓延全身。
“真是比我還要卑鄙。”她渾身緊繃,勾起脣角輕笑出聲。
而被綁在椅子上的王鳳英早已瘋癲了似地掙扎起來,瞪大眼眸死死地瞪着莫子涵,又滿是哀求地轉頭看向乍侖,不顧那鋒利的匕首在她掙扎之時,在脖頸上劃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乍侖皺眉,緩緩收了收匕首,王鳳英就奮力地撲了出去,帶着凳子,整個人狠狠地砸在地面上行,但她依舊死死仰着頭,淚眼婆娑地瞪着莫子涵。
莫子涵扯出一個溫和地笑容,“媽,安心。”
依稀記得剛剛在蘭城醒來之時,她百般不願道出這聲“媽”而現在,卻已經叫得習慣了。這種名爲親情的情感,不知不覺滲透到血液當中,讓她習慣了有一個兢兢業業的母親,順帶着,也習慣了那個只會吹噓炫耀,實則自卑懦弱的父親。
還有,那些無利不早起的親戚。
仔細算算,原來自己已經與他們生活了兩年多。甚至忘記了最初的自己,只是想借用這個乾淨的背景,快些發展,然後遠離這個家。
而現在,莫子涵卻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融入了這樣的生活。回想起剛剛甦醒那會,她滿心迷茫,是王鳳英拉着自己的手,“小涵,好點沒有?啊?”
“小涵啊,你爸走了,你大伯他們也走了,沒事了啊!沒事了!”
“你是誰?”
“小涵啊!你別嚇媽!不行,我去打電話!你等着媽啊!等着媽!”
她也依舊記得,在那個漆黑的夜晚,昏黃的小燈下,她一聲聲練習着呼喚母親時,是怎樣的心情。
棍棒交加,莫子涵的眸子依舊清明,她環顧四下,只希望付出最小的代價,換回王鳳英平安。
然而就在這時,一根棍棒砰地一聲砸在她的膝蓋處,咔嚓一聲脆響令莫子涵面色一白。乍侖勾起脣角,王鳳英淚水模糊了眼睛,卻依舊奮力在地面掙扎,搖晃着腦袋嗚嗚出聲。
豆粒大的汗水從額頭滴落,砸在了灰突突的地面上。莫子涵依舊是一聲不吭。
乍侖忍不住拍手笑道,“莫小姐有着一顆比男人還要堅強的心臟,真是令人佩服。”
莫子涵面色慘白地笑了笑,“原來乍侖先生廢了這麼大的力氣,爲的就是要我那堪?讓我想想,嗯?爲報湖南之仇?”
乍侖緩緩收起笑容,“在湖南莫小姐只侮辱了乍侖一個人,而在東市,您的做法卻侮辱了整個反政府軍,您應該得到報應。”
莫子涵輕輕點了點頭,“我這輩子做的壞事不少,不過卻輪不到你們報應。”又一棍子,敲在了莫子涵的膝間,骨頭碎裂的疼痛讓她面色繃緊,悶哼出聲。
乍侖輕笑,“莫小姐逞口頭之能,實在很沒有必要。”
“再不聊聊,我就受不了了。”莫子涵強忍着疼痛,喘息笑道。
乍侖見她已經毫無力氣,身上多處傷口滲出血痕,頓時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
莫子涵笑道,“乍侖先生,走得這麼近,就不怕我殺了你?”
“除非你是一個專業的……殺手。我接觸過一些殺手,他們赤手空拳卻可以變換上百種方式要目標死去。不過不得不說,莫小姐的個人素質已經堪稱優秀,令人佩服。”他指的是莫子涵被打到現在依舊一聲不吭,甚至還笑得出來。
這得需要多麼超出常人的忍耐力,或是強大的心理纔可達到?
莫子涵笑道,“謝謝誇獎,恭喜您,您猜對了。”語罷,舌尖底部的刀片忽然被她夾在齒間,而與此同時,莫子涵雙手反握繩索,整個人大頭朝下倒立起來,頭部藉着繩索力道掃向乍侖,猛地一甩!
乍侖甚至來不及多,他揚着頭部,脖頸間血花飛濺,撒了莫子涵一臉。
莫子涵再次咬牙雙手聚力,整個人順着繩索蕩起,口中刀片奮力划向拴着自己右臂的繩索,繩索應聲而斷。
莫子涵用右手接過刀片,又將左手繩索再次劃斷,整個人摔向了地面。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飛快地令人移不開眼球。
莫子涵滾落地面,腿間傳來一陣劇痛,令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不過她依舊趁着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一把摸出了乍侖腰間手槍。
上膛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呵成,砰砰砰砰砰!六顆子彈射出,站在附近的幾名大漢頓時命喪黃泉。
王鳳英死死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卻見莫子涵坐在地面,又從乍侖上上摸出一個彈夾,一邊冷笑着道,“準備還挺全的。”一邊裝上彈夾扣動扳機,與從倉庫側方衝出來的大漢交起火來。
莫子涵知道自己的腿斷了,她現在站不起來,這就是致命傷。眼見着從倉庫側方大門外又跑進十幾名大漢,她轉頭對王鳳英道,“爬下!”
看着滿臉是血,眸光卻鎮定如舊的女兒,王鳳英渾身僵硬地爬了下來。
莫子涵單手撐地,一把撲向剛纔毆打自己的幾名大漢屍體,趁着對方繞過重重貨箱還未近前之際,她再次摸出兩把手槍。
雙手持槍,莫子涵儘量蜷縮身體,減少自身受彈面積,同時用打滾的方式左右躲避,每每停住開槍反擊。只是先前遭遇棍棒,渾身生疼有些僵硬,反應還是略慢了一些,這讓她肩膀中了一彈,鮮血染紅衣襟。
無法,畢竟這具身體沒有經受過最專業的訓練,不能讓她在慘遭毒打後依舊靈活自如。
王鳳英趴在地上,背脊上揹着椅子,即便她嗚嗚出聲大叫,人們也依舊沒有時間注意到她。
卻不想就在這時,正門方向再次衝進十幾條大漢,人手有槍,轟炸機似的對着莫子涵砰砰掃來。她只得什麼都不想,凝聚全身力氣打滾躲避,腿部不時傳來鑽心的疼痛令她渾身大汗淋漓。
抽了個空,莫子涵將乍侖屍體旁的手臂甩向王鳳英的方向,要是自己今天真掛在這,只希望她能跑得出去纔好。
那匕首準確無誤地停在了王鳳英的嘴邊,她先是一愣,隨即瘋了似的上前咬住匕首,蜷縮身子低頭,笨拙地企圖劃開胸前的繩索。
見此,莫子涵安心了。
砰!腹部中了一槍,莫子涵被子彈衝力打得身體蜷縮,下一刻便感到噼噼啪啪數顆子彈打在自己肩膀、肋下、大腿!
口中嘔出一口鮮血,食指扣動扳機,卻只響起嘎嘣一聲,彈夾空了。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機關槍連續放彈的巨響,隨後莫子涵感到壓力一輕,擡起頭,卻見狐狸甩動着一頭火紅的短髮,手持兩支短槍衝進倉庫,而站在她身後的,正是扛着一挺機槍的虎王。
虎王掩護,狐狸衝入倉庫連番扣動扳機令數名大漢斃命當場。在二人身後,老六、楊明、猴子和沈笑帶人衝入,不要命似的開槍還擊。
壓倒式的勝利,令莫子涵咧嘴笑了笑,眼前有些模糊,口中不斷涌出鮮血。
狐狸最先跑上前來,一把將她攬起,令莫子涵的頭部枕在她的手臂上。
“瘋子!你不要命了?這麼重的傷還跟那些殺手周旋什麼?”她面上表情複雜地看着莫子涵。這一生中,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老鷹如此狼狽,包括在迪拜密林的那個雨夜中,她也不曾如此狼狽。
莫子涵咳嗽,鮮血不斷涌出脣角,“腿、腿折了,跑、跑不、了。”
“噗嗤!”狐狸被她都笑了,可眼睛不知爲何溼潤了,“死在這些人手裡,我連給你燒紙都閒丟人。”
“還、還不送、送我去醫、醫……”話沒說完,莫子涵忽然腦袋一歪!
狐狸瞳孔緊縮,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翼下方,莫子涵的眼睛卻又睜開了一條縫隙,氣若游絲道,“院……”
語罷,就再沒了聲息。
還有呼吸,狐狸面色緊繃地回頭對虎王吼道,“還不過來!”
虎王龐大的身體飛速奔了過來,見到莫子涵就是面色一變,此刻的莫子涵渾身鮮血,不知受了多重的傷,這樣的傷勢,哪裡還能活得了?
口中大量吐血,顯然是打中的肺部,就算是送到醫院,以現在國內的醫療水平,也很難安全取出子彈。
解決了黃衣聯盟的沈笑等人也快步跑上前來,猴子見到莫子涵的模樣以爲她斷了氣,頓時放聲大哭,撲到莫子涵身前直愣愣道,“涵姐?涵姐?你醒醒啊涵姐!”
老六也眼睛通紅,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這樣的一個大漢,竟是也要落淚了。
楊明雙手捂臉轉過身去,聲音哽咽道,“我應該陪涵姐過來的!我應該陪着涵姐過來的!”說着,他忽然一把揪住了老六的衣領,“都是你!你憑什麼讓我們在東鷹等着!”話音落下,他就揮出一拳轟在老六臉上。
膀大腰圓的漢子被這一拳揍得後退數步,但他依舊神情渙散,只是淚水終於流了出來。早知道他就不該聽從莫子涵的吩咐,非跟着過來。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對方一定放出話了。
老六並未辯解,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發呆。
一名東鷹屬下見到被綁在椅子上的王鳳英,趕忙上前,接過王鳳英口中的匕首爲她鬆綁,更是幫她把嘴上膠布撕開。
鬆綁後的王鳳英哭喊着撲到莫子涵身前,狐狸卻站起身將她攔住,回頭對虎王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送醫院!”
猴子一愣,“涵姐沒死?”狐狸沒理會,在虎王抱起莫子涵衝出去後,她快步跟上。
沈笑面色緊繃地跟在後面,眸光一直沒有離開莫子涵的身體。很難想象,她竟然命在旦夕。那樣一個喜歡胡鬧的,歡快的人兒。
醫院裡,醫生將莫子涵推入急救病房,卻是要求籤下免責協議,莫子涵的狀況很不好,渾身上下中了七顆子彈,一顆子彈打入肺部,爲這次搶救帶來了極高的難度。
而且她已經生命垂危,在中彈前明顯遭到重擊毆打,身體非常的虛弱,想挺過這次危機顯然十分不宜。
“患者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蹟。”手術室裡,醫生搖頭說道。
醫院天台頂上,狐狸一身緊身皮衣婀娜多姿,赤紅色的短髮在寒風中散發火樣的色澤。她手中夾着菸捲,站定步伐一言不發。
虎王靜立片刻,轉頭說,“她會死嗎?”
狐狸面色淡淡地搖了搖頭,“老頭既然讓她活了下來,就不該收她的命。”
虎王皺眉說,“你相信她的說法?重生到別人身上?”
狐狸抿脣,點了點頭。
男人眉頭緊皺,“我還是覺得她整了容。”
“這不是重點。”狐狸皺起眉頭。說罷,她轉目望向身側的男人,“老虎,你會跟頭兒說嗎?”
虎王微微一滯,然後垂眸說,“我觸犯紀律,回去應該請罪。”
“傻子!”她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這事你知我知老鷹知,你我不說誰會知道?難道老鷹會跑過去揭發你不成?”
虎王緊緊皺緊眉頭,“你什麼意思?”
“到時候我們回去就說你任務失敗,然後莫子涵跟黃衣聯盟的人兩敗俱傷名垂一線,再請示上面要怎麼辦。”
“你是讓我隱瞞莫子涵的真實身份?”
“如果頭兒問你自然要說,頭不問你不說也不是欺騙。”狐狸勾了勾脣角。
虎王頓時冷哼一聲,“頭肯定不會問我莫子涵是不是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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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需要說。”
“那尼克呢?”虎王又皺眉問道。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狐狸轉過身看着他道,“至於尼克和老鷹,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我參與。你不說是尊重老鷹,尼克不問,你依舊不需要說,這也不是欺騙尼克,對不對?”
虎王長得膀大腰圓,但頭腦可不簡單。聽了狐狸的話他就笑出聲來,“好一通歪理。”
“怎麼能是歪理呢?幫你解決問題罷了。而且老鷹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次,如果她挺不過去,說不說自然隨你。”說罷,狐狸就轉身朝着天台大門走去。
虎王抿住嘴脣,回首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是啊,不問,不說……
他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似乎是一個錘子,敲碎了他心底的某些東西。或許是從在學校天台上沒有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一些東西就被打破了,不知不覺中發生着變化。
醫院走廊裡,老六猴子楊明三人分別坐在長椅兩側,均是雙手捂住臉頰,低頭拄在膝間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沈笑則是靜靜的,身形筆挺的坐在長椅上,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大門,盯着那泛着幽幽光芒的手術燈。
這時,黃渤南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見到衆人坐在走廊上的一幕就是面色一變,“六子,涵姐怎麼樣?”
老六擡頭看向他,又黯然的搖了搖頭。其實在座所有人心裡都多少有數,莫子涵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命懸一線了。
受了那麼重的傷勢,肺部中彈大量咳血,送來醫院的時候簡直就是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氣,萬一……
呸呸呸!
隨後,黃渤南問明瞭情況,面色就一變再變起來。
走廊裡再次恢復寂靜,兩個小時過去,護士隔一會就從手術室裡端着滿是鮮血的盆子出來,要麼就是取了血袋進去,忙忙碌碌,氣氛一片緊張。
老六等人雖說心中着急,也不敢上前阻攔,生怕耽擱了時間,要知道莫子涵現在就是跟生命賽跑。
“六子。”黃渤南終於忍不住出聲。
所有人都擡目看向他。
他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然後肅穆道,“涵姐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考慮一下。”
老六就投來疑惑的目光。
黃渤南沉了沉聲音,“東鷹畢竟是個大公司,現在還在參與華西的開發建設,這工程投入了不少資金,也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如果,我是說如果,涵姐真的出了什麼事,公司接下來怎麼辦?東鷹會接下來怎麼辦?”
老六頓時面色一變,“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是因爲我老六尊重你,但我不能允許你在這個時候咒涵姐!”
“黃渤南你什麼東西,這些輪得到你來操心嗎?今天要不是六哥我非揍你不可!”楊明呸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恨聲說道。
黃渤南面上閃過怒氣,“我哪裡是在咒涵姐?有些事情確實是要提前做打算纔是!你們都被悲痛衝昏了頭腦,這些事我不想着誰想着?”
說罷他冷哼一聲,“畢竟是這麼大個公司,很多事情都得繼續運作,想要運作就得確立誰是主事人,要不然不亂套了?”
猴子忽然擡起眼道,“黃先生有這方面的經驗,要不然您先當這個主事人?”
黃渤南一愣,老六和楊明也都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猴子。
卻見猴子忽然暴起,一拳擊在黃渤南的臉上,破口大罵道,“我操你媽的,還說不是在咒涵姐?公司名義法人是我,一直也都是由我管的,哪裡存在什麼亂不亂套的問題?我看你他媽不是想確立主事人,是想着怎麼散夥分錢吧?明子給老六面子,老子可用不着給!”
說着又是一拳將黃渤南揍翻在地,後者想要反擊,卻已經被猴子騎在身上一通老拳,打得口鼻穿血,最終還是醫生護士以不宜打擾搶救病人爲由將黃渤南帶走搶救去了。
猴子轉頭看着老六,後者沒有說話。
“黃渤南說的問題不用操心,要涵姐真出什麼事,我就把公司還給涵姐母親,到時候我們還在公司幹,幫襯着涵姐母親把公司做起來。”猴子的聲音平淡。
老六和楊明對視一眼,紛紛點了點頭。
醫生中途出來報信,說莫子涵現在吊着一口氣,別的子彈已經都取出來了,但肺部的子彈不知道該怎麼辦。中途專家一起會診研討辦法,最終確立了方案,由院長親自操刀。
酒店房間中,正在熟睡的白子諭被敲門聲吵醒。黎平推門而入,他本不想打攪白子諭入睡,畢竟明日還要趕路回東南亞。
但是這件事,他覺得有必要與白子諭彙報一番。
“黎平?什麼事。”白子諭揉着眉心從牀上坐起,將檯燈打着取過水杯。
“白少,莫子涵出事了。”黎平眸光閃爍地開口說道。
已經碰到脣瓣的水杯突然定住,白子諭擡起眼眸,“怎麼回事?”
“莫小姐被乍侖設計身受重傷,肺部中彈,聽說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要沒氣了。”黎平聲音平靜地道。說完,他低下頭不敢去看白子諭。
下一刻,他便感覺一陣疾風從身旁刮過,白子諭和他的外套都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身在家中熟睡的白子振亦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得知莫子涵的事情以後,他先是將電話撥給了市局壓制事件,隨後才趕往醫院。
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昏迷中的莫子涵被推出手術室,但一則消息卻叫所有人面色慘白。
莫子涵的雙腿折了,徹底折了,骨頭粉碎扎入肉中,醫生建議截肢。
霧濛濛的天空泛起了亮光,莫子涵的眉頭微微蹙了蹙,腿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將她灼醒。
睜開眼,入眼又是一片的雪白。
爲什麼用了個又字?似乎每次昏迷後,再次醒來都是相差無幾的一幕。
莫子涵伸手想要支撐身體坐起來,卻發現手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針管,而自己的臉上,還戴着氧氣罩。
意識迴歸,她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自己竟然還活着,真是奇蹟。
她卻不知,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隱隱約約,莫子涵記得眼前都是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護士在搶救自己,那個時候,耳邊響起了熟悉的嘀聲,“系統正在修復宿主身體。”
或許是系統救了自己吧。因爲莫子涵知道,自己所受的傷,在這東市醫院內當真很難救得過來,或許就是放在國外,也難以活命吧。
腹部傳來隱隱的疼痛感,莫子涵只能閉上眼睛靜靜的躺在病牀上。
“涵姐還沒醒嗎?”
“沒呢。六子,涵姐要是知道腿折了不得難受死?”
“別說了,等涵姐醒了再說吧。”
伴隨着說話聲,大門被人推開。
莫子涵心頭微動,腿折了?
進門的是老六和猴子,二人似乎是在牀邊站了一會,然後發現吊瓶中的藥水快沒了,後者就出去找護士換藥,而老六則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莫子涵牀頭好一會。
護士過來爲莫子涵換了吊瓶,聲音清脆的問道,“家屬到底想好了嗎?王醫生說了,要是截肢的話得儘快。”
“等病人醒了再說。”老六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護士頓了頓,“你們家屬最好儘早做個決定,病人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我說你有完沒完!”老六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覺着這兩天自己火氣出奇的大。
護士沒說話,快步離去了。
隨後老六和猴子也離開了。
莫子涵再次睜開眼,眸子中一片平靜。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折了?
心頭一動,莫子涵眼前藍光一閃,大屏幕就出現在她的眼前。只是DNA螺旋圖變成了人體3D效果圖,整個人形都是藍色的,只是從身上到腿部,出現了不同的暗色。
莫子涵知道,這些暗色的部位便是自己受傷的部位,一些細小的紅色能量正沿着這些顏色部位旋轉,看樣子系統是正在自行修復。
而自己的雙腿膝關節處,卻是一片深紅。
刺眼的紅色,就像是拉響的警報,叫人心底發顫。莫子涵靜靜的看着圖片,似乎可以看到從身體各處遊走着的細細的紅色能量正圍繞腿部遊走,很明顯也是在修復中。
醫生定然是不知道她的身體可以自行修復,所以按照當前判斷,莫子涵的腿的確是折了吧?
但看着眼前的圖像,莫子涵心底泛出一絲擔憂,她不知道自己的腿是否能夠修復好,因爲她明顯感覺到系統修復得有些吃力,這種感覺無法言說,但她就是能夠感覺得到。
深深吸了口氣,莫子涵閉上眼睛,藍色的屏幕消失不見。
大門打開,從腳步聲看,是王鳳英的。
她不想讓母親擔憂,這個膽小的女人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總是顯得十分脆弱。
見到莫子涵睜眼,王鳳英愣了愣,隨後趕忙道,“子涵,你醒了?”
莫子涵扯了扯脣角,似乎是露出一個笑容,王鳳英瞬間淚流滿面,下意識地就看向了莫子涵的雙腿。她不知道,如果女兒知道了要截肢的消息,對她來說該是怎樣的打擊。
“我去找大夫!”王鳳英用手背抹了一把淚水,轉身就要出去。
“媽。”隔着氧氣罩,莫子涵的聲音顯得悶悶的。
王鳳英卻被這一聲呼喚叫的身體僵住,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轉過頭看着莫子涵,淚如泉涌。她用手捂住了嘴,快步走到病牀邊蹲下,看着莫子涵哽咽道,“小涵啊,沒事了,媽在呢。”
然而就在這時,房門口響起了一道口哨聲,窈窕的身姿伴隨着火紅的短髮出現在病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