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景自如已經安靜下來,對於思無邪的說辭,打從心裡有種不信任感——但毫無疑問,對於自己爲什麼會搞成這副模樣,確實沒有絲毫的印象。
直到思無邪點出了公館之中不少那些已經發生了變化的【洛神】女修之後,景自如才稍微有點相信。
“既然景某已經恢復,無邪聖女是否考慮將我放開?”景自如用着商量似的口吻,“此地如此詭異,背後之人恐怕極難對付,正所謂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
他好歹也是【準帝】級,放在下洲之中妥妥的霸主,在頂級聖地也是中流砥柱啊!
“不可。”聞多強硬地道:“景大人,你雖然已經恢復過來了,但我們誰也不知道你之後會不會再次中招。這次能夠讓你清醒過來,純屬巧合,再來一次,恐怕我們這裡的人,多半都要折在你的手中。”
景自如頓時陰沉了下來,任誰被這樣五花大綁,全身封禁都會不爽,更何況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準帝】?
“你們難不成還想要一直困住景某不成?”
泥人也有幾分火氣,景自如覺得自己的修養已經足夠好了,換了別的暴脾氣,指不定已經破口大罵。
“不,我們想要儘快解開你。”聞多此時正色道:“正因爲如此,才需要景大人與我們通力合作,找出問題的關鍵鎖在……想必,你也想要弄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吧?”
景自如沉默不語。
聞多知道差不多了,便道:“景大人,你還記得多少事情?”
景自如沉吟道:“景某還算清醒的時候,應該是正在處理第一道食材的時候……再往後的事情,就變得模糊,甚至空白,直到現在。”
聞多想了想道:“景大人可記得前往餐廳的動機?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回憶一下,你來到餐廳,是出於自己認爲合理的某個原因,還是突發奇想的……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即可,這個你認爲是合理的原因,可以不用說出來。”
——這漢子雖然粗魯,卻似乎極懂分寸?
景自如心中暗想…他不請自來出席餐廳的晚宴,是存了一份想要探知能夠讓思無邪禮待的那位【洛公子】的想法,這個他認爲是合理,並非突發的心血來潮……換做是【洛神】聖地裡另外兩家支援建設的【準帝】,應該也會一樣的想法。
因此,景自如緩緩地點了點頭,“確實有原因。”
“很好。”聞多點點頭,旋即又道:“接下來,我會問一些很仔細的問題,希望景大人能夠想仔細了再說,希望不要有所隱瞞。”
景自如只能選擇合作。
不然怎麼樣?
秋後算賬?
景閣老會爲了自己去硬扛【洛神】聖地嗎?
他連自己這次是怎麼被錘成這鬼模樣都不清楚!難道是這些人輪番齊上?思無邪是聖女,應該會有些不爲人知的底牌,這聞多看起來濃眉大眼,實力也確實還可以!
如果出其不意搞偷襲的話……
至於在旁邊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林峰,則是被景自如直接忽略……大概是戰鬥的時候被波及的吧,甚至可能被他的掌風給刮的……一看就很虛。
“你問吧。”
“你今日幾點起牀?昨日是幾點?”
“……本座無事時都在打坐!”
“好,下一個問題……”
咯咯……敲門的聲音。
十分的輕微,顯然被敲的並不是這偏廳的門……這裡都是耳力聰慧之人,對聲音相當敏感。
“好像是…大門傳來的?”
月凝姑娘皺起了眉頭說道。
……
……
月上柳梢了。
兩個老男人的戰鬥卻還在繼續,公館的後山林子之中,一瓶接着一瓶的靈酒下肚,馬0已經臉色潮紅。
沒有用靈力去洗滌體內的酒氣,就硬抗……和幾十年的老兄弟吃交心酒,用少商劍法算什麼本事!
他們還猜拳了,一如當年,他十七,他十八,是紅九街雙龍。
“看來你最近確實發財了。”吳剛臉上也有酒氣浮現,卻沒有啊馬SIR這般喝得猛烈…主要是靈酒的威力太大,以他目前的情況,只能慢些喝。
喝的眼冒金星的啊馬SIR此時醉醺醺地道:“嘿…人一生就這樣,很多時候你多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如果是半個月前,誰能知道啊叔我竟然能夠跑去【瑤池】聖地……”
吳剛皺了皺眉頭。
他來【崑崙】更早,以爲自己的一雙拳頭很硬,命也夠硬,卻至今沒能摸到聖地的門檻……哪怕只是二流的聖地。
“你去【瑤池】聖地了?”
“我…我去……”啊馬SIR打了嗝,“我去…放水……哈哈……”
他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甩了甩腦袋,忽然一陣冷風吹來,不禁哆嗦了一下,“冷啊……”
吳剛目光微變,忽然站起身來,“我扶你。”
伸手去扶,卻突然一張黑色銀字的符篆貼在了馬厚德的背後……啊馬SIR毫無覺察,只感覺忽然有些倦意,雙眼一閉,就睜不開來。
吳剛將啊馬SIR放在在小屋門前的樓梯處,才皺起了眉頭,臉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很快,吳剛便直接往大碗之中到了慢慢的一碗靈酒。
他眼中閃過一抹不捨,但咬咬牙,又取出了另外一張黑色銀字的符咒…字符不一樣。
符篆自燃,直接被吳剛放入了裝滿了靈酒的大碗之中,弄成了符水,他含了一口,隨後直接噴灑在了啊馬SIR的身上。
這之後,吳剛盤坐在地上,取出了一個黑色的紙鶴,放在手中,紙鶴盤旋飛出,不一會兒就飛上了夜空。
吳剛吁了口氣,就這樣默默地等待着……此時,屋外的氣溫似乎在不斷的下降,草地上甚至出現了霜霧。
吳剛若有所思,擡頭看去,只見林中一股白霜迅速地鼓動而來…甚至還伴隨着奇怪的哭聲。
宛如小兒的啼哭聲。
一絲細密的冷汗出現在吳剛的額頭之上,他連忙低下了頭去…白霧已經進入了他小屋的前院之中,停下。
“見過司鬼大人。”
“何事用黑鶴傳信。”聲音傳來,是一道很好聽的,猶如女子般的聲音。
但吳剛知道,面前的絕非女子,而是【第九地】之中的某位大人物……是【值日遊神】之上的【枷鎖將軍】一級,而且還是這個級別之中,絕對的強者。
吳剛頓時深呼吸了一口氣,“想必司鬼大人應該有所感覺了…這幾年,您讓我注意公館的情況,今晚夜裡出現了大人您曾經讓我感受過的那種氣息了。”
“嗯…確實是【詭異】的氣息。”那細膩的女子聲音再次響起,隨後停頓,似在思考。
吳剛全程不敢擡頭,這位司鬼大人,極爲討厭別人直視他的面容。
“你這次做得不錯。”司鬼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賜你的。”
一個黑色的小瓶子旋即落在了吳剛的面前,吳剛臉上瞬間露出了一抹悲涼之色,卻又如同獲得救命之物般,飛快地將瓶子納入了手中,“多謝司鬼大人賜藥。”
司鬼淡然道:“這是你應得的,再有兩年,你就能完成陰體的轉化,屆時自會有遊神來接你……做一個陰兵,總比你之前的際遇要好。”
吳剛默默地點了點頭…若非走投無路,又怎會……
“這又是何人啊?”
司鬼顯然已經注意到了旁邊躺着的啊馬SIR。
吳剛道:“此人是我多年前的故交,偶遇而已,並不知道這裡的事情。”
司鬼卻冷冷地笑道:“故交?此人天庭飽滿,氣息渾厚,已經是個貨真價實的道法境了。故人已經騰飛,吳剛啊吳剛,你會不會心中有些失落呢?”
衣袍之下的拳頭捏緊,吳剛並未說話。
“若能獻上一個道法魂魄……”司鬼的聲音就像是魔咒般,“本將軍這裡,還有一瓶能將人改造成爲半個【幽冥】之軀的【黃泉之水】。”
吳剛心臟狂跳。
心臟的跳躍聲咚咚作響,而在這跳躍之間,陰冷的氣息已經遠去……只是地上,卻不知道何時多出來了一柄奇特的黑刃匕首,像是某種法器!
吳剛遲疑着,將地上的黑刃匕首撿起,轉身,一臉沉默,緩緩地走到了啊馬SIR的面前。
匕首抵在了啊馬SIR的胸膛之上,只要稍微用力,即可將匕首推進去。
“你來做什麼啊……”
吳剛長嘆了一口氣,用力一推!
“艹!你TM的真捅!”
只見啊馬SIR猛然睜開了雙眼,體內強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玄武功瞬間炸開,猶如龜殼般的靈力護盾瞬間將吳剛振飛!
“你…醒着?”
吳剛倒在了地上,嘴角掛着血,顯得異常的狼狽。
啊馬SIR站起了身來,吐出了一口濃烈的酒氣,同時擦了擦手指——沒錯,他沒本事,所用最終還是用了少商劍法!
TM的,喝不贏吳剛,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紅九街的父老鄉親!
“吳剛啊吳剛,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啊馬SIR痛心疾首地走了過去。
吳剛苦笑了聲,“要打要殺,隨你吧。”
啊馬SIR一把將人給揪了起來,指着自己的心臟,惡狠狠地道:“你說不說?這是你欠我的!你還是那個一雙鐵拳就敢打天下的吳剛?”
“那個人早死了。”吳剛面無表情道:“死在了自己的驕傲之中,你現在看見的,不過是一個爲了苟活而甘願出賣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廢物而已。”
啊馬SIR把人放了下來,自己直接大馬關刀地坐在了院子裡的木墩之上,“還是那句話,說不說?你欠我一條命!”
吳剛動了動嘴脣,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幽幽地道:“那人叫司鬼,是【第九獄】的枷鎖將軍。他答應可以渡我入【第九獄】,但需要幫他做一件事情,就是監視這座公館,若有異常,便向他傳信。”
“就這樣?”啊馬SIR皺了皺眉頭,“沒別的?”
“我只知道這麼多。”吳剛搖搖頭道:“對於司鬼來說,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
“那傢伙去了公館了?”
“應該是吧。”吳剛想了想道,“不過他似乎對這座公館頗爲上心,就算我不主動聯絡,他每隔一段時間,也會跑來一次。”
“他給你吃的是什麼?”
“一種將人改造成爲陰身的藥物。”吳剛嘆了口氣,“我不久之後就會轉化成爲陰身,成爲【第九獄】裡的陰兵。”
“好好的人不做。”啊馬SIR嘆了口氣,“算了,我現在說話腰不酸,你聽了肯定膈應。”
吳剛卻笑了,笑的異常的悲涼。
他識得的馬厚德就是這種性格,幾十年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他變了。
“你走吧。”吳剛嘆了口氣,“不要再來了,【第九獄】的枷鎖將軍,不是什麼人都能招惹的……好好來了一趟【崑崙】,既然有奇遇發財了,見好就收吧。這是一個失敗者對你的忠告……【崑崙】,不是我們這些下洲人,可以覓食的地方。這裡,不歡迎我們。”
啊馬SIR此時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拿起了靈能手機。
“你要做什麼?”
“搖人!”馬0冷哼道:“看看這個司鬼想要做什麼!”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吳剛,專注地講起了電話。
“……讓你去處理異人事件,出動的人說你中途去摸魚?是不是不相干了?”
是葉言的聲音。
“說個事!”啊馬SIR直接道:“還記得當時我們來雨師瑤公館調查恐嚇信的事情嗎?”
“什麼情況?”
“這裡有個什麼【第九獄】的枷鎖將軍,叫司鬼的。”啊馬SIR直接道:“他似乎在雨師瑤的公館做了什麼手腳……”
“你先等等,我這邊有個異人,在鬧市之中大肆破壞……”
“要不,我先去打聽一下,這個司鬼背後打什麼主意?”
“也行,自己小心一些,有問題先保人。”
“哦了。”
……
葉言掛斷了電話。
啊馬SIR跑了一趟【瑤池】,修爲暴漲,入了道法境,雖未曾領悟道法領域,但是憑藉一手空間神通,打不過跑還是沒有問題。
他轉而打量着前方的一處戲院。
只見戲院門前,一名渾身覆蓋着血紅色盔甲,手舞雙刃的傢伙,此時正在與十幾名的執法糾纏。
葉言冷哼一聲,手一刷,一柄黑色的伸縮長棍瞬間打開,“速戰速決吧!”
戲院門前,身穿紅甲之人,忽然停下了手來,直接罵了一聲。
“艹!”
——您碰見了高危敵人。
——危!危!危!
——建議自殺。
……
……
……
……
白霧臨近,人工湖的湖水緩緩地結處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嬰兒的啼哭聲不斷傳出。
只見一名渾身纏着青黑色鎖鏈,鎖鏈環扣上竟是掛着一個個小兒骷髏頭骸,濃妝豔抹的……男子,緩緩走出。
男子的手中,甚至還抱着一個襁褓,啼哭的聲音,赫然是從這襁褓之中傳來。
只見男子此時目光盯着前方的公館,撫摸着襁褓的手掌忽然用力一捏……啼哭的聲音,戈然而止。
“哎呀呀,養了這麼久,總算是養出來了……”
司鬼此時冷笑着。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吧。”
他閃身,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公館的門前,身上那瘮人的裝飾已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斯文公子。
司鬼輕笑了聲,取出了一枚鵝蛋大小的珠子。
珠子的光華映射在公館的門前。
便見公館的門扉之上,此時開始浮現出一行行的文字……足足有十二行。
“竟然有十二條規矩?”
他養在這裡的那【東西】,按理說最多也就會出現兩條規矩…如果能養出三條規矩,就已經遠遠超出預估。
但此時門上卻足足顯示了十二條之多!
司鬼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了第三條的規則之上,若有所思。
咯咯。
司鬼敲了敲門。
滿眼的貪婪。
“如果能收取這個【詭異】…我就能晉升陰司判官了吧?”
他已經卡在枷鎖將軍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