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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是聽說過我,小兄弟?”
龍陽君的問話很直接,是一種很想要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被認識的狀態吧……大概。
“史書上倒是有讀到過。”
洛邱想了一會後道,主要的原因是龍陽君並沒有再往前的打算,這個距離剛好是在洛邱戒備的範圍之外。
龍陽君則是點了點頭,惆悵道:“本君上一次離開夾縫到外邊的時候,外邊剛好是貞觀年間,不知道小兄弟如今所在,又是何許年也?”
“貞觀?”洛邱微微一怔。
“不錯。”龍陽君點了點頭,隨後又頗爲在意地問道,“不知小兄弟可也曾聽過李太白之名?”
“李……什麼?”洛邱眨了眨眼睛。
龍陽君懷緬着道:“李太白,又稱‘青蓮居士’,是本君平生所見的最有才情的人之一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萬古愁’。”
他似乎是在吟唱着,目光漸漸溫柔,“與太白兄在月夜下觥籌交錯,對飲酒至醉,實在是人生的一大快樂之事啊,當時……當時的月色真美。”
月色真沒是什麼鬼啊……
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不要擺出這種羞澀的臉啊喂……
總感覺繼續打聽下去的話,所有現代的小初高的語文課本都會被撕掉啊……
“抱歉,我僅僅也只是在史書上讀到過。”洛邱淡然道:“我所在的時代,距離‘貞觀’也有一千多年了。”
龍陽君緩緩地吁了口氣,忽然淚光微泛,竟是露出一種哀怨纏綿之氣,彷彿心有千千結……這是男人!
不過龍陽君這種哀愁很快就消失不見,重新換回來了明媚的笑容,“前塵往事,讓小兄弟見笑了……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我們來看看這頭虛空元魔的情況吧。”
“虛空元魔?”洛邱怔了怔,下意識地轉回身去,看着那頭怪蟲所鑽入荒地之後留下的深坑,“它?”
“不錯。”龍陽君點點頭,然後正色道:“虛空元魔此地特有的生物,可是小兄弟你可以知道,虛空元魔是如何形成的?”
“願聞其詳。”
龍陽君道:“它們是萬物生靈死後的執念所化。成爲了虛空元魔之後,它們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思想和感情。雖然說已經轉化成爲了另外的一種個體,然而它們生前的執念依然不曾散去。正如人心中出現了一個空洞般。它們迫切地需要吞噬着什麼來填補這個空洞。然而這空洞本來並不屬於虛空元魔的,而是它們生前的個體,因此這個空洞是既存在,又不存在。所以,無論如何的吞噬,虛空元魔都無法填補這個‘空洞’。它們只能重複着本能的要求,進行活動。”
當龍陽君說完了這些之後,眼前的深坑當中,突然見傳來了輕微的震動,似有什麼東西正從下方涌出。
粗長的身軀,一如洛邱不久之前才見到過的那頭巨大的怪蟲一樣然而,這東西的身上卻長滿了細密的鱗片……已經不是蟲的模樣。
像是蛇。
然而更加怪異的是,這巨蛇的蛇頭卻變成了喬安的模樣她的身體幾乎無縫地與原本的虛空元魔接上了。
或者應該說,是衛衣喬安的下半身,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巨大粗長的舌身體與此同時,她的雙臂,她的身軀之上,也同樣有着細密的鱗片。
“多麼污穢的真魂。”龍陽君此時擡頭看了一眼,“居然反過來成爲主導。小兄弟,你說來找些東西,找得可是此人?”
洛邱卻看着衛衣喬安與虛空元魔融合後的新姿態,忽然問道:“被吞噬的真魂也有反過來主導原來的虛空元魔的情況嗎?”
龍陽君點了點頭:“有的,不過這種情況一般比較少發生,畢竟虛空元魔的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一個新來的,能夠佔據原本就存在的,本來就不容易……嗯,用氣息波動來判斷的話,這頭新的虛空元魔,差不多要脫變成爲成熟期的虛空元祖了……纔剛融合就暴漲到這種程度,看來它的成長潛力十分不錯。”
化作了虛空元魔之後的衛衣喬安,眼睛已經變化成爲了蛇的眼睛。她的雙手手指變成了鋒利的短刃,而她的嘴脣之下,更有尖長的獠牙露出。
“小兄弟,這頭元魔是否能夠交給我呢?”龍陽君忽然問道。
洛邱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龍陽君卻緩緩地把腰間的佩劍拔除,劍指前方這人首蛇身的虛空元魔,笑了笑道:“一點小小的任務罷了,我們每一個都需要帶回去一些虛空元魔和虛空元祖……而這只是變異體,可以抵得上不少的普通虛空元魔了,實在是能夠省下不少的麻煩。”
“哦?”
龍陽君此時又輕笑了一聲,回頭嬌媚道:“小兄弟初來乍到,許多事情並不知道也不足爲奇……等此事過後,可前往本君的住處,本君將會爲小兄弟解惑的。而我也想要與小兄弟你促膝長談,好好地瞭解一下現世的風土人情!”
“……還是先處理好它吧。”洛邱模凌兩可地朝着如今的虛空元魔看去。
龍陽君又朝着洛邱微微一笑,便翩然躍出,大紅色的長衫宛如綻放的紅花,劍的風情在這瞬間也一同綻放。
據聞,魏國的龍陽君是一位天才橫溢的劍手,擁有超凡入聖的劍術……嗯,洛邱不會劍術,但他也順便多看了兩眼。
龍陽君此時躍上了巨大的石筍之上,持劍獨立,正對着這比他龐大幾十倍的人首蛇身的虛空元魔,渾然不懼。
剎那間,長劍此處,而在這人首蛇身的巨大虛空元魔的身上,瞬間便有上百的劍印在炸炸開。
淒厲的叫聲自這頭人首蛇身的虛空元魔的口中發出。
洛邱已經很難再從如今的虛空元魔的臉上,找到印象中衛衣喬安的模樣了。他只是靜靜地看着虛空元魔到在龍陽君的劍術之下但並沒有徹底被殺死。
看來龍陽君所謂活抓一說,是確有其事。
次元的夾縫,這應該是那羣超脫者的大本營吧……龍陽君恐怕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儘管確實有些好奇這些超脫者抓這些虛空元魔是爲了做什麼不過洛邱並不打算讓還在鏡像世界的宋昊然和宋櫻等待的時間太長。
總感覺以宋昊然的性子,會鬧出一些什麼東西出來。
……
轟隆隆!!
當這頭人首蛇身的巨大虛空元魔最終無力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哀嚎着的時候,龍陽君才動作利索地讓手上長劍歸入劍鞘當中。
他撩了撩那垂落的髮鬢,輕笑了一聲,然後五指張開,一個黑色的洞便瞬間把這頭倒下的虛空元魔給吸收了進去。
龍陽君這會兒滿意一笑,然後從石筍之上跳躍下來,“小兄弟,讓你久等了,實在是不好……人呢?”
當他落地的時候,哪裡還能夠看見洛邱的蹤影?
龍陽君訝然地環視了四周一眼,發現根本無跡可尋……他甚至連這位小兄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沒有察覺得了。
“看來這位小兄弟實在是有過人之處。”龍陽君此時低頭一笑,自言自語道:“真是期待下一次的邂逅,好久沒碰見如此讓人心動的男子了。”
說着,龍陽君忽然一拍自己的額頭,一臉惋惜:“哎呀,竟然忘記問他的名字了!”
……
……
悄悄地離開之後,洛邱很快就又轉移到了另外一塊的巨大懸浮荒地之上。
他離開的時候用了些手段,大概龍陽君是找不上來的吧。
儘管如此,洛邱的感覺還是有些不怎麼好。
如果說那種總會吸引事故發生的體質是成爲俱樂部老闆之後才激活的,那麼最近總是碰到對男性有特殊興趣的男性的體質又是什麼鬼啊……
不過洛邱倒是很快就在這塊新的荒地之上找到了從鏡像世界墜入的白衣喬安。
比衛衣喬安要幸運不少,她墜落之後似乎並沒有碰到虛空元魔。
當洛邱找到她的時候,白衣喬安正獨自一人在這荒地上游蕩着她並沒有放棄尋找保羅,甚至,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保羅最後也被扔下了次元的夾縫。
大概這份行動性,已經超過她所能夠達到的正常思考的程度。
洛邱就這樣跟在了白衣喬安的身後,看着她遊蕩了好長的一段距離。到了後來,白衣喬安突然不走了,尋了給地方坐了下來。
她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雙膝之中,緊緊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腿。
四周一切都是灰暗的,沒有白天與黑夜,她獨自一人。
後來,她似乎聽到了一些腳步的聲音,便緩緩地擡起了頭來,着急着喊道:“保羅……是你!”
讓白衣喬安驚訝的是,她碰到的竟然是那名看穿了自己真實的神秘的青年,“你怎麼也……”
“我想,我應該沒有吵醒你吧。”洛邱來到了白衣喬安的跟前,低頭看着她。
臉上有些塵埃,應該是從這荒地上沾染的,而渾濁的泥塵更加因爲淚水的關係,糊化了這張漂亮的臉,像是融化了的妝。
喬安確實是一個精緻的美人,不論在哪一個時空當中。
“你……你也是被扔下來的嗎?”
洛邱有些詫異地看着白衣喬安……如果不是記憶錯亂的話,那麼他和阿賴耶之間的對話,她也應該是能夠聽見的纔對。
那麼,只要理解了他和阿賴耶之間對話的含義的話,白衣喬安就應該清楚一點:那就是阿賴耶是不可能把洛邱主動扔下來的。
見洛邱如此的表情,白衣喬安只好有些歉然地道:“對不起,當時其實我沒有注意你們。我看保羅的樣子太害怕了,就想着怎麼才能把他安撫下來。”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聽,也沒有在意。
在她的世界當中,在那樣驚變的情況之下,她所關注的,僅僅只有保羅。
洛邱緩緩地蹲了下來,從身上掏出了潔白的手帕,在白衣喬安愕然的情況下,親手給她擦拭着臉上的污垢,“現在,有答案了嗎?”
白衣喬安一愣。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荒地裡頭遊蕩的多長的時間了,只是感覺到身心俱疲,所以才勉強着自己坐下休息。
洛邱開始擦拭着她另外一邊的臉,白衣喬安才動了動嘴脣,並且顯得有些枉然。
“沒關係的。”洛邱輕聲道:“這裡挺安靜的,安靜會讓人靜下心來……答案,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那保羅……”她隱約地期盼着什麼。
“我下來的時候,沒有見到這孩子。”洛邱這樣說道。
白衣喬安一下子就鬆了口氣似的,然後又一次蜷縮了起來。儘管臉上的污垢已經被擦拭乾淨,但同時也露出了疲倦,她幽幽地道:“也不知道保羅現在怎樣了,她會對他好嗎……”
“你…覺得會不好?”洛邱忽然問道。
白衣喬安搖了搖頭,“不知道,只不過,如果是我的話……”
她又搖了搖頭,然後看着洛邱,露出了一絲苦笑:“其實,我見過了不少個保羅了。”
洛邱露出傾聽的神情。
白衣喬安輕聲道:“他們……他有些纔剛剛出生,才這麼大,眼睛也沒有睜開來。也有些已經學會了走路,亂蹦亂跳……”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洛邱的手臂,眼中閃爍着的是用自豪所點綴而成的光彩,“他們都很出色的,有喜歡畫畫的,有喜歡唱歌的。”
她露出了笑容,“也有些是和保羅一樣大的了,會笑,會走,很淘氣,還會衝着我笑!他們衝着我笑的時候還……”
似乎意識到了這些都已經遠去,白衣的喬安很快就沉默了下來。
她還是搖了搖頭,“但是,他們其實都不是我的保羅。我知道的,我很清楚,他們…他們都不是,他們…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母親。”
洛邱坐了下來。
“知道嗎?當你問我,我真的是這孩子的母親嗎……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白衣喬安把下巴擱在了雙膝上,就這樣看着前方,“我害怕…害怕自己又一次沒能找到。”
“所以你在機場纔會出現在保羅的面前?”洛邱看着這個喬安:“因爲你知道,他真正的母親並不在。”
“我不是故意的。”她看着洛邱,欲言又止:“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我真的沒有搶奪別人孩子的打算。因爲我知道失去孩子的那種痛苦。我……我只是想要再見他的一面,我總感覺,我在想,如果在出事的那一天,保羅也和我一樣……一樣也進行了跳躍。我一直都這樣告訴自己,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她已經悲聲了,甚至有些泣不成聲,如哏在喉,“我…我是能找到的,我是會找到的……他……他一直都等着我。”
“請給我答案,好嗎。”洛邱忽然輕聲問道。
恍惚之間,白衣的喬安動了動嘴脣,“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一直都在不同的時空跳躍,直到……直到我能夠找到的那一天。我想,我或許會瘋掉的吧?我……是不是很傻?”
洛邱望着她,把手帕翻到了乾淨的地方,然後輕柔地去摸着她臉上的淚痕,“你在衆多不同的時空當中跳躍,見過許多的孩子,毫無疑問,如果你能像她一樣,願意取代這麼多個時空當中的某一個,或許,你已經在幸福當中了吧?”
白衣的喬安的嘴脣微微地皺褶着,顫抖着。
洛邱的聲音更輕了,“但是你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對不對?即使孩子對你來說要超過你的生命,可你也不願意奪走別人的孩子。”
洛邱擡起了手,掌心中有着一抹微光在閃爍,然後漸漸地擴充着。
那微白而聖潔的光芒當中,有着一個生命的最初形態……儘管還沒有很清晰地看見所有的五官,也沒有很明確長成的四支,但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完整的生命。”
白衣喬安顫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着這個小小而獨立的生命,卻又在觸碰之前退縮了回來。
忽然地,她聽到了這小生命心跳的聲音,這聲音彷彿和她自己的心跳聲完全重疊到了一起。
她的淚水依然留着,只是也同時呆立當場。
“他也是保羅,只是未曾真正地見過世界一眼,僅僅算是曾到來過。”
洛邱看着此時的喬安:“時空是相對的,有多少個時空當中被幸運鎖眷顧着的你,就會有多少個被不幸纏繞的你。或許你是屬於了不幸的一方,然而縱然如此,你也沒有想着通過奪走別的幸運的喬安的生命,來改寫些什麼。你……對於這樣的你,縱然命運讓你遭受了這一切,但是至少……”
洛邱微笑着道:“至少在我這裡,還有一份,屬於你的幸運……那麼,你願意接受嗎?”
“爲什麼……”她怔怔地看着這位神秘的年輕人。
“大概是我現在比較自由一點吧。”
說着,洛邱把掌心中這蘊含着了一個最初生命的光球,輕柔地按到了白衣喬安的腹部之上。
它一點一點地融入了白衣喬安的身體當中。
喬安一小子抱緊了自己的腹部,怔怔出神。
“去吧。”洛邱此時揮了揮手,“重新修正一下幸運和不幸雙方的天枰……幸運的一方已經被破壞得太多,那就讓不幸的那方來彌補吧……世界,世界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
次元夾縫中灰暗的色調在這瞬間,從白衣的喬安眼前褪去。
彷彿是投影般,這荒涼的大地瞬間變成了綠意盈然,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身處在一個安寧的公園當中。
她正坐在了公園的長凳之上。
但她突然在面前看見了一名藍髮藍眸的少女……阿賴耶。
這是一個曾經有過喬安,但又沒有了喬安的世界……屬於衆多時空中,幸運喬安的世界。
夢……嗎?
她想。
於是她輕輕地撫着自己的腹部,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真的……真的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