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李斯特那一刻,莊建業真的很吃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見到這位讓人又愛又恨的“老朋友”。
不單單是莊建業,李斯特何嘗不是如此。
自從H公司的子彈頭A無人機敗給了行動者公司的宙斯—3無人機系統,H公司便不可避免的滑向破產的深淵。
好在當時的林德曼留了後手,將公司以股權置換的形式賣給了通用公司,成爲新成立的原子航空系統公司的一部分。
李斯特也隨之一起加入了通用公司,但作爲H公司的老臣,雖然李斯特的職位和薪水都讓人羨慕,但手上卻沒有半點兒實權,沒辦法,通用公司想要消化H公司勢必要邊緣化之前的核心骨幹。
這在任何一家公司都太正常不過的操作,李斯特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要能有份薪水,說得過去的職位,他真的很想找個老婆,生幾個孩子,過幾年安生日子。
然而李斯特想要安穩,賣身給通用的林德曼不知道是老年癡呆症發作還是這麼多年的野心終於壓制不住想要搏一把,居然私下聯繫波音、諾斯羅普和洛克希德等航空巨頭,準備把通用旗下的原子航空系統公司給奪回來。
這要是放在幾年前,林德曼狀態好的時候,說不定還真能從通用身上撕下一大塊肉,問題是此時的林德曼暴躁且衝動,腦袋已經跟生鏽的機器一樣,時靈時不靈,這種狀態下怎麼可能鬥得過人才濟濟的通用公司。
很快事情敗漏,波音等航空巨頭立馬甩鍋撇清關係,本來就準備清除H公司影響的通用公司乾脆來了一撥大清洗,將林德曼徹底趕出出通用不說,還將其告上聯邦法院,指控林德曼非法交易,洗錢,故意傷人甚至是虐童。
總而言之是怎麼噁心怎麼來,就算法院不判林德曼監禁,差不多傾家蕩產的鉅額賠償也是免不了的。
自知無力迴天的林德曼在狂發一頓脾氣後,找出一把珍藏十多年的限量款柯爾克手槍,在孤寂的別墅中吞槍自殺,結束了自己七十六年的生命。
不過林德曼的死只是讓通用撤回對其本人的訴訟,針對H公司的清洗卻沒有停止,李斯特作爲當初H公司的CEO,林德曼最倚重的下屬,自然是清洗的重點對象,於是入職通用不到半年,準備過安穩日子的李斯特就這麼失業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失業的李斯特根本不用擔心找不到下家,畢竟是把無人機做到全球第一的開拓者,履歷耀眼的都能把大公司的HR眼睛晃瞎。
但林德曼臨死前的一番騷操作,讓美國企業界覺得H公司的人都是一羣瘋子,哪怕能力再強,也沒人願意跟瘋子一同共事,於是李斯特別說找個CEO的職位了,就是應聘個普通的業務主管都會被人客氣的請出去。
處處碰壁之下,李斯特身上的積蓄很快就耗光,可悲的是交不起房租的他還被房東趕了出去,於是曾經的H公司CEO,將無人機帶入一個新時代的開拓者李斯特就這麼成了一位遊蕩街頭的流浪漢。
“最後是我的妹妹找到了我,並通過她的未婚夫幫我介紹給了麥道公司的銷售總監艾斯特·福斯先生,成爲他的助手,年薪十二萬美元。”
十二萬美元對八十年代普通的美國民衆來說已經不算少了,足夠過上相對富足的中產生活,但李斯特曾經可是H公司的CEO,不但有將近五百萬的年薪,還有年底的股權分紅,更重要的是那時的李斯特有着極重的權柄。
所以這麼一對比,李斯特的境遇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是簡單說了下這兩年境況的李斯特卻沒有絲毫的怨天尤人,訴說經歷時毫不拖泥帶水,彷彿一切都是別人的故事一般,但正所謂對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恰恰是你的對手。
哪怕李斯特表現的在平淡,敘述往事時在簡潔,作爲老對手的莊建業實在是太瞭解李斯特了,如果說林德曼是一隻虎,那麼李斯特就是一頭狼。
只要是狼就要吃肉,顯然十二萬美元的年薪還不夠這頭狼塞牙縫的。
“你希望我做些什麼?”聽了個簡短的故事,感受到飢餓的狼那勃勃的野心,莊建業也就沒啥好含蓄的,直接挑明瞭問。
李斯特沒有驚訝,更沒有愕然,反而讚許的笑了笑:“我就喜歡你的直言不諱,說實話,我很懷念當初在H公司時的光景,怎麼樣?莊!想不想繼續當初的合作?”
與狼共舞嗎?
燈光的陰影下,莊建業嘴角上翹,露出會心一笑。
……
“不行,絕對不行!騰飛航空總公司?在國際航空供應商的名單裡我就沒見過這家企業的名字,讓他們提供備用配件和維修服務,我擔心這架價值2.26億美元的DC—10徹底報廢嘍,到時候誰負責,李斯特先生,你告訴我,誰負責?以你的那點兒年薪能賠得起嗎?”
數分鐘後,結束跟莊建業單獨交流的李斯特回到福斯等人這邊,將所謂“打探”的消息,以及自己的一些建議講出來後,還沒等福斯做出回答,那位麥道工程師便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儘管這位工程師先生也很詫異莊建業等人有關APU和複合材料方面的言論,但嘴巴說的跟動手做的終究是兩碼事兒,這就好比喜歡一個女孩兒,暗戀和上牀絕對是兩個不同的境界一樣,誰敢保證騰飛航空總公司那幾個人不是在吹牛皮?
所以謹慎的麥道工程師想都不想就拒絕,甚至在言語上充滿了歧視性話語。
李斯特臉上沒什麼,但心裡恨不得揪着麥道工程師的頭髮溺死在馬桶裡,但他強大的自制力令李斯特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對麥道工程師的話語充耳不聞,只是默默的等待着福斯的決定。
福斯等着麥道工程師說累了,依舊保持沉默,用手摩挲着下巴在燈光下來回踱了好幾圈兒,這纔不太確定的問:“你確定他們生產的APU明天下午就能到?”
李斯特聽罷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下,旋即笑容燦爛的迴應道:“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