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年曆明帝二十一年五月初九,自征戰南越的烈風騎中再次傳來捷報。
繼四月底舒河率領二十三萬人馬攻下了南越景城之後,薛淺被打入大牢繼而處死,第二將軍仲孫異聖駕之前立下軍令狀,於校場之上點兵,三十萬人馬集結於景城之外,欲與舒河決一死戰,討回南越失去的城池與尊嚴。
三十萬大軍壓境,舒河毫不驚慌,笑眯眯地站在城牆之上,火紅色的戰袍披風襯着修長勁瘦的身軀如蓄勢待發的豹子,渾身充滿着危險而恣意的氣息。開懷的笑容出現在那張過分年輕而且俊美得過火的面容上,帶着目空一切的自信與傲然,恁的神采飛揚。
烏壓壓的三十萬精兵,奔跑起來聲音似悶雷,叫戰時更是殺聲震天,在所有人心上劃出沉重的威壓。然而,在舒河眼裡,那三十萬精兵卻似乎只是萬千蒼生中最渺小的螻蟻一般,壓根沒有看入他的眼裡。
手下衆將士不解,將軍似乎胸有成竹,卻偏偏不下令開戰,連續幾天,只是笑眯眯地每日站在城頭觀看,心情很好似的任由對方在城下叫囂也不應聲。
待三日一過,衆人終於明瞭。
三十萬將士上了戰場,糧草卻還不知歸處。
將士出征,糧草必先一步準備,仲孫異率大軍離都之前,隨行糧草只夠三十萬將士五日之量,兵部與戶部已在緊急籌備購買,於南越國情來說,國庫充裕,糧草本就不是值得擔憂的問題。
然而,事情卻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一些所有人無法控制的意外。
消息鋪天蓋地傳入南越軍中每一個將士的耳朵裡,大戰在即,兵部與戶部卻籌備不出糧草,全國各處糧商無一不提高糧食價格,原本一兩銀子可買兩石大米,如今價格卻硬生生翻了十倍,並且控制糧食出售,朝廷捧着白花花的銀子,每日能購進的糧草卻不到三萬人的分量。
三十萬大軍頓時人心惶惶,即便再如何訓練有素,沒有了糧草,又如何能安心打仗?
如此舒河又安心等了兩日,消息已經傳得如雪片紛飛,皇帝與後宮嬪妃每日在宮中飲酒作樂,縱情聲色,每一頓御膳必少不了一百零八個菜的極致奢華,南越大軍中不知由何人開頭,漸漸的傳出皇帝昏庸、南越必將滅國的消息,如火如荼,一傳十十傳百,僅僅一天的時間,就已傳到無人不知。
在三十萬還沒有打仗就已餓得頭昏眼花時,舒河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笑眯眯道:“仲孫將軍,景城之中有我蒼月剛剛駐村的糧倉數十座,大米無數,今日爾等若肯歸降,本將軍承諾,定善待將軍與各位將士,保證不殺一兵一卒。”
“放屁!”仲孫異已經驚怒到口不擇言,縱使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全國各地的糧商爲何敢如此不知死活地觸怒朝廷,在大軍拼了性命保家衛國時卻牢牢控制手中的糧食,但作爲將軍的尊嚴,和聖駕之前立下的軍令狀,讓他斷然不會爲了這點小小的挫折而折腰。
被罵了一句“放屁”,舒河勃然大怒,火爆的性子大發,直接下令開了城門,城內沒有嚴陣以待的陷進,只有一鍋鍋飄着濃濃香味的米粥,已經餓了幾天的士兵哪裡禁得住如此誘惑?軍心一旦動搖,則一發不可收拾。
恰在此時,皇帝傳下聖旨,命仲孫異務必率軍奪回景城,若有違命,定斬不赦。
三十萬將士早已餓得無力,皇帝自己每日縱慾奢華,對處在生死線的將士不聞不問,不思運送糧草解燃眉之急,反倒一味地施下壓力,被這道聖旨徹底寒了心的將士們,再也沒有了絲毫鬥志,壓根想不出拼了性命保家衛國保的是誰的家,衛的是誰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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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械投降來得太過理所當然,縱使仲孫異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在這個時候還有力挽狂瀾的本事。
接下來的情勢已經沒有了絲毫懸念,少了敵方大軍阻擋,舒河領軍,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攻下三個城池,直達南越都城含息。
大軍抵達皇宮正門處,舒河迎面碰上了始終處於暗處如鬼魅一般護衛着皇宮的南越二皇子賀青,和他手下百餘名據說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測的“青魘”。
消息傳到蒼昊這裡時,已是五月十四,彼時,他正在城外校場之上觀兩軍對陣。
高高的點將臺上,蒼昊一身雪衣斜臥在軟榻上,身姿風華絕代,一手慵懶地支着下頷,幽深的鳳眸漫不經心地眺望偌大的校場之上兩軍對峙的場面,嘴角微微揚起,似笑而非笑。
心絃緊繃,氣氛,格外的緊張。
對峙的兩軍,人數懸殊,實力亦是顯然懸殊。輸贏幾乎不言而喻。
然而,面對對面十萬大軍的威懾,清一色紫色袍服的三千鐵騎卻是面無表情,面上不見一絲懼色,若仔細看,甚至可隱隱看見所有人眸底隱隱浮現的睥睨神色。
南風蹲跪在身前,細心地捏着蒼昊的雙腿,低聲道:“主人,對上神出鬼沒的‘青魘’,舒公子可有全勝的把握?”
全勝,自然不是指幾十萬人對百餘人,南風問的是舒河本身的實力,可否與傳說中‘青魘’抗衡。
蒼昊淡淡一笑,“若論自身的實力,舒河不會是他的對手,賀青的武功,或許唯有長亭可與之一決高下。”
南風也笑了一笑,“但舒公子卻必然是不會輸的。”
舒河的性子,又豈是個輕易服輸的主?
蒼昊悠然道:“不必着急,下一封戰報馬上就要到了。”
鳳眸掃過遠處,旌旗飄動,兩軍對壘,紫色袍服已經迅速擺出以一擋百的陣勢,面對十萬兵中之精的虎賁軍,所有的謙遜與自傲早已被丟到一旁。三千紫衣騎都自信必贏,但沒有人敢去想象那萬分之一的因爲自大或看低對手而輸了對決之後所帶來的無法估計的後果。
伏衣陣,是蒼昊親手所創親自傳授,歷經無數次演練,在紫衣騎身上幾乎已血液融爲一體,只是迄今爲止,尚未真正發揮過一次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