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女皇給后妃慶祝生辰?碧月挑眉,雖說這並沒有什麼,皇帝給後宮寵妃慶祝生辰大肆操辦的自古以來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不是說現任女皇一向不近男色、視後宮如無物嗎?這麼些年一向對那些皇后男妃不聞不問,突然間怎麼可能會大肆慶祝他的生辰?
碧月眼含疑問,看向齊朗與蘇末。
“我會進宮一趟。”齊朗淡淡解釋。
“不躲了?”碧月一愣,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齊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怎麼就那麼不會講話呢?我躲誰了?”
“……”碧月眼角抽搐,額上青筋猛跳。
沒躲誰?沒躲誰幹嘛整天窩在這別院不敢出門?
齊朗冷哼一聲,纔不想理會這個長得人模人樣卻老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看着蘇末道:“少主,那些銀子,得提前搬運出來,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我家主子可不缺那點銀子,搬出來?除非你會飛天遁地,否則你倒是搬搬看,生怕引不起別人的注意是不是?”碧月冷冷一笑,似是終於逮到機會反將他一軍。
“你家主子不缺?”齊朗淡淡揚脣譏笑,“搬出銀子又不是爲了給你家主子……不過,你家主子是哪根蔥啊?”
“齊朗!”蘇末冷聲呵斥。
不知死活的話音一落,迎面兩股掌風同時襲來,帶着絕對強勁的力道,齊朗一驚,慌忙後退閃躲之餘,擡頭一看,碧月不說,另外一人竟是一向八面威風久坐不動的謝長亭。
謝長亭很少在人前出手,他的武功雖看起來與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平和無棱,不見絲毫鋒銳之氣,可每一招都有着千斤壓頂的分量,他既然能與擁有如死神一般身手的蘇末一較高下,比之齊朗,自然要高出不少。
碧月顯然沒料到謝長亭也會出手,愣了一下,收手後退,站定在蘇末身側。與謝長亭聯手對付齊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況且,以謝長亭一人之力,足以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齊朗驚了一下也只是一剎那間的事,他的功夫算起來也是不錯的,最起碼以前在蘇家除了蘇老爺子與蘇末,已經沒人是他的對手,道上也沒幾個人敢惹他。到了這裡,與一羣飛來飛去的古人相比,他輕功自然是不行,但他與蘇末一樣精通忍術,並且殺人的招式幾乎無人可擋。
方纔沒料到謝長亭與碧月會突然出手,他一時措手不及,此時反應過來,碧月又及時抽身退開,他儼然不會再把謝長亭看在眼裡。
正待放開手腳打個痛快,卻見謝長亭不知從何處信手拈來一根木棍,一眼看去光滑油亮,似是上好的藤製,齊朗還不解其意,卻聽謝長亭淡淡道:“如果你站着不動,一個字一下,謝某隻打你九下,權當是給你出言不遜的一個教訓。”
“放屁!”齊朗不屑地嘲笑,“你真當自己是武林第一高手了?”
他憑什麼要站着不動由他打?他姓謝的又算哪根蔥?
眸底冷光一閃,謝長亭幾不可察地扯了扯脣角,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朗兒。”蘇末出聲,沉靜清冷卻不容忽視的眸光鎖住他的雙眼,嗓音淡淡卻隱含堅定的分量,“照做。”
“什麼……?”齊朗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蘇末,臉色隱隱難看,“少主……”
少主的話是什麼意思?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對不對?
蘇末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第一,你不是他的對手,如若反抗,你只會吃更大的虧。”
齊朗顯然有些不相信,不過他也知道,蘇末從不誑言。
“即便是這樣,我也不可能——”男子漢大丈夫,不戰而降還任由對方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麼?
“第二,你剛纔出言冒犯的是他的主子,也是你家少主我所愛上的人,所以這一次,我不會護着你。”
齊朗神色一變,“少主……”
蘇末視若未見,“第三,能輕易惹怒長亭的人不多,只是至今還沒人能活下來,你是幸運的,所以……聽話。”
聽話?
他爲什麼要聽話?聽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人對他莫名其妙的責罰?
齊朗冷冷地看向謝長亭,卻見謝長亭負手而立,神情一派悠閒自在,表情一如這幾日呈現在他眼前的平和溫雅,只是那樣如泰山一般沉穩的姿態與氣度,又有幾個這般年齡的男子能做得出來的?
齊朗心裡仍是有些不服,他想與謝長亭盡情比試一場,但——
“如果你不服,謝某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但大祭司閣下最好做好比試之後在牀上躺上一個月的心理準備。”謝長亭波瀾不驚的語調不帶一絲情緒,卻讓人聽了心裡泛涼。
齊朗眉頭一皺,在牀上躺一個月,他以爲他是誰?待要說話,蘇末已經淡淡道:“長亭,小孩子不懂事,給我一個面子如何?”
“末主子的面子長亭自然要給,不過,他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謝長亭淡淡一笑,斂眸看着手裡如拇指一般粗細的藤質木棍,“九下,長亭保證不會讓他受傷,但若有下一次,長亭不敢保證他是否還有命在。”
就這一句話,蘇末已然知道,謝長亭動怒了,雖面上看來依舊雲淡風輕,但自從在琅州認識謝長亭以來,她便清清楚楚地知道,蒼昊在他心裡的分量是無與倫比的尊貴,是任何人不可冒犯的。齊朗是她的人,所以長亭手下畢竟留情了些,否則……蘇末想起與蒼昊一同進宮之前在皇城外,慕容霆手下那個出言不遜的將領,被謝長亭毫不留情地一箭射穿了喉嚨……
當時聽頤修回報,她也只是淡淡讚了一聲“好氣魄”,如今輪到齊朗頭上,她連求情都不好意思,也不能無理地拿身份強迫他放手,所以,只能讓齊朗吃一次教訓了。
話說回來,這傢伙總是口無遮攔,也確實該好好被教訓一回。
蘇末側開身子,“朗兒,若你還相信我,便要相信,你不是長亭的對手,不想在牀上躺一個月,便委屈自己一次如何?”
齊朗此時已經不是在想是不是謝長亭對手的問題了,他突然覺得很奇怪,皺了皺好看的劍眉,他擡眼看了看謝長亭,又看了看蘇末,半猶豫半疑惑地道:“我只是說了那麼一句話,有那麼嚴重麼,你非得打我一頓才能出氣?謝長亭你不是很有氣度的嗎,爲什麼就那麼一句話你竟那麼在意?”
蘇末嘴角一抽,突然有些無語。
謝長亭淡淡看他一眼,“閒話少說,站過來。”
齊朗看了一眼謝長亭手裡精緻美觀的細藤杖,退了一步,“我就不。”
“朗兒。”蘇末嘆了口氣。
“少主你是不是不疼我了?”齊朗委屈地看着蘇末,“只是一句話而已,我道歉還不行麼?”
這個……蘇末覺得有些進退兩難,她看看齊朗,又看看謝長亭,突然生出不如就此消失眼不見爲淨的念頭……不過,想歸想,若真就這麼走了,朗兒怕是得記恨她一輩子了。
“朗兒,聽話,有我在,長亭不敢打得太狠。”
現在已經不是打得狠不狠的問題了,齊朗哀怨地瞅着她,若真乖乖聽話了,從此以後,在這兩個傢伙面前,他顏面何存?
碧月站在一旁,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暗爽,哼,終於有人可以治治他的囂張氣焰了。
齊朗還欲作垂死掙扎,他說打九下,誰知道他會不會藉機報復於他,若藤杖上施以內力,區區九下也夠他受的了,不過,與躺在牀上一個月相比?
想到這裡,齊朗皺着眉,神色無比糾結地看着蘇末,想着他心目中舉世無敵的少主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救他一命……
“謝某耐心有限,三個字,逾時後果自負。”
謝長亭平和淡然的嗓音毫無起伏地響在耳邊,齊朗表情一僵。
蘇末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碧月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低眉順目,把幸災樂禍隱藏在眼底。
“三。”謝長亭把玩着手裡細細小小的藤杖,語氣平和數出第一聲。
齊朗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二。”謝長亭斂眸,不急不緩地數出第二聲。
齊朗下意識地又看了一下那一點也不可愛的藤杖,再退一步。
“一。”
“一”字沒有絲毫猶豫地落下,謝長亭擡起雙眸,定定注視着齊朗,齊朗一驚,沒有絲毫猶豫地三步並作兩步站到謝長亭跟前,屏住呼吸,視死如歸地閉上眼,“打吧,本大祭司認栽。”
事實證明,雖然對謝長亭的身手和性子還不是完全瞭解,齊朗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挑戰他話裡的分量。
最重要的是,少主說了,他不是姓謝的對手,並且,少主完全打算袖手旁觀。
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爲俊傑。
於是,齊朗生平第一次,栽在了一個“外人”手上,並且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徹底失了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