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河,殺了他們!”
形勢一片混亂,宮檐衆多弓箭手在被逼無奈之下,手裡執着弓箭與他們的將軍混戰成一團,近百人在檐角打得熱火朝天,不可開交。
隨着即墨蓮手裡琵琶彈奏的樂音愈發急切,音色幽幽淺淺,於無形之中繞繞傳出了數十里。
“路副軍。”
面對突發狀況還能沉着應對的肖鵬,獨自策馬從奉天門奔進皇宮,看到眼前一偏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混亂,愣了半晌——尤其是,宮檐一角,自家將軍一身火紅色戰袍在數百人之中靈動翻飛,勁風揚起紅色袍角,一眼看來,端的是瀟灑飛揚。
路遙視線從宮檐上方移到肖鵬身上,道:“發生了什麼事?”
肖鵬回過神,雖不明白爲什麼自家將軍會與手下弓箭手對打,還打得熱火朝天,不過,見路遙與負手站在一旁的丞相面上並無多少擔憂之色,他也沒有多想,只道:“東城門驍騎營回報,城外三十里發現有大軍正朝此處逼近,人數在十五萬左右。”
路遙聞言,下意識地看了謝長亭一眼,皺了皺眉,尚未說話——
“路副將。”又一人策馬奔來,未及下馬便稟道:“西城虎騎營回報,皇城外三十里有鐵騎大軍逼近,人數大約二十萬。”
路遙又看了一眼謝長亭,卻見謝長亭逕自負手,對二人的稟報仿若未聞,連眼神都沒有動上一下。
路遙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即墨蓮脣角浮現絲絲柔媚的笑意,素手優雅地撥動着琵琶弦,動作端的是優美無雙。擡頭望着宮檐上如火如荼的兵器交鋒,紅脣輕啓,柔聲道:“舒河,殺了他們。”
隨着話音落下,指尖下的樂色突然流瀉出幾個尖銳的音調,檐上舒河,眼神倏然變得冷酷無情,似是一個久經訓練的職業死士,遍身找不到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一道攝人心魄的紅色劃過眼底,舒河冷冷看了一眼對面神情緊張的數十弓箭手,微微偏首,看到足尖輕點在九曲迴廊欄杆之上的即墨蓮,剎那間眼底似有一抹困惑閃過,並且恰到好處地讓即墨蓮窺了個正着。
被完全控制了神智的人,怎麼會有困惑此類情緒?
即墨蓮柳葉黛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目之間隱含着狠厲的妖異之色顯得愈發濃重,眸底陰雲翻卷,詭異之色正如漫天黑雲密佈,絲絲縷縷,透着冷幽冰涼的色澤。
纖白的指尖壓住冰絲做的弦,忽而一聲刺耳的尖銳響起,彷彿突如其來的一支箭矢射穿耳膜引發的陣痛,妖豔的眸瞳緊緊鎖住舒河冷酷的眸光,脣畔一遍遍吐出誘哄般命令的字眼:“舒河,殺光他們……舒河,殺光他們……舒河,殺光他們……”
謝長亭負手站在一旁,面上事不關己般的淡然,似是全程皆在看一出無關緊要的戲劇一般。
軍情緊急,等在一旁的肖鵬與另一人面露焦灼之色,又在心裡擔憂自家將軍的狀況。
“本將軍累了,不陪你這老妖婆玩了。”舒河突然開口,並且停下了靈動翻飛的身形,身姿筆挺地站在檐角,冷冷的語調透着些不耐煩,“兒郎們,布箭陣!”
如此戲劇化的突然轉變,幾乎讓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宮檐之上,所有久經訓練的弓箭手很快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半跪下來,搭弓拉弦,目標齊齊對準檐下的九曲迴廊之中。
即墨蓮臉色一變,眼底是不敢置信的震驚,與詭異的暴怒之色。
“路遙,肖鵬,傳令城外全體將士,準備佈陣應戰,所有主動來襲的敵軍,主將一個不留,全部斬殺不殆!”
肖鵬與路遙,瞬間單膝跪地,齊齊應道:“末將領命!”
應罷,起身飛速退下。
舒河雙臂環胸,冷冷俯視着九曲迴廊之上,眉目之間,哪裡有一絲被控制了神智的空洞?
“本將軍難得耐着性子陪你耗了這麼久,還以爲能有什麼別出心裁的手段未使出來,結果真真令人失望!”
即墨蓮死死盯着他嘲弄的眼神,妖媚的眉目終於掩不住陰狠,咬牙切齒地道:“敢耍着本宮玩,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本將軍活得耐不耐煩,自不是由你說了算。”舒河冷笑,“依本將軍看,賣弄了這麼久,這功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即墨蓮咬牙瞪着他,眼神如淬了毒的冰刃。
舒河視若未見,不痛不癢,“城外大軍有一批應該是由鳳世子親自領兵的吧,本將軍耐性很差,這心情一不好,耐性更差,等不及到明日一早了,不如稍候就把你這具嬌嫩嫩的屍體送給他如何?”
話音鋼落,又搖了搖頭,“只怕他心肝脆弱,受不住新婚嬌妻出身未捷身先死的打擊,一陣悲傷之下,也跟着去了……那手下幾十萬將士,可就瞬間淪爲待在的羊羔了。”
即墨蓮依舊沒說話,眼神卻愈發陰狠,搭在冰弦上的手指因用力太猛,已經劃破指尖,流出了妖豔的鮮血。
砰的一聲,琵琶被摔到地上,暴怒之下,琵琶被這大力一摔,霎時粉身碎骨。即墨蓮腰間赤色緞帶一抖,如突然注入了生命的長蛇,陡然凌空翻飛,纖細妖嬈的身軀也一瞬間離欄騰空而起,只撲向宮檐一角的舒河而去。
如雨密佈的箭矢霎時漫天洶涌而來,密密麻麻如黃蜂入鏡,幾乎瞬間就將那赤色的身影包裹在了其中,避無處可避,逃無路可逃。
森冷的箭頭只襲門面,即墨蓮卻渾然不驚,身姿在半空倏然旋轉,伴着赤色的緞帶翻飛如九天玄女下凡,無盡的妖嬈,無盡的優美。
森森冷寒的雨箭如遇到一股強大的阻力一般,紛紛於半道墜落,沒有一支箭矢能例外地靠近她身前半寸。
舒河身形不動,逕自環胸,漠然觀看。
如雨的箭矢顯然攔不住即墨蓮,她眼底密佈的烏雲已經取代片刻之前的妖嬈邪魅,佈滿冷厲寒霜的嬌容上,是對舒河勢在必殺的狠絕。
一轉眼,赤色紗衣迎風飛揚,緞帶飛舞,帶着森森殺氣,腳尖輕盈,在半空中踩着無數箭矢,如妖嬈的流星,只撲舒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