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中最後一個根基深厚的世家司空府,終於也沒能逃過覆滅的命運,一夕之間被連根拔起。
比起當初查抄慕容府時,陣勢毫不遜色,數千鐵甲羽林軍團團圍住了整座司空府,大統領子聿親自入府拿人,身後跟隨着浩浩蕩蕩的鐵甲軍,上至老太爺司空晟,下至府裡的家丁婢女,無一倖免。
哭聲、哀嚎聲、怒吼聲,謾罵聲,聲聲不絕於耳,司空府一片哀鴻遍野,驚慌失措。
子聿一概只當未聞,即便面對司空晟上聲聲狠厲的質問,也不曾變過神色分毫,自始至終如冷麪判官一般,只管拿人,不予作答。
司空府大門外街道上,圍觀的人羣站得遠遠的,不敢妨礙了羽林軍辦事,卻也掩不住心裡好奇——
這已經卸了官職好些年的司空大人,究竟是犯了何事而惹來了抄家滅族這樣大的罪名?
帝都位於天子腳下,距離極近,對於宮城內外發生的大事自然要比天下人知道得快些。
“你們好大的膽子!老夫已歸隱十多年不問朝政,既沒有捲入黨爭,也未曾有過犯上作亂之舉,子大統領,你爲何竟隨意拿人?!”
“放開本少爺!你們太放肆了!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擅闖司空府?”司空明淵的掙扎叫囂,羽林軍將士全體充耳不聞,拿人的動作也動作稍顯粗魯,全然不顧司空明淵因此而疼得變了臉色。
“爺爺!爺爺!”
聽見自己最疼愛的孫子淒厲的吼叫,司空晟心裡一震,猛地使力,睜開兩名羽林軍的控制,怒吼:“我要面見皇上!你們這羣謀反作亂的亂臣賊子,說!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老夫要面聖!面聖!”
司空晟唯一的兒子,和他的七八房妻妾同樣無一倖免,甚至,在子聿的眼裡,犯人便只是犯人,連男女之分都沒有,羽林軍照樣毫不客氣地拿人。
被兩名鐵甲衛掄了胳膊制住無法動彈的司空晟,滿面怒容,言辭激烈,頗有一股凜然不懼之氣。
子聿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冷聲命令道:“全部帶回刑部大牢。”
“是!”
一個女子驀然大聲叫道:“我要見皇上!”
子聿蹙眉,轉過頭去看向出聲的女子,臉色瞬間變得冷沉。
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部轉到那名素衣女子身上,方纔拿人時一窩蜂亂七八下,倒慕在意,此刻細觀此女子,見她容顏美麗,身上穿着雖算不得華麗,但顯然料子是極好的,而且周身有一股清淡素雅之氣,看起來與大家閨秀不盡相同,卻更多了幾分超然於世外的低調隱修的氣質。
一般時候,一個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子能有這樣的氣質實屬罕見,也讓人心裡油然升起一股敬意——一種對於遠遁紅塵之外的修行之人的敬意。
自然,這樣的敬意是要建立在此女不開口說話的份上的。
此時她一出聲,眼底同時緩緩浮現出一股盛氣凌人的傲氣,頓時讓渾身那股不同於一般人的修行之氣立時狠狠地打了折扣。
抓着他肩膀的兩個鐵甲男子顯然被她不同於一般人都反應弄得有些怔愣,下意識地將視線轉頭他們家大統領,徵詢他的意見。
子聿濃眉緊皺,表情冷沉地注視着這個女子,對方目光也毫無畏縮地與他對視着,面無表情地重複道:“我想見皇上。”
周遭所有人這一瞬間幾乎都安靜下來了,各種異樣的視線全部凝聚在這個女子身上,可這個女子,毫不慌張,面上亦沒有一絲侷促,看起來竟比她的祖父司空晟還要沉穩。
這女子名字叫司空素雅,子聿認識。
上次在十六公主的生辰宴會上,因她另類的表現方式,在雲陽生辰宴上一廂情願地等候皇上,並且直言要做皇后的司空素顏。
甚至,還質問皇上爲何不來。
子聿沉默地看着她片刻,面無表情地道:“以司空姑娘的身份,並無資格求見皇上。”
“是嗎?”司空素雅聞言,面色絲毫未變,其鎮定沉穩,竟比上次在宮裡所見,還要老練三分,子聿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緩緩發酵,只覺得這個女子奇怪異常。
正沉思,司空素雅再度開口,語調冷靜得不似常人,“那麼小女子可否知曉,司空府犯了何事要被抄家滅族?大理寺連審都沒審,皇上就如此輕易定了罪嗎?”
子聿漠然道:“皇上既下了令,手裡自然就是握有了足夠的證據,司空姑娘不必擔心陛下冤枉了司空一家。”
說罷,緩緩自袖中掏出了兩樣東西——一份長長的摺子,和一份看起來似是名單的東西。
子聿朝前走了幾步,親自展開手裡的摺子和名單,兩份上面寫了許多人名,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司空素雅認識的人,而那份名單,卻不僅僅是名單,還有口供,那些名字皆是被審問的官員籤的字,畫的押。
至於罪名,口供洋洋灑灑寫了很詳細,但大概的意思致歸爲兩點——
司空晟派人炸燬卞州河堤,以致卞州陷入洪水災害,農作物盡毀,顆粒無收,視百姓民生如無物,經查一切屬實,其行可誅。
以庶民之身控制各地官員,收受賄賂,意圖干預朝政,霍亂朝綱,此舉藐視天威,可視爲逆反之意。
將摺子與口供緩緩展示給司空晟和司空素雅二人看了,子聿語調依舊漠然無情地道:“皇上下了誅殺令,此事已無更改餘地,司空姑娘不必再做垂死掙扎。”
司空晟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十多歲,神情頹廢,眼底浮現着濃濃的不甘。
司空素雅卻淡淡道:“卞州水患小女子也聽說了,但這與司空府何干?難道僅憑這些官員合起夥來一番誣賴陷害簽字畫押,就能證明這一切皆是司空府所爲?”
子聿聞言,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既然一處小小的水患,皇上也懷疑是有人刻意所爲而當成案子來查,小女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司空素雅左右環視了一週,語調冷靜而清晰有力,“負責查這件案子的人是誰?小女子要與他當面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