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殿上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年輕的官員們不明所以,其他人卻是足足愣了好半晌。
挑戰主人的酒量?
這也算是遊戲?
坐在蒼鳳棲旁邊一直沒有出過聲的月蕭和舒桐兩人淡淡對視一眼,想起謝長亭方纔的話,自然也就沒有忽略他話裡真正的意思。
“我們來玩個遊戲”的意思,顯然已經說明,如果挑戰蒼昊的酒量算是一個遊戲的話,那麼,參與這個遊戲的人,絕對不可能只有謝長亭與他們的主子兩個人。
他們的主子酒量如何,說實話,在座的大概沒有人知道。
就如同沒有人能摸清他的武功有多高內力有多深是一樣的,蒼昊的酒量怎樣,同樣沒有人清楚。
因爲,蒼昊喝茶的次數遠遠大過喝酒,便是跟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月蕭,這十一年來見他喝酒的次數也絕對不會超過十個手指頭能數出來的數。
對於酒,蒼昊似乎並不熱衷。
但是,也從來沒有人見他醉過。
所以,謝長亭此番提議,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卻偏偏打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若能看到他們偉大的無所不能的主人醉上一次,此生才真正無憾矣。
舒河、頤修、碧月和楚寒幾人在愣了一瞬之後,很快臉上便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便是連八面威風吹不動的墨離和子聿,眼底也隱隱流露出幾分期待的光芒。
事實證明,謝長亭的這個提議,幾乎滿足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願,只是其他人膽子沒他那麼大,也謝長亭那麼不怕死,所以,若謝長亭不提,大概其他人是絕對沒有膽量提出這個建議的。
把殿上衆人興奮的表情盡收眼底,蘇末似乎不忍掃大家的興,偏首瞥了一眼神情淡定自若的蒼昊,心裡也悄悄冒出些許興致來,轉過頭,淡淡道:“長亭,你想怎麼個挑戰法?”
這句話的意思是……同意了?
站在蒼昊身後一直形同隱形人一般沉默無聲的難風、南雲默默對視一眼,眼底是衆人沒有察覺到的笑意與篤定,竟是絲毫擔憂也沒有。
“方纔長亭已經數過了。”謝長亭微微垂下眼,視線從坐在席上紋風不動的楚寒面上掃過,嘴角緩緩上揚,輕快的嗓音明顯透露着些許愉悅,“殿上一共有七十五個人,每人輪流着敬陛下一杯酒,直到能讓皇上露出醉意的那一杯酒下肚,是誰敬的,功勞就算在誰的頭上。”
此話一出,殿上衆人齊齊沉默了須臾,然後不約而同地擡起頭,望向前方高處的皇帝陛下。
有幾個年輕的官員本來心裡還有少許不安,怕皇帝雷霆大怒,更怕皇帝酒醉傷身,但慢慢的,見皇后娘娘面上含笑,丞相大人神色從容,便是連楚寒和藤茵這對醫術卓絕的師兄妹也沒有表示反對,心忖應該無礙,便也就稍稍放鬆了下來。
況且,這段時間謝長亭代理國政,他們已經大概瞭解了這個男子於政事上的果決,和看起來溫雅實則雷霆萬鈞的行事作風。
他說出口的話,每字每句都帶着十足的分量,不容任何人輕慢。
所以,對於七十五個人輪流敬酒的這個提議,在場的沒有人覺得無趣——雖然天下任何一個酒量匪淺的人若想毫髮無損地擋下七十五個人的敬酒似乎都有些不可思議,但謝長亭既然提出了這個建議,則必然有他的道理。
皇帝陛下的酒量,竟當真好到了這般程度,還是謝丞相只是單純地想看皇帝陛下醉上一回?
這個問題,在座的幾乎都想知道,也各自在心裡猜測,但答案是什麼,卻沒人能確定。
謝長亭眸光望向蒼昊,隨即微微垂首,恭敬地道:“長亭所求,還望主人應允。”
蒼昊靠在鋪着華貴雪白貂皮的椅背上沒有說話,悠悠擡起手,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美酒,視線緩緩掃過殿上,七十五個人,皆是神色專注目光炯炯地注視着他,眼底濃濃的期待表露無遺。
微微偏首,對上蘇末行爲盎然的表情,嘴角微勾,清雅好聽如天籟一般的嗓音淺淺溢出脣畔,“末兒,你也期待?”
蘇末淡定地點頭,“非常期待。”
“既然如此,”蒼昊舉起手中酒杯朝殿上緩緩示意,慵懶低笑,“誰先來?”
這是同意了。
舒河站起身,揚眉朗聲道:“本將軍想問一問謝丞相,誰能把主子灌醉了,可有賞賜?既是遊戲,有點彩頭纔好玩,不是嗎?”
好吧,舒河說話一向直接,一句把主子灌醉了,瞬間成了這個除夕夜的頭等大事了。
“彩頭?”蒼昊淡淡一笑,脣畔微微彎起的弧度看起來格外富有深意,“朕來給吧。畢竟,畢竟朕能許諾的條件,會更誘人一些,這樣玩起來,也才更有意思一點,對麼?”
玩起來在更有意思?舒河一愣,心裡頓時升起一陣不太好的預感。
“今日誰能把朕灌醉,朕就許他一個承諾——一個只要他提得出來,朕就一定辦得到的承諾。但是,”清雅的語調顯得漫不經心,卻又隱含不容忽視的威儀,蒼昊神情淡淡,似乎完全不將這個看起來沒有一點勝算的遊戲看在眼裡,“若最後沒有得勝者,那麼,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朕可就要隨意處置了?”
衆人一愣,各自對視之間,心裡同時浮現起不妙的預感。
蒼昊卻只當未覺,舉起酒杯,語氣輕快地再度問了一遍,“誰先來?”
“這第一杯酒,長亭先來。”謝長亭從一旁侍候的宮人手裡接過酒壺,緩緩走上白玉臺階,衆多如炬的目光注視之下,表情恭敬而沉着地先給蒼昊的酒杯中斟滿了酒,然後纔是自己的杯子。
放下酒壺,謝長亭雙手托起小小的白玉酒杯,躬身一禮,“長亭在此,先乾爲敬。”
說罷,仰首一口飲盡,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從容不迫。
蒼昊嘴角含笑,同樣動作優雅地舉杯至脣邊,緩緩地飲盡了杯中酒,翻開杯子向殿上衆人示意,杯子裡已經沒有剩下一滴酒水。
“這第二杯……”
一個聲音淡淡響起,“臣願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