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緬甸的特使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對方答應的十分痛快,當即就同意安排他會見中央軍委副主席金振宇將軍。

對於中國軍界的這位傳奇人物,阿瓦中將的瞭解恐怕比龐勁東還要多,而且他此前也見過金振宇。

阿瓦中將所不知道的是,金振宇接見他的書房正是龐勁東去的那間,正是在這間書房裡,龐勁東與金振宇敲定了果敢的未來。

阿瓦中將對於金振宇能夠接見自己還是很欣慰的,剛來到這間書房的時候甚至還感到有些輕鬆,因爲這意味着是一次不公開的會見。

阿瓦中將的到訪本就是秘密的,在這種場合更可以暢所欲言,不必顧及太多無意義的措辭方式。

“請坐!”金振宇的面孔很冰冷,好像蒙上了一層寒霜,讓阿瓦中將剛剛有些解凍的心情霎時間再次凝結起來。

阿瓦中將強擠出一絲笑容,用生硬的漢語說:“很高興金將軍能夠接見我……”

金振宇打斷了阿瓦的話:“客套話就不需要說了,現在關起門來沒有外人,就直接撈乾的談!”

對於金振宇的這種態度,阿瓦中將倒不介意,反而鼓起勇氣說:“金將軍,其實我也想這樣做,既然我們都是軍人,那麼就用軍人的作風來談問題吧!”

“好。”

阿瓦中將不再猶豫,開誠佈公地問:“我這次來貴國,是想知道貴國對果敢戰爭持有怎樣的態度。”

金振宇將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了笑,話裡帶刺地說:“貴國的將軍們前段時間頻繁出訪東亞各國,甚至連韓國和日本都去過了,我一直以爲你們會第一個訪問我們國家,卻沒有想到現在纔等到阿瓦將軍。”

這句話是違背外交禮節的,但是這裡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外交場合,兩個人也不是外交官。

面對金振宇的這種質問,阿瓦中將索性也省卻了那些虛僞的外交辭令:“據我所知,貴國在舉行宴會的時候有這樣的風俗,就是要把最好的菜留到最後才上。我認爲在很多事情上都有類似的道理,最重要的往往要留到最後。”

阿瓦中將的這番話不卑不亢,說的金振宇微微頷首。但是金振宇的立場已經是事先就有了的,無論阿瓦中將表現如何,對此都毫無影響。

金振宇表情平靜,緩緩地問:“那麼,我們能幫上貴國什麼?”

阿瓦中將當然無法對中國真的提出什麼要求,於是只把自己剛纔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我們想知道貴國對果敢戰爭的態度!”

“我們的態度是……”金振宇看着阿瓦中將,一字一頓地說:“堅決反對貴國政府在果敢地區進行的民族迫害,雖然這種迫害是打着維護國家領土和主權的名義進行的,但是仍然不能掩蓋罪惡的本質。貴國的這種行爲不僅破壞了緬甸國內的和平與團結,還對整個中南半島的局勢構成了威脅。”頓了頓,金振宇補充說:“這些都是我國在早前的聲明中就已經明確說過的,你現在問我的這個問題,也只能得到這個答案。”

阿瓦中將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但是貴國政府的外交聲明裡面,沒有說會暗中支持果敢共和軍的叛亂。”

“哦?”金振宇花白的眉頭擠在了一起,帶着似笑非笑的口氣問:“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我們在戰場上發現了貴國生產的武器,還發現貴國政府向果敢共和軍提供了大量資金,而且許多貴國公民越境參加果敢共和軍。”

金振宇舒展開了眉頭,如剛纔一樣平靜,逐條解釋起了阿瓦中將的這些指責:“我國每年都要出口大量武器,其中的普通武器有一些不是直接賣給了某個國家,而是賣給了一些國際軍火商。至於這些軍火商會將武器出售給誰,我們並不掌握。果敢共和軍如果有錢並聯繫到這些軍火商,自然就會有我們的武器。我相信你們應該已經注意到,這些武器上面沒有我國的生產標識,就是那些軍火商們乾的。由於我們兩國距離較近,因此國際軍火商們將果敢共和軍當做最佳銷售市場,根本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金振宇這一番話說得很巧妙,武器上沒有生產標識和兩國地理接近這兩條,本來可以證明中國暗中支持果敢共和軍,可現在反倒變成國際軍火商的商業選擇了。

喝了一口水之後,金振宇繼續說:“至於資金問題,必需澄清一點,不是我國政府提供的,而是我國民衆義憤於貴國政府迫害華人的行徑,而主動進行募捐籌得。我國公民參加果敢共和軍一事,也是出於同樣原因。”

“難道貴國政府對此就絲毫沒有進行干涉?”

“我們是一個民主國家,只要公民的所作所爲符合法律規定,就不會予以強行干涉,而我國的法律並沒有在這些方面做出任何規定。”金振宇輕哼了一聲,繼續說:“印度尼西亞等幾個國家遭遇海嘯的時候,我國民間還自發組織了許多捐款呢,怎麼沒看見相關國家出來表示感謝?!”

阿瓦中將差一點就要問:“如果貴國政府假借民衆實行自己的政治圖謀呢?”

可話到嘴邊,阿瓦中將又咽了下去,因爲這個問題看起來致命,卻沒任何實際意義,不僅會將雙方的關係鬧僵,而且金振宇完全可以坦然予以否認。

思忖了片刻,阿瓦中將問:“也就是說貴國會任由民間的這種行爲繼續下去?”

“貴國與其關心我國民間的憤怒情緒,倒是不如做一些更切實際的工作,例如說消除這種憤怒情緒的源頭。”

阿瓦中將立即就明白金振宇是指前段時間的排華事件,於是急忙解釋說:“滾弄事件是我軍的一名大緬族主義者通萊策劃的,這個人在前些天已經陣亡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此時必然已經遭到逮捕和軍法審判。”

“你沒有把滾弄事件解釋爲民衆的自發行爲,說明你還是有一定誠意的。”金振宇的表情依然平靜,只是語氣開始變得尖利起來:“但是我相信貴國政府如果沒有排華傾向,區區一個通萊也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風波。看到海外同胞遭到那樣的迫害,我國民間的憤怒情緒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我在這裡可以坦率的告訴你,已經有人再三上書中央,要求我國進行人道主義干涉。但是考慮到我們雙方之間多年結成的友誼,我們沒有這樣做,甚至都沒有在聯合國拿出任何對貴國不利的提案。”

“對貴國政府的支持,我國是一直銘記在心的,也是非常感謝的。但是……”阿瓦中將打量着金振宇的神情,用試探的口氣說:“我希望將軍不要忘記,緬甸華人持有的是緬甸國籍,而不是貴國的公民。”

金振宇早料到阿瓦中將會有此一說,當即不假思索的告訴他:“首先,我國作爲一個大國,作爲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在周邊國家發生人道主義災難的時候,負有一定道義上的責任;其次,華人的確是貴國公民,但是果敢人卻沒有加入緬甸國籍,直到今天仍在法理上持有我國國籍。”

阿瓦將軍針鋒相對的指出:“準確地說是臺灣籍。”

“你最好注意自己說的話,臺灣是我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ωwш⊕ тt kan⊕ C〇 “但畢竟處於兩個不同的政府管轄之下,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頓了頓,阿瓦中將立即補充說:“當然,我國一向支持貴國的統一。”

幸虧阿瓦中將補充了這麼一句話,否則金振宇就要拍桌子發怒了。

雖然中國在外交上素來軟弱,但是卻有一個不可觸及的底線,那就是臺灣。

在任何涉及到臺灣的問題,中國政府絕對不會讓步。任何挑戰中國對臺灣主權的企圖,都將遭到中國的強烈反擊。

金振宇壓下了已經升起的火氣,一字一頓的告訴阿瓦中將:“既然是同一個國家,那麼任何人在那個政府擁有國籍的同時,也就是這個政府的合法公民。”

其實果敢人——尤其是果敢共和軍成員——的國籍問題是很難說的清楚的,一方面他們沒有緬甸國籍,但是另外一方面,是否擁有臺灣籍也是一個問題。

這些年來,果敢共和軍喊的最多的一個口號並不是果敢自由,而是“還我國籍”。

龐勁東剛到長箐山的時候,見山下立着一個很大的牌子,上面就是用中文繁體正楷寫的這四個字。

阿瓦中將沒跟金振宇在這個問題上爭執,因爲在兩邊都沒有國籍,就意味着只要當事人同意,誰都可以將其拉到自己這一邊。

而且果敢共和軍畢竟來自中國,只是由於中國大陸政權的更迭,才造成了這樣一個遺留問題。

緬甸政府多年來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也一直都把他們當作外國人。

阿瓦中將因此擔心對方惱羞成怒,索性恢復果敢共和軍的中國國籍,那樣的話問題就更加複雜了。

所以他索性才順水推舟,直接將果敢共和軍成員的國籍落到了臺灣,事實上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

阿瓦中將冷笑一聲,語氣變得有些不太客氣了:“既然貴國政府認爲自己對臺灣的公民負有責任,那麼有件事情讓我感到很奇怪,就九八年的印尼排化暴亂。”

儘管阿瓦中將說到這裡就頓住了,但還是讓金振宇很清楚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國政府對九八年的印尼排華暴亂表現出了令全世界震驚的漠然和冷淡,或許是因爲意識到自己的這種做法有問題。

所在,後來的一段時間,官方通過一些喉舌在國內外散播許多言論予以解釋,其中有一條就是印尼華人持有臺灣國籍,大陸方面不方便插手。

金振宇沒有想到阿瓦中將竟然在這裡等着自己,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升了起來。

同時,金振宇又不得不意識到,阿瓦中將的這句話從邏輯上來講是沒有錯誤的,爲此發火只能顯出自己無能。

結果金振宇不得不又把火氣壓了下去,只是口氣變得更加尖銳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曾經犯過錯誤,不代表我們現在和將來不會糾正這個錯誤。”

看到金振宇能夠坦然承認錯誤,倒讓阿瓦中將更加敬佩這個老兵了:“既然貴國政府犯過錯誤,那麼就應該允許別人也犯錯誤。滾弄暴亂只是個別人搞出的陰謀,絕對不代表我國政府的立場。”喘了幾口粗氣之後,阿瓦中將飽含深情地說:“我們兩個國家之間的友誼源遠流長,當前的外交關係更是老一輩領導者出於高瞻遠矚和深思熟慮開創的,經住了國際風雲變換的考驗,不可以因爲少數不良分子就毀於一旦啊!”

看着阿瓦中將誠懇的表情和期盼的目光,金振宇同時感到欣賞和遺憾,欣賞的是阿瓦中將實在是個人才。

遺憾的則是這樣的人才竟然效忠於一個毫無希望的政府。

金振宇在一剎那間,差一點不願做出讓阿瓦中將失望的事,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我也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經得起考驗,但考慮到貴國曆史上和現在正在發生的排華暴亂,有必要對這段友誼重新予以審視,審視的前提就是我國公民的正當權利和要求能夠得到滿足。”

“金將軍……”阿瓦中將一聽到這句話,差一點從椅子上躥起來:“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同意果敢獨立?”

金振宇詭異的笑了笑:“這是你說的!我沒說過!”

一種不祥的感覺立即佔據了阿瓦中將的心頭,臉色隨之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我們當然會尊重果敢人的正當要求,可是……可是獨立這種要求是正當的嗎?”

“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正當或者不正當,不同的立場對‘正當’的理解也不同。”

“金將軍……”阿瓦中將緩緩的站起來,目光復雜的看着金振宇:“我在來貴國之前已經得到情報,貴國在暗中支持果敢共和軍,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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