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利，中央情報局總部。
耐心看完照片，斯塔克把目光轉向了坐在對面的韋斯利。
絕密資料失竊，黑旗公司的僱傭兵妄圖刺殺聯邦調查局助理副局長，高級情報官員夏普曼在家中吞槍自殺，杜倫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被迫引咎辭職，接受司法部調查，也許還會受到審判。
三天前，斯塔克被奧克朗任命爲中央情報局代理局長。
他的工作不是管理中央情報局，而是進行內部調查，搞清楚中央情報局與針對薛震遠的行刺有多大關係。
這是一件髒活。
斯塔克的手指頭在桌面上彈了幾下，朝韋斯利笑了笑。
“遭到綁架的酋長叫哈希德，一直在爲我們做事。失蹤的安保人員叫岡薩雷斯，是我們的合同僱員。”
斯塔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他們都是‘我們’的人了？”
韋斯利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他接替了夏普曼，以局長高級助理身份協助斯塔克進行內部調查。
“那個岡薩雷斯與我們正在進行的調查有什麼關係？”
“完全沒有關係。”韋斯利稍微遲疑了一下，又說道，“就目前查到的信息，他與正在進行的調查沒有關係。”
“那麼，派幾個人去找他，把相關信息發給中央戰區司令部。找到他之後，由中央戰區司令部負責營救。”斯塔克不想爲這些瑣碎的事情分神，他的使命只是完成中央情報局的內部調查。
韋斯利稍微遲疑了一下，看上去像有話要說，卻沒有說出口。
岡薩雷斯確實與針對薛震遠的行刺無關，他只是一名最低級的合同僱員，可是他的名字在那份失竊的情報人員名單裡面。雖然只是一份僞造的情報人員名單，真的情報人員名單掌握在杜倫特手裡，韋斯利覺得這起襲擊事件未必跟部族戰爭有關，但是他也知道，斯塔克不會相信這種說辭。
世界各地有上萬名中央情報局的情報人員，大多數是岡薩雷斯那樣的合同僱員。
在過去一週裡，發生了三起牽扯到合同僱員的事件，導致一名合同僱員喪生，兩人重傷與一人失蹤。類似事件每年要發生上百起，如果每起事件都要徹查到底，中央情報局就成了聯邦調查局。
韋斯利知道，斯塔克只想早點完成內部調查，讓中央情報局正常運作，對其他事情都漠不關心。
問題是，此事該不了了之嗎？
離開斯塔克的辦公室，韋斯利打了幾個電話。
斯塔克只說把此事交給中央戰區司令部，沒提到不提供支持。按照正常程序，中央情報局會首先知會國防部，然後與國防部管轄的三軍情報局展開合作。因爲具體行動由中央戰區司令部負責，所以中央情報局要派遣幾名情報聯絡員前往吉布提，爲特種部隊展開的營救行動提供支持。
岡薩雷斯與羅馬裡奧都是美國公民，而美國公民在海外失蹤與遇害都不是小事。
此時，整形醫院的病房裡面。
醒來後，臉上那股火燒火燎般的疼痛感愈發明顯。唐旭宸知道，那是麻藥失效後產生的影響。雖然金泰熙開了止痛藥，但是唐旭宸沒有服用。疼痛感能夠保持清醒，他不喜歡渾渾噩噩的感覺。
劉雪麗進來的時候，唐旭宸坐了起來。
臉上與手上裹着紗布，只在眼睛與嘴鼻處各開了兩個孔，看上去像是一具剛製作好的木乃伊。
“你還好嗎？”看着劉雪麗，唐旭宸心裡千言萬語，卻只說出了這一句話。
劉雪麗點了點頭，神色很複雜。
唐旭宸知道，劉雪麗自始至終反對這麼做。昨天晚上，她還試圖說服唐旭宸，讓唐旭宸放棄這個瘋狂的舉動。
一時之間，唐旭宸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你還好嗎？”劉雪麗輕輕握住唐旭宸的手，似乎能透過厚實的紗布感受到下面那雙無數次把她抱在懷裡、愛撫過她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卻已變得面目全非的手掌，彷彿那層紗布更加真實。
唐旭宸想微笑，卻發現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跟金教授談過了。”因爲嘴脣動不了，所以唐旭宸的話有很重的鼻音。“要等一週才能拆線，還要做一些局部處理，比如把皮膚曬得更黑，服用激素促生體毛，然後做一個小手術改變嗓音。”
劉雪麗目不轉睛的看着唐旭宸，突然鬆開唐旭宸的手，起身走開。
不知道爲什麼，劉雪麗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陌生，根本不是她認識、熟悉與深愛着的唐旭宸。
“雪麗，我保證會回來，回到你身邊。”唐旭宸想抓住劉雪麗，可是裹着紗布的雙手根本無法握緊。
劉雪麗背對着唐旭宸，兩行淚水滾涌而出。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任務，把歐陽救出來後，我們就辭職。雪麗……”
“我明白，我能理解。”
“雪麗，我希望你能理解，更需要你的支持。”
迅速抹掉臉上的淚水，劉雪麗轉過身來說道：“也門政府軍已經找到襲擊現場，此事肯定引起了中央情報局重視，我們最多隻有一個月。我正在設法跟老木取得聯繫，把我們的安排告訴他。”
唐旭宸擡起手來，劉雪麗遲疑了一下，纔再次握住了唐旭宸的手。
“雪麗，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還是我。”唐旭宸控制住情緒，讓語氣變得緩和。“還記得那天說的話嗎？”
劉雪麗看着唐旭宸，神色顯得很激動。
“其實，我想說出來，只是……”
“我知道……”
“雪麗，聽我說，我……”
劉雪麗伸手壓住了唐旭宸的嘴脣，準確的說是嘴上的那個窟窿。
“雪麗……”
“回來後，再告訴我。”
唐旭宸很想把那三個字說出來，他知道劉雪麗想聽到他說出那三個字。
“我害怕。”劉雪麗在努力剋制，卻無法壓制住心頭的悲痛。“旭宸，我好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知道，你愛我，你一直愛着我，即便在那幾年裡，你也沒忘記我，你躲着我是怕見到我，怕見到我之後再也無法跟我分開。可是我真的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
唐旭宸摟住劉雪麗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胸口。
不多時，劉雪麗平靜下來。
兩人沒再說什麼，只是緊緊依偎着。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金泰熙給唐旭宸做了聲帶手術，讓他的嗓音聽上去與岡薩雷斯別無二致。在此期間，唐旭宸每天都要到人造陽光房裡呆上三個小時，把皮膚曬得跟拉美人一樣黝黑。此外，唐旭宸還做了文身、學會了波多黎各口音、掌握了岡薩雷斯的生活習慣與日常用語等等。
劉雪麗去看過唐旭宸，只是再也沒有與他親熱過。
雖然知道那張面孔下是唐旭宸，但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那個樣子的唐旭宸。
這天像往常一樣，劉雪麗在六點起牀。準備早餐時，她打開了餐廳裡的電視機，調到了國際新聞頻道。
五天前，那段處決哈希德酋長的錄象出現在了網絡上。
關鍵不是那段錄象，而是讓中央情報局找到岡薩雷斯。
哈希德還活着，被關押在一處秘密監獄裡。
按照安排，在救出歐陽鳳鳴之前不會拿他怎麼樣。至於救出歐陽鳳鳴之後，得看他有沒有利用價值。
劉雪麗準備好早餐的時候，電視上出現了美軍特種部隊營救人質的畫面。屏幕下方的滾動提示語是：一支海豹突擊隊在也門北部山區展開行動，經過激烈戰鬥擊斃數十名部族武裝份子，營救出被關押在一處山洞裡的岡薩雷斯。因爲是昨天的新聞，所以岡薩雷斯已經搭乘飛機回到美國。
吃完早飯，劉雪麗去了國土安全局總部。
按照美國的習俗，岡薩雷斯將受到英雄凱旋般的歡迎。只是接下來，中央情報局與聯邦調查局會輪番審問他，搞清楚在過去一個月裡發生的事情。三個月，也許半年之後，他才能重獲自由。關鍵就是，他在被關押期間是否向綁架他的匪徒透露了對中央情報局、對美國不利的信息。
因爲身份曝光，所以中央情報局與xe公司會解除他的僱傭合同。
這些全在預料之中，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不出所料的話，“岡薩雷斯”將在重獲自由之後離開佛羅里達州，去得克薩斯州或者加利福尼亞州。他會用半年時間花掉全部積蓄，因爲經濟與生活上的問題與未婚妻分手，然後在某個時候消失。
以他的能力與身份，肯定能獲得一份高風險與高回報的工作。
至於今後，劉雪麗就不大清楚了。
計劃由她與唐旭宸制訂，可是並非所有計劃都能考慮到結果。唐旭宸將利用木林森提供的線索尋找歐陽鳳鳴，在暗中掩護木林森。
只是，木林森並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掩護他。
這是唐旭宸的要求，即在找到歐陽鳳鳴之前不能把他的行蹤告訴木林森，不然就不是暗中掩護了。這是一個合理的要求，即木林森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掩護他，也就不會隨便相信任何一個試圖靠近他的人。關鍵是，需要掩護的不是唐旭宸，而是木林森，因此有理由讓唐旭宸保持隱蔽。
一切安排妥當，剩下的就是看唐旭宸與木林森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找到歐陽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