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的話彷彿是一座啼鳴的警鐘,在若風和山上的狙擊手耳中久久迴盪着。單奕軒嘴角不由的浮起一絲笑意,心說想不到肖峰現在的語言水平竟然能達到談判專家的水準,對肖峰說的話,他感到非常的滿意,從車窗中看向疑慮重重的若風,看着他背上的狙擊槍,心中暗道:希望你們不要繼續走彎路,我只是希望中國人的槍口永遠不要指向中國人,僅此而已!
若風眼圈中帶着還沒落下的淚水,看着面前的肖峰失聲問道:“你說的可全是真的?”
肖峰淡淡的笑了笑,沉聲說道:“我肖峰向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中國爺們,從來不說謊話!我不知道,不知道軒哥爲什麼會給你們這麼多的時間,在我看來,你們隱藏在六點鐘,十二點鐘,三點鐘方向的狙擊手根本就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如果我們想要殺了你,那麼你們甚至連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說着看了看坐在駕駛室中抽菸的軒哥,輕聲說道:“你們的路可能就在盡頭,也可能不止會走到這裡,希望你們想清楚!我說的已經夠多了,其他的事情,自己去斟酌吧!”
肖峰深吸了一口涼氣,慢慢的彎下腰,撿起放在地上的狙擊槍,隨即緩慢的將彈夾中的所有子彈退出槍膛。在和若風談話的時候,他已經發現了狙擊手所在的位置,對方的狙擊技術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至少他們應該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一名二十一世紀狙擊之王親自調教出來的徒弟。槍膛的最後一發子彈,肖峰遲疑了一會,但還是將子彈退了出來,因爲他知道,軒哥根本就沒有要殺了他們的意思,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表現自己的誠意。拉開後備箱的車門,緩慢的將狙擊槍放進後備箱,隨即優雅的蓋上後蓋,慢慢的走到吉普車的駕駛室旁,打開車門,對若風說道:“有些事情,需要你想明白,但是記住,時間不會太多,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說着坐進駕駛室,關上車門。
單奕軒眯着眼睛,沒有下令開車,也沒有下令反擊,肖峰看了看後視鏡,不禁有些擔心,擔心這幫混蛋不爲所動,如果真的開槍射中油箱,雖然不至於殃及他們的生命安全,但是危險係數還是非常令他十分擔心。
“軒哥,如果對方開槍……我們怎麼辦?”肖峰的手按在方向盤上,看了看窗外已經泣不成聲的若風,十分擔憂的說道。
單奕軒的嘴角不由的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眯着眼睛說道:“你剛剛的那番話,就算他們的心是石頭坐的,也該被暖化了。你覺得外面的這個人在這個時候會下達攻擊的命令嗎?”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外面抽泣的聲音,他卻聽的非常的真切。在這種情緒非常不穩定的情況下,任何一名受過專業訓練的指揮官都不會下令對敵人冒然發起攻擊,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對他們毫無威脅的情況下,如果一旦下令開槍,那麼就意味着若風將會成爲中國的天敵,不管他躲到天南地北,陽城特戰隊的人都會找到他,幹掉他!
肖峰怔了怔,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道:“軒哥,我把子彈都退出來了……一發都沒有留下……”說着不禁慚愧的低下頭,原本他想留一顆子彈,但是覺得沒有必要,如果油箱被引爆,那麼最後一顆子彈就算不留給自己,那麼自己也活不了太長的時間。
單奕軒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不怪你,你把所有的子彈都退出來,肯定會給對方造成了很強的心理壓力,這更加說明,你的心理戰術和談判戰術已經成功了,不錯,我希望你能把狙擊組的每一名狙擊手,培訓成你今天這個樣子,能在敵人的面前淡定的和敵人談判,能在敵人的槍口下,瞬間找到他們的弱點。當然,我的意思可不是在敵人的面前退出子彈投降……要學會見機行事!”
肖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從單奕軒坐上車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軒哥的意思,如果軒哥和自己都暴漏在敵人的槍口下,那麼反擊將會成爲必然,軒哥的離開,給了肖峰和若風談判的時間和機會,因爲他很清楚,陽城特戰隊需要優秀的狙擊手,從若風背後的狙擊槍和隱藏在樹林中的狙擊手來看,他們的周圍隱藏了不下十五名狙擊手,這對陽城特戰隊來說,如果他們能投誠,這將是一筆不小的收穫。
“軒哥,我們現在怎麼辦?”肖峰看向後視鏡,軒哥的淡定讓他不禁非常的佩服。
單奕軒沉思了片刻,輕聲說道:“等!等他們來找我們!”
若風深吸了一口氣,無線電中傳來隱藏在暗處狙擊手的求助聲音:“風哥,現在的局勢這麼複雜,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幹掉單奕軒嗎?”每一名狙擊手都是若風手下最精銳的力量,毫無疑問,他們也是亞馬遜總部的中堅力量。當前各國發生的軍事動盪他們十分的清楚,現在的局勢對他們來說已經非常的不利,如果殺了單奕軒,那麼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回到這個自己的國度,他們似曾想起,他們也是一名中國人,雖然他們的家庭在戰爭時期家破人亡,但是他們彷彿都能聽見祖國的召喚,目前的呼喚,他們有着共同的名字,母親叫中國,父親是黃河!
肖峰的一番話不僅僅是震撼了若風的心靈,更動搖着每一名隱藏在暗處狙擊手的決心。他們的狙擊鏡準星十字鎖定在吉普車的四個車門,有的甚至鎖定住了吉普車的油箱和輪胎。晃動的狙擊鏡水平線,猶如他們此刻的心情,彼此起伏,十分的不穩定。
若風看了看坐在車中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的難過,他很希望能和單奕軒和肖峰這樣的狙擊精英分出一個勝負,來一場真正的狙擊戰,但是現在,他們的無動於衷和剛剛的那番話,讓他有種撕心裂肺的罪惡感!
“各小組注意,注意觀察目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開槍!”若風的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溼,平靜的心情已經不能繼續平靜,那種祖國的召喚,讓他不敢面對這輛車上的兩個人!
“一號狙擊組明白,等待攻擊命令;”
“二號狙擊組明白,等待進攻命令;”
“三號狙擊組明白,等待命令;”
“……”
無線電中傳來各小組的工作彙報,若風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走到雷區的一旁,猛地一腳踢開了帶着骷髏頭的木樁,隨即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慢慢的趴下,隨即開始尋找詭雷的導火線。
幾名狙擊手看着若風的動作,心裡已經猜出了他的心思,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
肖峰愣了愣,連忙指着正在拆雷的若風說道:“軒哥快看,他要幹什麼?”
單奕軒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正在慢慢的尋找導火索的若風,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說道:“他在拆雷,爲我們排除障礙雷場!”
若風熟練的挑出一顆防步兵戰車雷,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絲弧度,將保險插上後站起來,將雷扔進雷場的紅色區域,隨即從衣兜裡拿出一包煙,自顧自的點燃香菸,向後退了兩步,猛吸了一口香菸,隨即用食指將菸頭彈飛,菸頭精確的落在一顆詭雷的保險絲上。正在山上負責警戒的幾名狙擊手不約而同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臉上也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從吉普車的周圍傳來,整個爆點從中心開花,直接延伸到道路的兩邊,從爆炸聲持續的聲音和現場被破壞的痕跡來看,若風在這裡佈置的雷場,是一個非常精密的防步兵,防坦克,防拆彈的精確雷場。簡單的詭雷陣地,每一名狙擊手幾乎都會佈置,但是這樣精湛的連環炸點佈置方法,一般的工兵都非常的難完成,由此可見,若風不僅僅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還是一名非常專業的佈雷專家,這讓單奕軒不得不大開眼界,原本對若風沒有什麼興趣的他不禁來了興趣,他決定,要把這個傢伙拉到陽城特戰隊當一名專業的工兵指導員……
爆炸聲過後,路面被炸的坑坑窪窪的,和原來的路面想比,已經慘不忍睹。若風轉過身,看了看駕駛室中的肖峰,隨即走到吉普車邊,拉開車門說道:“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們的長官單奕軒和我說兩句話?”
肖峰迴過頭看了看軒哥,見軒哥沒有反對的意思,隨即拔下車鑰匙,說道:“你很聰明,也很厲害,不過排雷要注意保護生態環境,這樣的防拆雷場以後少弄點,不然地球很不安全……咳咳,軒哥教給我的……你和軒哥談吧!”說着聳了聳肩,走下車。
若風平淡的笑了笑,坐進駕駛室,看了看坐在後車座上的單奕軒,說道:“我很佩服你,佩服你的膽量,佩服你的爲人,佩服你教育手下的方式。”
單奕軒眯着眼睛說道:“佩服我的人有很多,但很多都是我的朋友,兄弟。沒有任何一個敵人佩服我,他們怕我,敬畏我,這種不叫佩服,這種心理恐懼,會讓他們增加幹掉我的決心。”
若風咬了咬嘴脣,低聲說道:“能不能讓我叫你一聲軒哥?”說着眼淚不由的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隨便,你絕對是第一個拿槍指着我,還能站在我面前叫我軒哥的人,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你的手下還在等待着你的攻擊命令!坐上我的車,你不怕你的手下槍萬一走火了,一槍打中油箱,你我可就都掛了?”單奕軒嘴角浮起一絲不屑的笑意,他知道,方圓一公里內,有狙擊手在監視着這輛車的動態,車門,輪胎,甚至是油箱都可能成爲狙擊手說定的目標。
“對不起,軒哥,剛剛……我是一名中國人,兒時的時候,被一批突然闖入中國的外國人帶走,至今我都不曾記得自己的父母長的什麼樣子。長大之前,我一直以爲亞馬遜就是我的祖國,就是我甜蜜的家園。但是長大以後我才發現,不斷的有小朋友被帶到亞馬遜,他們接受世界上最殘酷,最尖端科技的洗腦,在那些孩子幼小的記憶中植入另一份記憶,然後清除那些孩子曾經的記憶,包括爸爸媽媽,國籍,姓名……我目睹了這一切,我才知道,我也是這麼來的……”若風咬了咬嘴脣,那些失而復得的記憶,讓他變的不在把亞馬遜當成自己的家園,但是怕總部的圍剿追殺,他不得不選擇裝傻。
“再一次行動中,我們突然發現了自己童年還未銷燬的資料,我們明白了我們的身世,我所帶的部隊,每一名隊員都是亞洲人,幾乎每一名隊員身體中流淌的都是華夏大地的血液,我們知道,我們有母親,有父親,我們不屬於亞馬遜,但是爲了躲避總部的追殺,我們只能服從總部的命令,執行着永遠執行不完的任務!”若風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是一名中國人,從看到那份童年的資料,我就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隱藏在我心中最深處的疤痕!”
“我希望能和尚翊墨和徐欣一樣,認祖歸宗,迴歸中國,希望軒哥能收留我們!我爲剛剛的莽撞,向您道歉!”
單奕軒的表情突然變的十分嚴肅,從若風的表情上來看,他並不像是在說謊。“我欣賞流血不流淚的男子漢,你太娘娘腔了……”
“……”若風咬了咬牙,隨即正色道:“軒哥,希望您能同意我加入陽城特戰隊,讓我爲祖國盡一份心,出一份力!”
單奕軒笑了笑,說道:“在中國,有個規矩,叫做入門儀式。作爲亞馬遜的頂級殺手,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等你們做出點什麼之後,到陽城特戰隊找我,我希望你們所做的事情,是對祖國有價值的,並能澄清你們不是在騙我,要表明你們加入祖國決心的事情,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若風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明白,我會給您遞交一份滿意的答卷的!知道軒哥還有任務,所以,我們不打擾了!”能從這條路上率先攔截單奕軒的吉普車,若風的情報工作做的可見不是一般的好,對於他去延安有什麼樣的任務,他不知道,但是對於單奕軒的行程,他非常的清楚。
單奕軒點了點頭,說道:“最好是這樣,既然承認是自己是一名中國人,那麼就不要做對不起中國人的事情,否則這種人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他,幹掉他的!”
“知道了,謝謝,等我的好消息吧!”若風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中的包袱一下子就輕了許多。說完走下車,肖峰走到若風的面前,說道:“機遇有的時候只有這麼一次,希望你能越走越遠,我更希望和你並肩作戰!”說罷坐進駕駛室,隨即扭動汽車的按鈕,吉普車緩緩的開過被清理過的雷區,接着急速向延安方向開去。
吉普車離開後,十幾名身穿吉利服的男子從樹林中跑出來,幾個人將若風圍成一團。一名外國人看着若風說道:“風,你動心了?你知道老大派我來是幹什麼的,所以希望你能想清楚,最好不要和亞馬遜總部作對!”
由於若風帶領的是一批中國人,亞馬遜總部出於安全的情況考慮,爲其配備了一名不同國籍的外國人做副隊長。總部的意思很明確,他們不太相信若風,但若風又是亞馬遜總部的精銳力量,曾經出色的戰績總能獲取總部的欣賞和嘉獎,所以總部考慮若風的感受,只爲其配備了一名副隊!
若風舔了舔舌尖,深呼了一口熱氣說道:“我不想和亞馬遜總部作對,其次,我更不想和我的母親作對。”話音落下,十五名狙擊手瞬間舉起槍,將槍口指向威脅若風的副隊長。
副隊長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槍口讓他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沒有人不害怕死亡,特別是這種在死亡的威脅恐懼下,人的心理反應會在第一時間摧毀自己的最後防線。
黑洞洞的槍口不禁讓副隊長倒抽了一口涼氣,緊張的嚥了口氣,看着若風說道:“你真的決定這麼做嗎?我們曾經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我們是可以拿命換命的兄弟,你難道忘記了嗎?總部對你錯過嗎?”
若風放下手中的槍,坐在路邊,輕聲說道:“是啊,我們曾經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是可以拿命換命的兄弟,現在呢?你是不是特想殺了我?現在我違反了總部的規定,你還是我曾經的那個兄弟嗎?總部錯過嗎?呵呵……”若風笑了笑,起身說道:“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可笑嗎?總部錯過嗎?錯過嗎?他沒有錯過嗎?我們一直在爲總部賣命,一直生存在槍林彈雨的戰爭之中,我們沒有國籍,沒有身份,沒有血性和感情,這難道不是總部的錯誤嗎??”
“總部錯了,從一開始他們就是錯的,最無知的是我們這些傻蛋,被人家當成賺錢的工具還要感謝人家!我們能活到現在,不是總部的關心,而是憑藉着我們自己的實力,實力才成就了我們的今天!我們是人類,不是畜生,我們有感情,有名字,有家園,而不是亞馬遜充滿了恐懼和死亡氣息的森林!副隊長,你唯心自問,是我們錯了,還是總部錯了?我們的生命就這麼下賤嗎?”若風指着副隊長有些激動的說道。他相信副隊長能聽懂自己的話,雖然他的國籍不是中國,他也並不屬於亞洲人,但是他相信,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對這些事情就會有感觸。
副隊長摘下掛在脖子上的槍,撲騰一聲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風,你說的對,從一開始,我們就和那些小妹妹小弟弟的宿命是一樣的,接受着慘不忍睹的洗腦,承受着其他兒童沒有承受過的痛苦,接受着別人從來不敢想象的訓練,經歷着別人沒有經歷過的風雨。這一切,都是亞馬遜的錯。但是你知道嗎?亞馬遜的實力非常的強悍,即便是我們叛變了,他們也會找到我們,殺掉我們,你覺得你能對付過亞馬遜的那幫畜生嗎?”
雖然他的國籍不是中國,也不是亞洲人,但是他知道,他有自己的國家,他有自己的信仰和疼他愛他的母親與父親,在亞馬遜的他已經幾乎麻木了,每天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能活到最後,活着熬過今天。他們的心中從未有過其他的思想,因爲總部根本就不會給他們考慮的思想空間。從看到自己的名單和若風的在一起時,他就明白了一切,彷彿重新回到了洗腦之前,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名非常非常幸福的孩紙,而今天,他已經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殺手,甚至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他痛恨亞馬遜,但是他知道,自己永遠走不出這個局。
若風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如果加入陽城特戰隊呢?尚翊墨和徐欣不一樣選擇了離開嗎?陽城特戰隊已經成了亞馬遜的對手,我不覺得陽城特戰隊沒有實力接招,我更有信心,陽城特戰隊一定會比亞馬遜更人性化,他的生存時間,絕對會高出亞馬遜的一半!如果你願意,就和我們一起幹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情,讓它成爲爲們加入陽城特戰隊的入門儀式,如果不願意,一,放下你的槍走人,第二,我們比比誰的槍快,你死了,部隊聽我的,我死了,部隊聽你的,怎麼樣?”決心已定,不管其他人在說些什麼,他都不會再次改變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