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輕微的嗡名聲持續的響着。
陰暗但卻充滿了科技感的大廳裡，營養倉內的燈光充斥在艙內的泡沫中，清楚的照亮了傷者沉睡的臉龐。
李天瀾在看東城如是。
司徒滄月在看着劫。
清冷的眸子裡帶着些許忐忑的納蘭詩影正在小心翼翼的介紹着東城如是和劫的身體狀況。
“目前來說，殿下的身體恢復的很不錯，嗯，這所謂的不錯，說的是他的身體內部已經開始初步癒合，理論上來說，殿下現在從身體上來說已經可以醒過來，但是他的腦波很低，我詳細的研究過殿下近期的數據。”
納蘭詩影看着營養倉裡的劫，低聲的，沙啞的開口道：“現在的情況，看上去是殿下自己不想醒。”
司徒滄月默然無語。
李天瀾的視線轉了過來，看着營養倉裡的劫，不知道該說什麼。
劫自己不想醒。
醒過來，又能怎麼樣呢？
他現在的身體脆弱至極，身體內部雖然已經初步癒合，但仍舊虛弱到了極致，這也就意味着即便他醒過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也不能活動，需要慢慢修養，甚至要在輪椅上過餘生，除非納蘭詩影研究的第三代永生問世，否則劫基本上已經不太可能恢復到巔峰狀態，不要說巔峰狀態，他的身體甚至都很難恢復到普通人的標準。
這些或許都可以接受。
但是安吉爾的死亡讓他怎麼接受？
安吉爾的死亡幾乎是在一瞬間擊碎了劫所有的堅持與堅韌，擊碎了他的靈魂。
與其睜開眼睛面對毫無意義的世界，到不如在黑暗中永恆的沉淪。
司徒滄月沉默了很長時間，才低聲道：“我不能接受。”
納蘭詩影微微低下頭，看着昏迷中的劫，平靜道：“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目前我們正在討論可以給予殿下精神刺激的方法，具體的方法大概有十種，我們需要一一排除，確定一種對殿下危害最小的方式，慢慢刺激他的精神，讓他甦醒過來。”
司徒滄月默默的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納蘭詩影微微鬆了口氣，內心剛剛放鬆，一道明亮而銳利的目光已經將她籠罩。
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似乎瞬間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微微僵硬，低下頭，低聲道：“陛下...”
“如是的情況怎麼樣？”
李天瀾問道。
納蘭詩影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她給不出能讓李天瀾滿意的答案，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說。
“實話實說。”
李天瀾淡淡道。
“她的情況某種程度上跟劫殿下剛好相反，東城小姐的腦波非常混亂，數據的浮動很大，某些時候極爲活躍，但最大的問題是她的身體。”
納蘭詩影低聲道：“她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徹底摧毀，摧毀的非常嚴重，根據您和瑤池方面提供的消息，我在北海的資料庫中翻閱了一些關於武道的數據，從而大致模擬了無敵境的力量和東城小姐當時的身體強度，這個數據並不是十分準確，但卻很有參考意義。以正常的無敵境力量和驚雷境巔峰的身體做對比，各種數據都表明，無敵境的力量對東城小姐的身體造成了近乎不可恢復的破壞，她的恢復過程會非常漫長...”
她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
“多漫長？”
李天瀾問道。
漫長到幾乎看不到希望。
這是納蘭詩影的心裡話。
但她卻很清楚這句話產生的後果。
所以她沉默了一會，咬了咬牙，輕聲道：“至少還需要三年的時間，如果進展不順利的話，大概需要五年。”
“你的意思是，最多五年，如是可以醒過來。”
李天瀾緩緩說道，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是這樣。”
納蘭詩影咬了咬牙。
目前她最關注的三個傷者，劫是一個，但精神刺激的方法根本無法確定時間。
而剩下兩個，一個是東城如是，另一個則是忘憂山莊的那一位。
這兩位都在等待着她的成果，或者說是第三代的永生藥劑。
五年時間，這是她給自己的底線，在這個時間之前，她必須要讓第三代永生正式投入臨牀使用中。
李天瀾深深呼吸，緩緩吐了口氣。
“三五年...”
他喃喃自語了一聲，輕聲道：“我可以等。”
他的聲音很輕，但卻帶着難以掩飾的希望和憧憬。
納蘭詩影的內心微微一沉，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朝着李天瀾微微彎了下腰。
李天瀾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一眼東城如是，突然道：“走了。”
他看了一眼司徒滄月。
自己的副宮主依舊站在那，沒有說話。
李天瀾點了點頭，一個人默默的走進了電梯。
電梯一路向上，來到了巨大的不可思議的城堡大廳。
李天瀾在大廳的花園前站了一會，緩緩走出了城堡。
人來人往。
東皇宮的日常充滿了效率的美感。
每個跟李天瀾擦肩而過的東皇宮工作人員都會微微躬身。
李天瀾笑着迴應，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他很喜歡現在的這種氛圍。
或許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這種氛圍很亂很吵。
可對於從小到大都極爲孤獨的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氛圍。
那一聲聲陛下清晰的提醒着他，眼下的一切，都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
城堡門前同樣巨大的噴泉廣場噴射着水柱，水柱在高空匯聚，在陽光下呈現出了一抹七彩紛呈的虹光。
李天瀾路過廣場，隨意在草坪上坐下來，擡起頭望着水柱匯聚出現的那片彩虹，望着彩虹下方那一把漆黑的巨劍，內心寧靜而平和。
有些歡快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伴隨着清脆的鈴鐺聲響。
一隻脖子上繫着一隻銀鈴的金毛大狗歡快的跑過來，蹲坐在李天瀾身邊，跟他一起擡着頭看着廣場上方的彩虹。
金毛已經很高大，蹲坐下來並不比坐着的李天瀾矮多少，它不斷的調整着距離，最終挨在李天瀾身上，愜意的搖着尾巴。
李天瀾笑着摸了摸它的頭，就像是回到了當初他和它一起走過了三年萬里長路的時光。
城市，山林，沙漠，極地。
暴雨，飛雪，烈日，狂風。
一人一狗，很孤獨，但卻並不孤單。
那是李天瀾內心最安靜的三年，也是最專注的三年。
那三年一直烙印在李天瀾心裡，對於金毛來說似乎也足夠的刻骨銘心，所以當李天瀾回到天南，來到東皇宮的第一天，金毛在看到他的時候直接就黏在了他身邊。
“等有時間了，在帶你去走走。”
李天瀾揉着金毛的頭，聲音溫和。
金毛嗚咽了一聲，趴下來轉了個身，對李天瀾露出了肚皮。
李天瀾伸手撓了撓它的肚子，突然響起了當初將金毛送給自己的她。
他的動作慢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不開心嗎？”
熟悉的幽香瀰漫過來。
穿着一身長裙的秦微白柔聲問道。
“沒有。”
李天瀾搖了搖頭：“只是...”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笑了笑：“不知道怎麼說，就不說了。”
秦微白乖乖的嗯了一聲，坐在李天瀾身邊，自然而然的靠在他懷裡。
李天瀾摟着她的身體，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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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和師叔怎麼樣了？”
秦微白低聲問道。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輕聲道：“如是的身體很差，納蘭說至少還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這個時間雖然很長，但並非不能接受，只要可以恢復過來，我都能等得起。”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只是師叔的情況很不好。”
“嗯？”
秦微白直起身體，看着李天瀾。
她和劫沒接觸過幾次，並不熟悉，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不關心劫的狀態。
種種跡象都表明，不算現在的王天縱，不算李天瀾，劫可以說是距離天驕最近的人，這意味着如果他可以恢復的話，東皇宮在尖端武力上將真正立於不敗之地，這可不是一個巔峰無敵這麼簡單，甚至不是所謂的半步天驕，而是距離那個至高無上的境界，真的只差半步，小半步，甚至是一絲絲的距離。
劫是殺手，是刺客。
那種狀態下的劫，如果隱藏在暗中，就連真正至高無上的天驕都要如臨大敵。
如果他能恢復的話，東皇宮將真正成爲黑暗世界最強的勢力。
“納蘭的意思是，師叔不想醒...”
李天瀾低聲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其實...我大概可以理解...”
他靜靜的想着，眼神中的情緒波動逐漸變得激烈。
“你在想什麼？”
秦微白伸手撫平了他微微皺着的眉頭。
“沒什麼。”
李天瀾笑了笑，柔聲道：“換位思考的話，如果我失去了你，恐怕我也不想醒，真正的生不如死，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伸出手，緊緊將秦微白摟在懷裡：“看到師叔那種狀態，我不想承認，但我確實很害怕，我沒辦法理解師叔的心理，但我大致能想象我身邊沒有你的感受，我無法想象到時我會變成什麼樣子，眼前這一切，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秦微白身體一緊。
她在李天瀾懷裡微微低着頭，臉色有些蒼白。
半晌，她才勉強笑了笑，柔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啊。”
她的聲音逐漸變低：“只要你不趕我走就好。我前幾天還夢到你不要我了，要我滾，那麼兇...”
李天瀾笑着捏了捏秦微白的耳朵，輕聲道：“不會。”
秦微白嗯了一聲，突然轉移了話題，道：“軍師有事情跟你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