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看着李天瀾和王天縱。
而破曉則在看神和李天瀾。
東歐夜間的寒風終於恢復了正常。
一片荒涼破敗的古堡廢墟里逐漸亮起了些許微弱的燈光。
這幅畫面有些荒涼,有些慘烈。
但卻很美。
神。
李天瀾。
王天縱。
三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但卻像是連成了一線。
破曉看着這一幕,內心突然間有種說不出的異感覺。
“這畫面很美好。”
破曉突然說了一句。
這句話很簡單。
但也很複雜。
包含了很多種意思。
神看了他一眼,緩緩轉身,平靜道:“曾經有個老傢伙說過一句話。”
他的身體向前。
腳步的前進帶動着他身邊那把長達三米的巨大鐮刀。
鐮刀寒冽的光芒反射着月光,愈發凌厲。
但隨着神的身體一動,一滴鮮血突然間垂落下來,落在了鋒芒清澈的鐮刀,一滴殷紅,觸目驚心。
透過李天瀾的劍意與王天縱對了一劍的神緊緊抿着嘴角。
於是鮮血變成了一條細細的血線,順着神的嘴角流淌下來,落在了鐮刀的刀鋒。
神的聲音平靜而執拗。
“美好的,都將破碎。”
破曉看着順着刀鋒流淌下來的鮮血,眼神複雜而凝重。
他直到神嘴裡那個老傢伙是誰。
也知道那位老殿下是在什麼情況下說出的這句話。
這是當年老殿下在知道神對北海王氏的野心的時候的肺腑之言,發自肺腑,卻意味深長。
破曉跟着神緩緩移動腳步,平靜道:“王天縱三年前更強了。”
“是。”
神點了點頭,他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負面情緒:“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半步天驕,確實是天下無敵。但邁不出最後一步,再強又能如何?”
“你受傷了。”
破曉說道。
他說的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三年前的天都決戰,神和王天縱同時都處於無敵境巔峰,王天縱或許會稍強一些,但那卻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絲。
可現在與三年前截然不同。
王天縱又有突破,這種狀態下的王天縱,實實在在的神強了半步。
“你若現在出手,死戰王天縱,還有幾分把握?”
破曉問道。
“我沒有把握。”
神搖了搖頭,他的身影停在原地,默默思考了一會,才繼續道:“在你看來,當年李氏崩塌,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大。
答案更是衆所周知的。
但衆所周知的答案,有時候卻並不一定正確。
破曉看着神,等着他的解釋。
“不是我叛國。”
神說道:“算沒有叛國案,也會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也許會是更加震撼的大事,也許會是一些林林總總加起來最終造成更大後果的小事。”
“李氏崩塌的根本原因,是因爲當年的李氏太強,老傢伙又太過迂腐。”
神輕聲道:“所以全天下的人都要李氏覆滅。”
“夏至很輕易的利用了人心,她聯合了崑崙城,還聯合了南美蔣氏以及其他幾大勢力。那個時候的北海王氏很危險,隨時都會被李氏壓垮,但夏至找其他大勢力合作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因爲北海王氏的處境而對北海王氏獅子大開口,哪怕是跟北海王氏一直敵對的南美蔣氏,都是近乎無償幫忙的站在了北海王氏這邊。”
“爲什麼?”
“因爲一個過於強勢的李氏存在,沒有人原意看到北海王氏消失。哪怕是北海王氏的敵對勢力都不願意看到這些,因爲他們很清楚,李氏一旦吞併了北海王氏,他們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因爲李氏太強,所以天下人都要滅李氏。”
天下人都要滅李氏。
於是李氏真的被滅了。
破曉隱約間似乎知道了神的意思。
“所以現在的我對王天縱沒什麼把握,我不是他的對手。但這又如何?王天縱很強,但卻不是至強,半步天驕天下無敵,但卻沒有絕對的統治力,這種狀態下的北海王氏,跟當年的李氏何等相似?”
“當年李氏太強,所以天下人要滅李氏。如今王天縱太強,所以天下人要殺劍皇。”
“天下人要殺他,我一個人沒有把握,又有什麼關係?”
他繼續向前,平靜道:“去見秦微白。我有預感,這次的東歐亂局,輪迴宮不管現狀如何,秦微白都會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其實...”
破曉遲疑了一下:“有秦微白的輔佐,天瀾今後的成不可想象,殿下,你...”
神嗯了一聲,聲音很深。
破曉咬了咬牙,繼續道:“所以我認爲,有秦微白在身邊的李天瀾纔是今後撐起李氏的最大希望。”
他的聲音平靜下來:“所以我不明白你爲何總是想要殺他,你甚至想殺了秦微白。”
“抹殺李氏今後的希望,你是在復興李氏,還是在毀滅李氏?”
“你不懂。”
神搖了搖頭:“有李天瀾的李氏,不是我想要的。”
“我此次回洲,在臨安面對着那個老傢伙的時候,我是想告訴他一件事。”
神笑了起來,矇住他臉龐的黑衣下,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極爲偏執極端:“李氏,是我的李氏!”
“也是李天瀾的。”
破曉心平氣和的說道。
他是神真正的心腹,也是最瞭解他的人,所以說話隨意,也不怕神突然翻臉。
“不是。”
神語氣冰冷。
“那只是你認爲的不是。”
破曉毫不客氣的冷笑道:“除了你,誰不是這麼認爲的?李氏曾經是你的,現在是李天瀾的。天都煉獄現在是你的,未來是李天瀾的,幾乎所有人都將他當成少主。你信不信,東歐亂局,你若隕落,李天瀾會在最短的時間裡接收整個天都煉獄?這是事實,你一句不是,能證明什麼?”
神突然停了下來。
黑暗的夜幕裡,他緩緩轉身,看着李天瀾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王天縱不能殺李天瀾,因爲李天瀾是洲的元帥,他有顧忌,有束縛。但你沒有,你之所以不動手,難道不是在猶豫?”
“你在猶豫你和李氏的未來。你連你的未來都不確定,憑什麼說他不是?”
神輕輕擡起了手。
這個動作打斷了破曉的話。
無數的劍意陡然間在他手涌動起來。
周圍數千米的黑暗瘋狂收縮。
神的眼神冰冷。
古堡的廢墟前,李天瀾陡然回頭,望向遠方的黑暗。
神保持着擡手的姿勢,看着李天瀾,卻不曾出手。
但李天瀾渾身的劍意卻陡然爆發出來。
在真實與虛幻交替的劍意重霄而起。
一片浩大而凌厲的劍光剎那之間衝向了神的方向。
夜幕在瘋狂的轟鳴。
李天瀾劍意爆發,整個夜空像是突然多了一道橫跨天幕的滔滔大河。
李天瀾的眼神無的深邃。
自他成爲無敵級的戰鬥力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秦西來同樣震驚。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這片古堡的廢墟隱藏着多少高手。 ωwш ¸тт kΛn ¸C○
像是李天瀾借劍與王天縱交鋒的重演。
劍氣和劍意交匯,剎那之間橫貫夜空的一劍,赫然又是巔峰無敵境的一擊。
只不過一次是李天瀾以自身的劍意去借神的劍氣。
而這一次,在神即將出手抹殺李天瀾的時候,夜空驟然涌動的劍氣卻是強行借了李天瀾的劍意。
這一刻李天瀾不是這一劍的主導。
而是被這一片龐大的不可思議的劍氣完全的保護起來。
李天瀾認識這一劍。
神也認識這一劍。
此時藉助李天瀾的劍意出手的這一劍,赫然是劍二十四的絕劍之一。
劍二十一·破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