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志華在自己的豪華別墅裡,把書房裡的東西全都掃落到了地上。自從他的娛樂中心開張以來,從未遇到過這麼巨大的打擊,這簡直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扇自己的臉!雖然那些老百姓還是習慣於叫夜總會,可畢竟這裡也是C市最豪華最上檔次的娛樂場所了,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名流在此聚會開心,不知道有多少富豪在此交流溝通,僅僅在一夜之間,聲名掃地了!
他已經通過自己的管道,弄清楚了那兩個客人到底是誰,一個是軍情局第二局的負責人陳得志,另外一個則是新近崛起的民營企業家朱二奎。陳得志的背後無非就是軍情局局長而已,可就是這條,幾乎讓所有的關係都避之不及。軍情局不來找自己的麻煩就阿彌駝佛了,誰敢去主動找他的麻煩?那個常勝將軍局長,護短也是出了名的,不止一次地在總統面前拍着桌子對罵,可總統就是信任他,還把軍情局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了他。自己算是拿這個陳得志沒辦法了,除非哪天那個局長調走了還差不多。
“查清楚了沒有,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書房裡,歐陽志華幾乎發動了自己所有的關係,總算摸出了個七七八八,總經理助理全宗正站在他的面前,向他彙報着所得來的消息。
“陳得志的資料只有這麼多了。只要軍情局那個老傢伙不死,咱們就根本沒辦法。他的位置和身份太特殊了,不是現在您所能得罪的。”全宗很直言不諱,這種事情也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是啊……老而不死是爲賊!”歐陽志華的火氣又有些要上來,想起了老婆挺起的大肚子,又強忍着壓了下去,“那個叫朱二奎的呢?他最近不是很紅嗎?廣告打得滿天飛!”
“朱二奎……我查不出來他在退役前都幹過些什麼,在哪支部隊服役過。”全宗心平靜氣地說道,聲音也沒有情緒上的任何變化。
“查不出來,是什麼意思?”歐陽志華愣了愣,怎麼連朱二奎的身份都查不出來?
“他在00年入伍,03年的時候轉的士官長。之後一直到兩年前,沒有任何可以查詢的記錄。據不太可靠的消息稱,似乎是某軍區特種大隊。”全宗低頭看了眼文件夾上打印出來的資料,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僅僅他的身份查不出來,他公司裡那些教官的身份也查不出來。總之,這是個很神秘的人物。”
“怎麼都是從部隊下來的?腦子裡面都缺根弦,一根筋!”歐陽志華悶悶地端起紅酒喝了一口,又問道,“他除了這個公司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生意?”
“有。他是麗晶大酒店的法人、麗晶物業公司的總經理。但這兩個產業,除了酒店的利潤還不錯,那個物業公司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奇怪的是,幾個月前,他一下子承接了六個醫院的業務,手下有兩千名保安。其中四個醫院、和將近三分之二的保安,都是幾個月前突然擁有的。有什麼人在背後一直幫他。”全宗眼睛盯着文件夾慢慢地說道,然後擡起頭有些茫然地望着歐陽志華。
“你覺得會是誰?劉鳳清?”歐陽志華有些煩躁地捋了捋頭髮,兩手張開靠在了沙發靠背上。
“劉鳳清是個甚至可以影響國策的老幹部,退而不休、老而不死。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朱二奎既然是他的孫女婿,那爲什麼下來後沒有進入機關工作,反而選擇了當保安,從最底層一點一滴的爬起來?有這個必要嗎?劉鳳清至少可以讓他少奮鬥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全宗的話語間充滿着不能理解,這是一個不能用常理去揣摩的怪胎。
“我記得劉老在半個月前癱瘓了?”歐陽志華有些疑惑,因爲如果劉鳳清病了,那總統勢必要去探望;但是到現在,總統府卻沒有任何表態,這是最爲反常的地方了!
“聽說是,但我覺得不可靠。咱們現任總統,跟劉老當年是一個宿舍的戰友,關係不是一般的鐵。他之所以能上臺,跟劉老在後面的運作有很密切的關係,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況且這些年軍隊和官場一直都是靠着他的餘威壓制住的。劉老住院了,總統不去探望,這實在是不合情理。”全宗的分析絲絲入扣,讓歐陽志華頻頻點頭。
這個時候全宗的電話響了,他道了聲歉,到一邊接聽了好幾分鐘後,急匆匆地說道:“劉老確實住院了,還是腦溢血!不過現在誰也接近不了他,他的兒子劉淵派了貼身侍衛保護不說,據說總統也秘密派人在保護!”
“……秘密保護?”歐陽志華的眼睛眨了眨,他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一個念頭突然蹦了出來,那就是這個朱二奎絕對不能碰,一旦碰了,恐怕自己全家、這麼多年的財產還有娛樂會所,都會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老闆,我必須說句話,儘管很難聽,但我還是得說。咱們不能知道這其中的關係,不然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對那個朱二奎,還是以拉爲主的好;如果能把他拉到咱們這邊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全宗的神情急劇變化着,他跟歐陽志華絕對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任何一個人倒了,另外一個絕對活不長。
“你說得對!”歐陽志華也反應了過來,重重地點了點頭,“只要能把他拉過來,我就是再讓他砸一遍天上人間也值!”他當然不是傻子,自己就算擁有再多的錢,也依舊是個商人,有很多東西是自己不能去碰,甚至不該知道的!
同樣在這個夜晚,幾輛很普通的小車開進了一醫院,一行十幾個人,簇擁着中間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走進了劉老的病房。
“老夥計?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看來我還沒來晚嘛。”老人輕輕推開了病房門,衝着躺在牀上看書的劉老悄聲喊道,臉上露出了與年齡完全不相稱的逗趣笑容。
“喲,我不是說過嘛,不要來看我。”劉老取下了鼻樑上的老花鏡,對來人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趕緊坐吧,這都幾點了,明天不是還有活動嗎?”
“活動再重要,也沒你的身體重要!現在你的身體可不屬於你自己哦,而是屬於國家的,被我徵用啦,”老**步走到牀前,仔細地看了看吊瓶上的藥品名,又開口說道,“要不,我給你調兩個專家來看看吧?”
“不行啊,不管派誰,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你來了,影響不好,算了!”劉老有些費勁地直起了身子,老人馬上扶住了他,“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盡人事,知天命,這輩子知足啦……”
“話可不能這麼說,國有一老如有一神,你可不能走在我前面,”老人坐在了凳子上,深深地凝望着劉老,半天才開口說道,“難爲你了……到現在也不能讓你享受天倫之樂,老夥計呀,國家欠你的太多,我欠你的太多了。”
“哎,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劉老笑着擺了擺手,岔開了話題,“我要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的孫女要嫁出去嘍!”
“哦?是誰家的公子,竟然有這種福氣!你這個老東西,當年我要跟你結個親家,你死活不答應,現在連孫女婿都有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老人也笑着打起了哈哈,彷彿又回到了之前激情燃燒的歲月。
“哪家的公子也不是,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但是他很上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着比你我當年更加堅定的信仰!我一看見他,就不由自主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劉老臉上的笑容很幸福,很真誠。老人已經很久這麼放鬆過,也很久沒有這麼敞開胸懷地跟人說過話了,頓時有些吃驚。
“連你都這麼認爲,那這個年輕人定然是個後起之秀,叫什麼名字?用不用我幫你一把?”老人對於他能放下的這麼徹底,雖然有些不解,但依舊決定支持劉老。當年的老夥計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劉老了。
“不要幫,幫他實際上是在害他,讓他漸漸認不清楚自己,那這個人就毀了!我壓根就沒打算讓他走仕途,你就死了幫他的心吧!”劉老搖了搖頭,一口拒絕了這個建議,“人都是會變得,可我就不希望他改變的太多,只希望他能堅持自己就好了。”
“是啊,人都是會變得……”老人忽然感慨萬千,滄海桑田或許需要千萬年的時間,但人的改變卻可以在一夜之間完成。
朱二奎回去之後,躺在牀上半天都沒有睡着,今天陳得勝實際上就是在教自己,既然得饒人處且饒人,那該出手的時候就得出手,不需要顧忌什麼。他忽然又想起了劉老,這些天他的身體好轉了不少,自己應該再去病房看看他。想到這裡,他起身穿好了衣服,徑直就往劉老病房走去。卻在剛出電梯的時候,被幾個西裝衣領上彆着國徽的大漢攔住了:“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