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大宅。
看上去,這裡的一切和平常並沒有什麼兩樣,但如果你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無論是大宅內或者附近的街道上,都有大量神情嚴肅的人,若有若無的阻止着一切的人員靠近或者離開龐家大宅,空氣中涌動着劍拔弩張的氣息。
“我陪你進去!”
車停下,滿身制服的龍晨對羅闊海說道,他的眉宇間寒光閃動,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不用,我自己進去就好!”
羅闊海整整衣衫,將稍稍有些歪的帽檐扶的筆直,沉聲道:“我知道你,你雖然從未說過,但你的心裡,早將自己當成和寧毅同一種人,所以你恨不得將龐濤千刀萬剮,要是你跟我一起進去,我怕你不知道會幹出什麼蠢事來!”
“就算一槍崩了他,也是他罪有應得,今晚會死多少人,都是他害的!”
龍晨恨恨的說道:“你可要知道,周彪也在天都的醫院裡,現在生死不明,他可是周元帥的獨子,要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就算寧毅不殺他,我也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別忘了,我弟弟也在天都……”
羅闊海輕嘆了一口氣道:“他也是我唯一的弟弟,你知道我有多關心他……可你知道嗎?只有你真正的手握權力,只有你明白,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會牽涉到千百人的生死,牽涉到華夏的未來之時,你就會知道,無論情況多麼複雜,你都需要將你的個人感情和你的決定分隔開來……”
“我龍晨,只是軍人,不是政客!”
龍晨恨聲說道,擲地有聲:“我只知道,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誰敢捅我第一刀,老子就捅死他!”
“曾經的我,和你一樣,你知道嗎?”
“人會變的,至少你變了,當初寧毅征戰麒麟島的時候,你也曾聲嘶力竭的爲他奔走呼喊,也曾爲了他的死而深深的自責,但這些,現在在你身上,看不到了!”龍晨冷聲說道。
“可你從來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變!”
羅闊海長嘆道:“我率艦隊出兵混亂羣島撤僑,我在那裡,見到了不人不鬼的寧毅,看到他爛的像是一具死屍一樣,卻依舊在爲了無辜的人們拼死搏殺,我才真的明白了軍人二字的含義,軍人,除了軍令,任務和殺戮之外,最重要的是分清楚什麼是黑白,並永遠爲了心目中的正義而奉獻所有……”
“我知道,寧毅現在表現出來的,或許更符合你心目中的形象,但我敢肯定,他只是被他妹妹的傷,被這憤怒衝昏了頭,如果真的因爲他,這個國家亂了,我敢肯定他會後悔,會痛不欲生……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他,讓他有機會不再爲自己做出的瘋狂決定而後悔!”
龍晨咬着牙,不說話,但他清楚,如果他是寧毅,如果這個國家真的因爲自己而亂,自己會不會後悔?
他不想去想,不想知道答案。
“封鎖所有的街道,龐濤一定要生擒,因爲他是寧毅指名要的人!”羅闊海拍了拍龍晨的肩膀說道。
“你自己小心,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
人,更何況龐濤從來都不是兔子,他現在是一隻被逼瘋了的野狼!”龍晨提醒道。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羅闊海仰天長笑,昂首而去,在龐家大宅的門口和警衛略做交流之後,進入了那黑暗陰森的大宅之內。
龍晨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那大宅就像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獸,而羅闊海此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走出來……
大宅內,廳堂。
龐濤坐在燈光的陰影裡,雙眼圓瞪看着不請自來的羅闊海,他的臉色陰沉,像是一頭盯着獵物的雄獅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讓人心悸的恐怖氣息。
“龐將軍看來很不歡迎我啊!”羅闊海乾笑道。
“我不歡迎你,你不也來了嗎?”
龐濤嘿嘿冷笑道:“我龐家周圍被軍隊圍成了銅牆鐵壁,我父親被你們軟禁,然後你登門興師問罪,你想我怎麼歡迎你?要不要舞龍舞獅,歌舞助興?”
“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羅闊海冷聲道:“我是來告訴你幾個消息,希望你聽了之後,自己做出一個合理的決定!”
“你母親已經死了,龐司令是自願留在元首府的,沒有人脅迫和軟禁他!”
聽到自己的母親死了,龐濤的臉色開始劇烈的抽搐了起來,圓瞪的雙眼中迅速的蓄滿了淚水,然後滾滾而落。
羅闊海能夠從他的神情中看到那來自靈魂的悲傷,那是無法掩飾的對失去親人的悲痛。
“誰幹的?”龐濤問,咬牙切齒。
“寧毅,所有人都以爲已經死了的寧毅!”羅闊海道。
寧毅?
龐濤的神色猛然震動,像是剛剛遭受了電擊一般,他的母親黃彩萍不知道寧毅的可怕,但他是個軍人,他的父親更是親身經歷了麒麟島之事的全過程,他不可能不知道寧毅的強悍和可怕。
那簡直就是一架無堅不摧的人行坦克,將膽敢冒犯他的所有一切,盡數碾壓,然後全身而退……
“你現在,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了嗎?”
羅闊海輕嘆一聲道:“現在,你們和那姓康的勾結謀害寧英的證據,已經落在了寧毅的手裡,事情的真相,再也無法掩蓋!”
龐濤沒有說話,臉上兩行清淚不住的往下滴,滾過臉龐,從下巴上不住的滴落……
見他不迴應,羅闊海不得不繼續說道:“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只要你現在罷手,將天都的人撤回來,到時候無論是我,周元帥,甚至是元首,都會看在龐司令爲華夏帝國做出的貢獻的份上,齊心爲你求情,你應該不會有繼續從政從軍的機會,但保住一條命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哈哈哈……”
龐濤忽然狂笑了起來,冷哼道:“你這是在嚇我嗎?我龐濤的命,從來都不是求來的,而是自己爭來的!”
“我不是想嚇你,我是想幫你!”
羅闊海雙手捧出那枚紫金自由勳章,遞到了龐濤的眼前,道:“這是司令讓我給你的,他說你看到
了這個,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當看到那閃耀着紫光的自由勳章,龐濤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作爲勳章獲得者的兒子,他太瞭解這勳章的含義。
雖然,這勳章的材質雖然稀有,但價值終究有限,甚至做工還顯得有些粗糙,但,它代表的,卻是華夏在過去的這麼多年中,爲了爭取自由和和平,付出的不懈的努力。
龐濤雙手接過紫星自由勳章,眼眶再次溼潤了,他細細的摩挲着那枚小小的勳章,像是在撫摸着剛剛出生的孩子的小臉,顯得那麼的溫情和小心翼翼。
許久,他纔開口道:“我父親從十六歲成爲軍人,打過近百場大仗,在那個我們華夏軍人無論怎麼打都總是打敗仗的年月裡,他是僅有的幾個經常打勝仗的軍人之一,他不記得自己砍過多少敵人的腦袋,也不記得自己受了多少回傷,他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這個帝國,只有沒次在醫院裡拍片檢查身體的時候,他體內那些無法取出的彈片彈頭,還有每次颳風下雨時,他渾身疼痛不已,低低哀嚎的聲音在提醒着我,他曾經經歷過了些什麼……”
“所以,龐司令享有着所有人的尊重!”羅闊海道。
“小時候,父親常常跟我講他打仗的故事,當年我不明白,直到我成爲了軍人才漸漸明白,這紫星勳章,是用他的血肉鑄成的!”
“他爲華夏流了那麼多的血,可他從來沒有擁有過這個國家,他勞苦功高,可華夏的元帥換了一屆又一屆,他從來都沒有成爲過元首!”龐濤的聲音漸漸激烈了起來。
羅闊海道:“龐司令從來都不是一個醉心名利的人!”
“是嗎?”
龐濤恨聲笑道:“有個偉人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就絕不是一個好士兵,我很同意這句話,我還想說,在歷史的洪流中,年月流逝,但人們更多能夠記住的,並不是那些浴血犧牲的軍人,而是那高高站在王座上的帝王!”
“只有他們,才能夠真正的被人記住,而軍人,哪怕是將軍司令,都僅僅是帝王手下的槍,他們沒有任何能力去書寫自己的歷史!”
龐濤的眼裡,閃耀着餓狼一般貪婪的眼神,羅闊海看到了,他更看到了,那無休止膨脹的野心,正在將他逐漸的吞噬。
龐濤冷笑着,將前一刻還視如珍寶的勳章隨手丟棄,寒聲道:“自由,只有站在王座上的人,纔可能真正的擁有,一枚勳章,什麼都給不了他!”
“龐將軍,你的想法很危險,很容易引火自焚!”羅闊海警惕的後退了一步,寒聲提醒道。
“比寧毅更危險嗎?”
龐濤冷笑着道:“我母親,或許在別人看來,她是一個蕩婦,或者是一個心思歹毒的女人,但就是她教會了我,無論我想要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去祈求,祈求別人的施捨和憐憫!”
“可現在,寧毅居然將她殺了!”
“你說……”
龐濤死死的盯着羅闊海的眼睛道:“你說,我應不應該爲我母親報仇?這可是殺母之仇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