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振鴻一笑,其實他心裡明白,就是給楊洛百八十億的也不多。畢竟大化的形勢擺在那裡呢,這十幾年來的扶貧救濟金也不止百億了。而且隨着經濟的發展,貧富差距會越來越大,如果國家不盡快出臺政策有效控制,有錢的會越來越有錢,窮人會越來越窮,給大化下撥的扶貧資金也會越來越多。可以說,大化那裡就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錢都填不滿。要是楊洛真能把大化經濟搞起來,算是給國家解決了一塊心病。現在楊洛只要三十億,要是再不答應,就是謝振鴻自己都過意不去了。
謝振鴻說道:“這樣吧,我答應給你三十億,不過要分兩次撥款。第一次給你十五億,第二次年底給你撥過去。”
“啪”楊洛打了個響指:“成交!”說完站起身連個招呼都沒打,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當楊洛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紅色,財政部院子裡的樹木被落日染上一圈金邊。
楊洛站在辦公樓的門前出了會神,然後拿出煙點了一根,邁步走向大門口。夕陽拖起他長長的身影,腳下陸戰靴踏在水泥地面,響起很有節奏的啪啪聲,彷彿是跳動的音符,在黃昏裡唱着憂傷的長歌。
楊洛走出大門,衛華打開車窗招了招手,楊洛走過去上了車。
衛華問道:“現在去哪?”
楊洛抽了口煙:“隨便轉轉吧,找個地方吃點飯。”
衛華啓動車子,緩緩的向前駛去。楊洛打開音響,揚聲器裡響起輕柔的音樂。
楊洛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煙,衛華看了看楊洛,張嘴想說什麼,可始終也沒有說出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華實在忍不住了,說道:“老大,你真的就這麼讓王柔嫁給印啓?”
楊洛睜開眼睛,望着車窗外路邊各式各樣精緻的商鋪。那些道路上自顧自開過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人羣,男孩女孩甜蜜的手牽着手,讓這個沐浴在落日餘暉中的城市,瀰漫着幸福的味道。
“有些地方,我們永遠到不了,有些事情,我們永遠也做不到,有些承諾,就像沉入大海里的一塊石子,直到它消失,也不會有一點聲音。沒有人可以保證永遠,人的生命都會有結局,但生活卻不能看到結果,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沒有把握還一直走着當初的路,牽着當初緊緊握着的手……王柔需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衛華嘆口氣:“當年你要是把印家徹底的滅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楊洛苦笑一聲:“當年雲南的事情鬧得太大,我就是想把印家一網打盡,上面也不會同意。而且誰能想得到,印秉彥和印玉軒被我逼下臺之後,僅僅兩年的時間,印正伸就坐到鐵道部部長的位置。印明泉也跑到了發改委,雖然還是個副主任,但我估計用不了幾年,主任的位置非他莫屬。”
衛華說道:“猛虎死而不僵,積威扔在。印秉彥雖然被你逼得退了位,但他這麼多年積攢的威望和人脈是不會消散的,這也是他爲什麼那麼痛快答應你退下去的原因,因爲只要他不死,印家一定會東山再起。”
衛華說到這看了楊洛一眼:“當年印家被你逼得走投無路,印小三也被你逼得跑到了國外,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你要小心印家反撲。”
楊洛冷冷一笑:“反撲?只要他們不怕摔斷了胳膊腿的,那就來吧。”
衛華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之還是小心點好。”
楊洛抽了口煙,微微眯着眼睛說道:“要想對遲家不利,最少印家也要有人進入政治局纔有這個資格。”
衛華又看了楊洛一眼:“要是印家和王家聯手呢?”
楊洛微眯着的眼睛猛然睜開,一縷攝人心魄的寒芒在眼中一閃而過:“無論是誰,想對遲家不利,就不要怪我楊洛翻臉不認人。”
衛華微微搖頭,沒有在說話。
十多分鐘後,衛華把車停在了一家小飯店門前,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當他們出了小飯店的時候,天已經蒙上了一層灰色,路燈也亮了起來,散發着微黃的光芒。
“你還要去哪?我陪你。”衛華說道。
楊洛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衛華點點頭:“好吧,我先回去了。”
楊洛擺了下手:“回去吧!”說完順着街道往前走。
衛華看着楊洛的背景,感覺到楊洛的情緒有些低落。這麼多年來,除了詩琪離開,這還是他第二次看到楊洛情緒這麼低落。
公路周圍,各式各樣的彩燈已經亮了起來,這個城市的夜晚總是那麼的流光溢彩,像一個蘊含着無限風情的少婦,有着最性感而又最迷人身材,在你不經意間擡頭打量的時候,總讓你感覺到,原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讓你迷戀。
楊洛漫無目的的走着,思緒已經穿越空間,飛到了遙遠的童年,王柔和詩琪的身影一直在腦海裡徘徊。絡繹不絕的人羣在他身邊來來往往的走過,或悠閒或匆忙,彼此在黑夜中相遇,不斷地重逢交疊,又不斷地分離平行。
“叔叔,買花嗎?”
一聲嬌脆的聲音拉回了楊洛的思緒,停下腳步看着站在面前,兩名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年紀也就十二三歲。
“叔叔,買花嗎?”個子稍高的小女孩又問了一遍。
楊洛看着她們突然想起了陳洋,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怎麼樣了。
“叔叔!”小女孩再一次喊了一聲。
楊洛回過神來,看着她們笑着說道:“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爸爸媽媽不擔心嗎。”
小女孩笑了:“我都十二歲了,她們有什麼好擔心的呀,而且我們出來賣花,他們也支持。”
聽見小女孩的話,楊洛可奇怪了。這兩個小傢伙雖然穿着校服,但臉色紅潤透着光澤,眼睛清澈如水,顯然營養很豐富,並不是貧困家庭的孩子,她們的父母怎麼會大晚上的,讓她們出來賣花。
“你們爲什麼出來賣花啊。”
另一名小女孩說道:“我們這是愛心行動,賣花的錢全部購買學習用品,捐給山區的弟弟妹妹。”
楊洛笑了:“好,那我就每人買一朵,多少錢。”
“十塊錢一朵。”
楊洛在兜裡拿出一把零錢,大概能有二百多塊,全都放在了小女孩的花籃裡,這可是他的全部身家。
“我就這麼多錢了。”
一名小女孩說道:“叔叔,多了,二十塊就夠了。”
楊洛笑着說道:“你們的覺悟那麼高,能爲了那些山區的弟弟妹妹出來賣花,叔叔的覺悟也不低啊,多出來的錢,算是叔叔獻的一份愛心。”
兩個小丫頭開心的笑了,一人在花籃裡拿出一朵玫瑰花遞給楊洛:“謝謝叔叔。”
楊洛把花接過來說道:“這麼晚了,你們兩個要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知道了,叔叔再見。”兩個小丫頭揮了下手。
楊洛看了看手裡的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邁步繼續的向前走去。各種各樣的燈光打在他臉上,使得他明暗交織的臉顯得更加的棱角分明。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楊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隨着還有些寒冷的夜風,一陣哀樂隱隱傳來。
楊洛尋着哀樂傳來的方向走着,穿過一條街道,前方是一片老式的住宅樓。在一棟樓下聚集着一羣人,高大的靈棚靠着牆壁搭建。
楊洛走了過去,站在人羣的後面,聽着裡面傳來的哭聲,擡頭看向靈棚上面掛着的照片。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孩,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唉,真可惜,才二十二歲就得了絕症。”人羣裡一位老大媽嘆着氣的說着。
“可不嘛,多好的孩子啊,每次見到我,都奶奶、奶奶的叫,現在孩子沒了,我這心那,空落落的。”另一名老大媽說道。
楊洛看着女孩的照片,腦海中再一次出現詩琪的身影。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事情在發生,生老病死,快樂悲傷,相聚分離。死了的、離開的、分離的人,會讓朋友親人痛徹心扉。出生的、快樂的、相聚的人,他們會繼續在這座繁華的都市裡蓬勃的繁衍生活着,繼續着他們的故事,開展着他們的人生,守望着將來。
生命就是一首終究會謝幕的長歌,生活卻是一盤永遠也解不開的棋局,而人和人之間,也許就會在這錯中複雜的棋局裡相遇。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最終都會離開你的身邊,離開你的世界,最後都會在天堂裡相見。所以,不要爲現在失去他們而悲傷。
楊洛深深吸了口氣,繼續他的徒步“旅行”。
夜越來越深,天空聚集起了黑色的雲層,時間不長,細細的雨絲在空中飄了下來。
楊洛停下腳步,看着面前的大門,裡面是廣闊的操場,慢慢擡起頭,楊洛看着夜色中的幾棟建築,耳邊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他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怎麼會來到曾經的學校,這個留下了他青春足跡的中學。
楊洛繞過大門,沿着熟悉的小路,順着圍牆走着。過了一會,再一次停下腳步,看着高高的圍牆,這裡曾經有個缺口,是他上學放學的路,現在那個缺口已經不見了。
楊洛雙腿用力,身體騰空而起,右手搭住牆頂,翻身而入。看着有些熟悉的場景,楊洛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
突然,在遠處燈光的映射下,楊洛看到一個美麗而又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一棵老槐樹下徘徊。
“王柔!”楊洛不自禁的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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