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威一愣,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會有什麼變化?”
楊洛詭異的一笑:“你一直在參與高家的案子,難道沒發覺,牽扯進來的人,級別越來越高嗎?恐怕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很快就會跳出來叫停。上面那兩位迫於壓力,也不得不收手,最後高高舉起的板子,會輕輕的放下,抓小放大。”
林國威搖搖頭:“不會,上面那兩位一直堅持嚴辦,就連老人家都支持,怎麼可能會有變動。”
楊洛嘆口氣,身體靠到椅背上:“老林,你當了半輩子公安,也玩了半輩子政治,怎麼這麼糊塗?那兩位也好,老人家也罷,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什麼叫順勢而爲。如果有多一半人跳出來反對,還要逆勢而上,那是會出問題的。只有順勢而爲,才能長治久安。”
林國威一笑:“你好像跑題了!”
“你聽我說!”楊洛聲音放得很輕,“這幾天你得罪的人不少吧,上面要是來個抓小放大,那你將來可是處處敵人,日子能好過?”
林國威臉色變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你小子說了這麼多,就是在告訴我,如果有什麼變動,對我很不利。可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嘿!”
楊洛嘿然一笑:“我們可是老朋友了,怎麼能看你掉進火坑不拉你一把。”
林國威嗤笑一聲,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得了,我還不瞭解你?無利不起早。而且你小子一直在隔岸觀火,沒有趟這趟渾水,現在卻虛情假意的跑過來說什麼幫我,你認爲我會信嗎?”
楊洛搖頭晃腦,表情很是悲痛:“還真是好心被當了驢肝肺。”
林國威一翻白眼:“好,就算你很仗義,可跟對付印明泉有什麼關係?”
楊洛嘴角一咧:“現在就說道點子上了。”接着把印序的案子說了一下,“現在北京就是個火藥桶,而上面那兩位就缺一根導火索和點火的人。印序是一根火柴,印明泉就是個根導火線。而我們就那個點火的人,只要點燃印明泉這個導火線,就能把火藥桶徹底引爆。”
說到這,楊洛拿起茶几上的煙點了一根:“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抓住印明泉的尾巴,上面那兩位就會趁勢而起,來一次雷霆掃穴。這樣你的麻煩解決了,上面那兩位也不用頭疼了,何樂而不爲?”
林國威沉思了一下,突然搖頭說道:“不對,你小子又差點把我繞進去。除了把印明泉弄進去了,好像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可不相信你是雷鋒。”
楊洛呻1吟一聲,狠狠拍了一下腦袋:“你他媽的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啊,這個事情對你可是有天大的好處,你怎麼就死抓住我不放呢?”
林國威悠然的喝了口酒,笑着說道:“你小子太狡猾,我怕被你賣了。”
楊洛狠狠抓了一下,已經長得有些長的頭髮:“我服了,老林,我對你真的服了。這麼說吧,我馬上就出國執行任務。可我看不到結果,心裡不踏實。”
林國威奇怪了:“這個事情你一直都沒有插手,有什麼不踏實的?”
楊洛抽了口煙:“你不要忘了,是我親手抓住的那幾個逃犯,坐實了高家的犯罪事實,紅三月也是因爲我才覆滅的,高橙也是我親手抓的。如果事情沒有結果之前我就走了,萬一高家那個老東西翻了盤,你認爲他會嚥下這口氣?如果明刀明槍的幹,我們遲家不怕他,但孔聖人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我家門口埋顆地雷。”
林國威滿臉黑線:“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是孔聖人說的?”
楊洛眨了眨眼睛:“不是嗎?那是我記錯了,可能是我小學老師說的。”
林國威翻了個白眼:“這句話不管是誰說道,但你確實有點杞人憂天了。不管會發生什麼變動,高家肯定是完蛋了。”
楊洛搖頭:“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的,而且我是軍人,絕對不會給敵人留下一點生存的機會。哪怕是萬分之一,都不能有。因爲給敵人活着的機會,那就是給自己斷絕了活路。所以,我要把這個火藥桶點爆。”
林國威點頭:“好,這次我相信你了。”
楊洛真想拿起酒瓶在林國威腦袋上來一下:“你同意了?”
林國威說道:“讓我想想!”
楊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還想個屁啊,等你想明白了,黃瓜菜都涼了。就像我剛纔說的,很快就會有人跳出來叫停,那兩位也會迫於壓力收手,結果就是抓一批人,處理一批人,放一批人。抓一批小的,處理一批不重要的,放了大的,這也是慣例。而你,雖然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執行本職工作,而且還是配合紀委,可人家不管你這些。是不是你帶人抓的?是不是你讓人對他們進行監視居住的?對紀委,那幫傢伙不敢有什麼怨言,但對你林國威可就沒那麼客氣了。除非以後你不跟地方打交道,但這可能嗎?你在公安口,跟地方打交道的時候多了,到時候你什麼事都辦不成。人家不用幹別的,只要在背後給你下下絆子,做點小動作,就夠你喝一壺的。”
林國威苦笑一聲:“印序的案子我可以調查,但印明泉,我哪有權利去調查?”
楊洛說道:“只要你能查出他的犯罪證據,然後去找方明宇,這個事情就成了。”
林國威說道:“我以前沒有跟方明宇打過交道,也就是這幾天在一起辦案纔有所接觸,關係可沒有好到這種程度,讓人家不顧一切的跟我們幹。”
楊洛抽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裡:“你就說是我要動印明泉,他一定會幫忙。”
這個林國威倒是相信,不要看他是公安局局長,公安部副部長,但在人脈上,也無法跟楊洛相比。
“行,我豁出去這一百多斤,跟你玩一回吧。”
楊洛看着林國威那種好像要上刑場,視死如歸的德行,罵道:“看你那德行,跟吃了屎似的。”
林國威也懶得搭理楊洛,拿起酒瓶說道:“來吧,喝酒!”
正事談完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拉西扯,很快那一打啤酒喝了個精光。
林國威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楊洛站起身:“我們一起走!”
顧世偉和柴定安一直在注意這邊,可始終沒有看到楊洛的臉,也聽不到兩個人的談話,急得抓耳撓腮。當楊洛和林國強站起身離開的時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楊洛!”
接着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和好奇。
顧世偉沉思着說道:“這兩個人傢伙跑到這裡來喝酒,我怎麼總是感覺有問題。”
柴定安說道:“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兩個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
顧世偉突然說道:“老柴,你信不信,可能又要有好戲看了。”
“啊……”
一聲女人的尖叫在酒吧角落響起,接着就是一個女人氣憤的喊聲:“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要吐就去洗手間,怎麼能吐到人家身上。”
“媽……媽的,吐吐……吐你一身……又……怎麼樣?”
柴定安哈的笑了一聲:“老顧,還真被你說對了,真有好戲看。”說着站起身走過去。
顧世偉追過來:“操,我說的不是這裡。”
這時酒吧內其他客人都圍了過去,楊洛和林國威剛走到門口,聽到女人的尖叫聲,也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林國威說道:“走,過去看看。”
楊洛沒好氣的說道:“你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愛看熱鬧!”
林國威沒好氣的說道:“我是警察!”
楊洛只能無奈的跟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女人身上粘滿亂七八糟的嘔吐物,正在用紙巾擦着,一邊擦一邊乾嘔,看來是噁心的夠嗆。而她身邊一張桌坐着一個青年。衣服皺皺巴巴,頭髮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亂糟糟的貼在頭頂,滿臉的鬍子。而且已經喝高了,坐在那裡身體都直晃悠,可還在一口一口的往嘴裡灌酒。
楊洛一皺眉:“李正?”
林國威仔細一看:“媽的,還真是他,怎麼弄成這德行了。”
而混在人羣裡的顧世偉和柴定安也看着李正,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操,這真的是李正?”顧世偉使勁了揉了一下眼睛。
柴定安說道:“看着很像!”
一個男人拉着李正的衣領罵道:“媽的,快點道歉。”
“啪!”
毫無徵兆,李正掄起酒瓶狠狠砸在了男人腦袋上,頓時鮮血直流。男人身體一晃,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啊……”
這一次不是那一個女人尖叫了,而是三四個,急忙蹲在身體,抱起那個男人檢查傷口。
“我操1你媽的!”有兩個男人舉起椅子,掄向李正的腦袋。
“砰!”
李正的腦袋也開了瓢,鮮血順着臉往下流。可那個傢伙並不在意,依然拿着酒瓶往嘴裡灌酒。
兩個男人愣了一下,接着一腳把李正踹倒,然後按在地上一陣拳打腳踢。
“哈哈哈……”
對於落在身上的拳腳,李正好像沒有什麼感覺,躺在那裡一陣哈哈狂笑,眼神沒有一絲神采,空洞的好像沒有了靈魂。自從他老子死後,已經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了,無論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衝他臉上吐口唾沫。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奮力的抗爭,可結果就是挨一頓打。就像今天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他也突然意識到,他老子一死,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尊嚴和屈辱,什麼李家大少。一切浮華脫盡的時候,使他有一種赤身裸1體的感覺。其實他只是一個人,一個渺小的不能在渺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