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一路向南方駛去,黑夜中喀布爾這個依山傍水,以盛產鬱金香而聞名,現在卻已經滿目蒼夷的城市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天漸漸的亮了,放眼望去,廣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渾、靜穆,所以的一切都是黃色、黃色,永遠是灼熱的黃色。彷彿大自然在這裡把洶涌的波濤、排空的怒浪,剎那間凝固了起來,讓它永遠靜止不動。朝霞出來時,遠處霧色逐漸由白變紅,沙漠上紅豔豔的太陽像只碩大的紅瑪瑙般光彩奪目。
太陽越升越高,照射着這沙海上無聲的波浪,夜色中的寒冷已經退散,風捲着熱浪在遠方沙漠裡滾滾而來,帶起大片的黃沙,天地間一片肅殺,即使相隔很遠也能隱隱聽到悠揚彷彿來自天際的駝鈴聲。剎那間,大沙漠上升騰起一片灰濛濛的沙霧。一輛客車在沙漠上艱難地行駛着,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單調的黃色,連一棵樹木都沒有,沙漠的廣闊使人感到疲倦,永遠看不到路的盡頭。
時近中午,太陽高掛天空,曬得沙漠直冒煙。卡車停了下來,楊洛在車上跳下來,即使隔着厚厚的鞋底,也能感覺到沙子熱得燙人。
跟着逃出來的買合蘇木艾山那幾名手下,看着這片如此粗獷而率直的大地,面對此情此景,第一次感到沙漠的可怕。
阿卜杜爾摘下掛在身上水壺扔給楊洛,用蹩腳的英語說道:“喝吧,我的兄弟!”
楊洛擰開蓋喝了一口:“我們爲什麼要走沙漠而不走公路?”
阿卜杜爾臉上的肌肉動了動,由於臉上的鬍子太多太密,也看不出來是不是在笑:“幾年前喀布爾到坎大哈就修建了一條平坦的公路,只要五個小時就能到達。但路上都是政府軍,我們不能走那條路。”
楊洛點點頭,阿卜杜拉接着說道:“我們距離坎大哈已經不遠了,到達基地還需要一天的時間,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達。”
楊洛歪頭看向鬼狐她們,三個女人正坐在卡車陰涼的地方吃東西,她們身邊就是醫療組的醫生,一個個沒有一點神采的看着漫漫黃沙,滿是絕望的神色。被劫持到沙漠之中,就算有機會逃走,估計也走不出沙漠。只有李雲很平靜,該吃吃,該喝喝,不時的還跟身邊的同事輕聲說着什麼。
大概休息了半個小時,衆人再一次上車,楊洛坐在了李雲身邊,然後寬厚的大手握住李雲的手捏了捏,隨即鬆開。
李雲感覺到楊洛手心裡傳來的熱度臉色微微一紅,她知道,楊洛可不是在佔她便宜,而是在安慰她,告訴她有我在,不用害怕。
李雲低着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這個笑容一閃就消失了,緊接着她的手也握了一下楊洛的手,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兩個人的動作很隱秘,而且天氣炎熱,卡車還是敞篷的,上午的時候還遇到風沙,衆人弄得灰頭土臉,都閉着眼睛昏昏欲睡。只是有一個人正微微眯着眼睛,一直在冷冷的盯着楊洛,這個傢伙就是李金龍。他坐在楊洛和李雲對面,正好看到楊洛的小動作。見到楊洛還在佔李雲的便宜,雙手緊緊握着拳頭,怒火騰騰往上冒。但他也不傻,無論他多麼的憤怒,這個時候要是敢出頭,他絕對不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這些恐1怖分子扔下車,然後在沙漠中死亡,最後被烤成人幹或者被野獸吃掉。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突然瞪大眼睛,那個在他眼中冷豔漂亮但卻一直像親姐姐一樣照顧他的李雲,居然也伸手握了握那個恐1怖分子的手。這讓他感到很迷茫,雲姐不是被那個傢伙侮辱了嗎?可雲姐看起來好像沒有一點恨意,反而他還看到了雲姐臉上出現一絲笑容,雖然這個笑容一閃而逝,但他確實看到了,絕對不是幻覺。
李金龍可不傻,沒有一個傻子會考上覆旦醫學院,而且還是碩士。可他還是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回事。但他也把內心當中的疑問壓在了心底,這裡面有問題是毋庸置疑的。他可不相信,一個女人被男人強1奸之後,女人會愛上強1奸犯的事情,這種狗血的情節也許只有電影裡才能出現。
午夜,車駛到了梅旺德,距離目的地,阿富汗南方重鎮坎大哈已經不遠,開車的巴克特里亞放緩了車速,一陣歌聲在駕駛室打開的車窗中傳出來。而坐在車廂裡的買合蘇木艾山和阿不都熱依木、阿卜杜爾也跟着唱了起來。
李濤和瘋子他們看了楊洛一眼,楊洛嘴角撅了撅,這是阿富汗民歌,在塔1利班和基1地組織、東1伊運很流行。唱的是阿富汗的一位愛國女英雄瑪拉萊,在1880年英國和阿富汗之間的梅旺德之戰中,阿富汗姑娘瑪拉萊挺身而出,號召全村男子保家衛國,與阿軍合擊敵人,終於取得輝煌勝利的故事。
歌聲很難聽,來來回回唱了能有十多分鐘才停止,阿卜杜爾說道:“兄弟,你知道嗎?這裡是梅旺德,我們阿富汗人最值得驕傲地梅旺德。我們阿富汗最傑出的女性,女英雄瑪拉萊就葬在這裡。”說完站起身,臉色肅穆的對着看不見的梅旺德塔敬了一個最崇高的禮。
楊洛曾經在網上看到,劉1胡蘭、董1存瑞、趙1一曼、雷1鋒等等一些民族的英雄被一些人惡搞,當時他很生氣。革命先烈捨棄自由,用他們的生命和鮮血奠定了新中國的基石,可以說沒有他們無私的奉獻,就沒有現在的中國。可有些人卻肆無忌憚的對他們進行侮辱取樂,肆意踐踏中華民族那種不屈不撓,捨生取義的精神信仰,這不是無知而是犯罪。是對歷史,是對中華民族的犯罪。而一個不尊敬英雄,不崇拜英雄的民族,是沒有未來的。
楊洛看着阿卜杜爾不禁感到一陣悲哀,阿富汗的恐1怖分子都如此的尊敬自己民族英雄。而我堂堂華夏,擁有幾千年歷史的民族,卻這麼的不堪,拿自己民族的英雄取樂。如果這些英雄地下有知,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了後世子孫如此的對待,不知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在地下爬出來,把那些無知而愚蠢的傢伙們帶走。
卡車在夜的掩護下駛進了坎大哈,這個塔1利班發跡的地方,也曾是阿富汗古都,位於阿富汗南部阿爾甘卜谷地內,是阿富汗的第二大城市和坎大哈省首府,海拔一千多米。坎大哈是阿富汗著名的商業中心、軍事重鎮和交通樞紐,還是阿富汗出產的水果和羊毛的主要集散地,自從塔利班政權垮臺後,這裡就變成了恐1怖分子大本營,就連基1地組織都坐落在其中,可想而知,這個地方是多麼的危險。
楊洛看着這片被戰火反覆洗禮,一片用無數英勇戰士地鮮血反覆浸透的地方,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車突然停了下來,這是一處貧民窟,除了低矮破舊甚至倒塌的建築外,幾乎都是用破塑料布和木頭搭起來的棚子。
買合蘇木艾山對着楊洛說道:“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楊洛嘴角一勾,他能猜到買合蘇木艾山帶他去見基1地組織的人,估計還是頭一號人物,艾曼·扎瓦赫裡。
楊洛給鬼狐、血天使和紅葉他們使了個眼色,然後只帶着李濤、瘋子他們下了車。在買合蘇木艾山和阿不都熱依木還有阿卜杜爾帶領下,走了能有十多分鐘,來到一個普普通通,但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民宅前。
阿卜杜爾很有節奏的敲了敲已經生鏽的鐵門,很快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腦袋探了出來,見到是阿卜杜爾微微一笑,把門打開。
阿卜杜爾一側身,買合蘇木艾山和阿不都熱依木當先走了進去,楊洛和李濤還有瘋子緊隨其後,緊接着阿卜杜爾才進來。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楊洛看着面前用石頭砌成的房子很普通,跟周圍其他民宅沒什麼兩樣。要說不同,那就是比較大。
這時在屋內走出來一名身高能有兩米,膀大腰圓,就像一頭大狗熊的男人。這個傢伙並不像其他阿富汗人一樣,穿着白袍,戴着圍巾,而是穿着一身沙漠迷彩,腳上是高幫的陸戰靴。臉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也不知道是刀還是子彈留下的。
阿不都熱依木和阿卜杜爾見到這個男人,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崇拜。楊洛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打量着面前這個傢伙。而這個傢伙只是看了李濤和瘋子一眼,然後把那種高傲,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在楊洛身上。
買合蘇木艾山感覺到氣氛有點壓抑,笑着說道:“阿代爾,好久不見,我帶來了一位朋友,給你介紹一下。”說着指向楊洛,“這位是來自中國的楊,也是我的兄弟。”然後看向楊洛,“這位是賽義夫·阿爾-阿代爾,你叫他阿代爾就可以。”
楊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就是買合蘇木艾山不介紹,他也認識這個傢伙。基1地組織最高級別軍事頭目,策劃了九八年肯尼亞和坦桑尼亞美國使館爆炸案。與扎瓦赫裡一樣,他也曾是埃及伊斯蘭聖1戰組織成員。自從拉燈大叔死了之後,扎瓦赫裡上位,他就成了扎瓦赫裡最得力的助手,被美國佬懸賞兩千五百萬美金通緝。一直有傳言,這個傢伙藏身在巴基斯坦,可沒想到他居然還在阿富汗。
楊洛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淡然的說道:“很高興認識你,阿代爾先生。”
阿代爾居高臨下的看着楊洛,然後冷哼一聲,好像沒有看到楊洛伸出的手,轉身說道:“不是誰都有資格跟我握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