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徐煙來到戰術地圖前,伸手一揮,所有代表着行動的圖標就全部消失,然後說:“這次的打擊對她來說已經夠重了,其它行動先取消,靜觀其變。”
楚君歸問:“全部取消?這個時候不應該繼續追擊嗎?如果警方查不出那男人的死因,我的手上還有這個。”
楚君歸投射出一段影像,正是開天子體記錄下來的信息,完完整整地再現了徐巖指使下屬毒殺自己情人的全過程。
段徐煙也吃了一驚,思索片刻說:“這個東西收起來吧,不要公開。”
“不公開?”
段徐煙道:“我們要的是審查結果,而不是徐巖的倒臺。這是政治,在政治中現在還遠遠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像徐巖對你們下套,要的是讓你們知難而退。而我們給她施加壓力,是爲了讓她露出破綻。有破綻就有的談。但是你現在做的都是直接奔着置她於死地去的,這樣的話根本就沒得談。魚死網破的結局並不是我們想要的。”
楚君歸若有所思,難道這就是所說的分寸?
段徐煙又道:“這段影像一定不能流出去,甚至我們都不能給徐家看,除非他們想要林兮死。我們先蟄伏几天再說。我也需要聯繫幾個老朋友,弄清楚眼下是什麼局面。”
“還有周石磊。”
“他現在麻煩夠大了,多半會調離,這就夠了。”
再叮囑楚君歸不要輕舉妄動後,段徐煙匆匆離開。楚君歸坐在房間裡,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他瞬間將這幾天所有的行動和信息全部重新回顧一遍,終於想起一個問題:那個線人爲安全局提供的藥物是幹什麼用的?
這批藥物並不是簡單的原料藥,而是以中間體形態存在的複雜化合物。這就使得判斷它們的功效變得相當困難,楚君歸在公開資料中根本找不到,甚至都沒有這幾種化合物的信息。
帶着些許不安,楚君歸撥通了李心怡的通訊頻道,說:“心怡,你能幫我看看藥物是幹什麼的嗎?”
頻道另一端的李心怡有些驚訝,說:“我還以爲你忘了我呢。藥名拿來吧。”
楚君歸將資料發了過去,少女微微皺眉,說:“這些成分我也沒見過,不過我有個朋友或許能幫得上忙。給我點時間。”
楚君歸點了點頭,關掉了通訊頻道。這時他訂購的各種軍需物資開始陸陸續續地到貨,他在房間裡架起了一個便攜式的武器加工站,開始加工一些特殊的彈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楚君歸莫名地開始不安,他也說不清原因,因爲不安的感覺來自於玄學組件。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楚君歸默默地加工着彈藥,一顆顆特殊子彈越堆越多。他擡頭看看時間,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段徐煙還是沒有回來。
這時李心怡接通了通訊,少女發過來一堆由無數分子式構成的資料,說:“我那個朋友恰好是分子生物學的專家,他分析了這些中間體,給出了各種可能的合成和加工方向。但在所有方向中,有一個最常見的用途,就是用來加工逆轉基因優化的藥物。”
“逆轉優化?”楚君歸不安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就是破壞基因優化的基礎,使基因退回到優化之間的狀態。這種藥會對基因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使用後退化過程會持續一年甚至更長時間,這段時間裡使用者會非常痛苦。”
“安全局購買這種藥幹什麼?”楚君歸問。
李心怡道:“誰知道呢?安全局裡面有很多見不得光的地方,也許是爲了懲罰某個人,也許他們是用在另外的地方。”
“有沒有可能破解安全局的系統?”
“絕無可能。”
楚君歸本來也沒抱希望,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好休息,就關了通訊。
他在房間站着,一動不動。片刻之後楚君歸忽然抓起一把剛剛組裝好的手槍,將加工好的子彈全部掃入口袋,然後躍出窗戶,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楚君歸有種強烈感覺,需要親眼確認一下林兮的情況。
林兮還坐在小院裡,以手肘支着桌子,正在假寐。陽光依然明媚,風也吹得人十分舒服。她並沒有回屋去睡,因爲進屋也沒有用,裡面的燈永遠開着,就像此刻天空中的太陽從來不會落山一樣。
這是很常見但通常非常有效的手段,林兮的個人芯片已經被鎖定,就連報時的基本功能都已關閉。一般人會逐漸失去對時間的感覺,心理防線會很快崩潰。
這時院門外一成不變的風景起了一陣波動,周石磊推開院門走了進來。他打了個響指,周圍的景物就凝止不動,意味着監控系統已經關閉。
周石磊來到林兮面前,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問:“能告訴我現在的時間嗎?”
“母星曆3050年1月12日凌晨3點11分。”
“是13分。”周石磊糾正了一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林兮面前,說:“被關押了整整兩個月,對時間記憶的誤差只有兩分鐘,說心裡話,我實在是很佩服你。”
“我不需要你的佩服。”
周石磊笑了笑,說:“我知道,我知道。像我這種小人物根本不會被你放在心上。哪怕你被關在這裡,外面都不斷有人想要救你。我們原本放出了煙幕,讓外面的人以爲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審查,最多多花點時間。可是看來關心你的人很多,已經有人等不及,開始動手了。這比我們預計了提早了兩個多月。”
林兮不爲所動,“這與我無關。”
“如果你知道來救你的是誰,或許就不這麼想了。也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來的人中有一個叫李若白的傢伙。”
“是他?”林兮神色微動。李若白來了,有很大可能楚君歸也來了。
“看來你猜到了。沒錯,就是當年那個把你從婚禮上帶走的人。”周石磊往後一靠,讓自己舒服了一些,說:“他們畢竟年輕,經驗不足,我只是給他們下了一個小套,他們就上鉤了。我抓到了他們,又給放了。可惜帝室不想再提當年婚禮的事,所以沒辦法就這件事繼續追究。本來,他們受了教訓,應該老實了。可是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有收手,反而變本加厲!”
周石磊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猙獰,咬牙道:“你知道嗎,他們毀了我的孩子,毀了我的聲譽,毀了我的朋友,還毀了我的職位!爲了這個位置,我放棄了兩次調動提升的機會!兩次!而現在,這一切全都沒了!”
“明天開始,我就要調到另一個部門,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一輩子就在那個閒職上直到退休。不過現在,上面的人覺得我還有最後一點用處。”周石磊獰笑着,拿出了一支細細的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