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一邊研究幻境,一邊推開門向外走。
門口,帶着昆羽過來的人型生物已經等在一旁。
看見昆羽出來,人型生物輕笑一聲。
“嚇着你了吧,長老就是個頑童的性子,你別放在心上。”
昆羽微笑的點頭,表示並不在意。
兩人開始往回走。
路上,昆羽好奇的問道。
“對了,你是重獄的原住民麼?”
人型生物搖了搖頭。
“我不是原住民了,我算是第三代重獄罪人之後,現在重獄中第一代罪人只剩下長老了,這裡也是他爲我們建造的淨土。”
“你們沒想過怎麼出去麼?”
人型生物搖頭。
“出去幹嘛?對於你們來說,這裡是監牢,但對於我們來說,這裡纔是家,有家人,有牽掛,爲何要出去?”
昆羽沉默下來。
這個人型生物說的沒錯,外面有什麼好的?
的確外面要精彩太多,有更多的晉升機會,能更快的提高實力。
但終歸只是一個更大一點的監牢。
家,纔是智慧生物最終的歸宿。
那,他的家在哪?
這一刻,昆羽有些茫然。
拼了這麼久,實力也到了王級巔峰了,但卻沒有一個可以安下心的地方。
他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終歸只是過客。
兩個人停停走走,很快就到了一處聯排的居住區。
回頭看了眼神情茫然的昆羽,人型生物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這裡沒有那麼多蠅營狗苟,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要儘快的適應纔是。”
昆羽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推門走了進去。
坐在石臺上,昆羽還在思考剛纔的問題。
曾經的昆羽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憂慮,美好的大千世界都沒有欣賞夠,要什麼心靈歸宿?
但昆羽在這裡註定要待很久,人一靜下來,就會感到孤獨,就會開始思考一些形而上的問題。
時間過了很久,期間有幾個重獄中的生物想要上門認識一下新的鄰居,結果看見渾渾噩噩的昆羽,全都嘆息一聲走了。
這樣的情況他們沒有經歷過,或者祖輩麼應該有過,到他們這一輩,眼前的纔是真實的。
不知過了多久,昆羽眼中恢復了清明。
腦中的魚珠發出一絲絲的涼氣,蕩平昆羽茫然的內心。
深吸口氣,昆羽警覺的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干擾中。
用力的甩了甩頭,擺脫腦海中不斷冒出的奇怪思緒,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環視四周,昆羽皺了皺眉。
這裡似乎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美好。
收回視線,昆羽起身,走出了屋外。
小鎮中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波瀾沒有起伏。
那個人型生物如同上班一般固定的到平臺上等待。
其他的生物也各司其職,一兩百人的小鎮卻每天都能有固定的產出。
眯着眼盯着這些笑盈盈的臉,昆羽怎麼都覺得彆扭。
從頭走到尾,再從尾走到頭。
不足五百步的小街上,卻能困住這一兩百生物。
走進一家敞開門的房子中,昆羽一眼就看見擺在臺上的噴香食物。
主人家看見是昆羽過來,也知道這是新人,分外的熱情。
將臺子上的食物全部端到昆羽面前,眼神殷切的看着昆羽。
挑了挑眉,昆羽拿起一塊食物,輕輕地放到嘴中。
很香!
但除了香,昆羽竟然沒有嚐出這是什麼東西做的。
好奇的昆羽又拿起一塊,看着一臉微笑的主人家,好奇的問道。
“這好香啊,是什麼做的啊?”
主人家臉上的笑臉一僵,端起盤子,冷着臉轉身就走。
留下站在門口的昆羽一臉懵。
主人家去了後面,看來短時間應該也不會出來。
不知道哪裡得罪對方的昆羽將食物扔進嘴中,聳了聳肩,繼續向下一家走去。
隔壁的第二家和上一家一樣,看見昆羽依然熱情無比。
昆羽又恢復了笑臉,拿起一串閃着華麗寶光的器物,上下打量着,嘴裡嘖嘖稱奇。
這器物從沒見過,入手分外的溫熱,有點像玉,但卻比玉要硬的多。
昆羽一邊上下撫摸,一邊好奇的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做的。”
結果和上一家一樣,主人家一把奪過器物,冷哼一聲,轉身走人。
這下昆羽明白,不是自己得罪人家了,而是在這重獄中,似乎不能問所有東西的原材料。
但這爲什麼呢?
昆羽一甩手,面色有些陰沉。
爲了搞清楚原因,他繼續走到下一家。
但同樣的結果再次出現,當他再次詢問原材料的時候,對方同樣的冷哼一聲,消失不見。
沒再去試,昆羽臉色難看的直接走到小鎮的最東頭。
樹精的屋門依然開着,昆羽一把推開屋門。
裡面樹精正背對着昆羽在弄什麼東西,被這粗暴的開門聲嚇了一跳。
擡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是昆羽,心中一驚,慌忙的將手中的東西藏在身後。
驚鴻一瞥,昆羽看見樹精的手中似乎是拿着一個小方塊,方塊上似乎還有線條和紋路。
冷着臉走了進來,昆羽站在樹精身前,居高臨下的問道。
“你爲了留住這些生物,竟然讓他們輪迴在你的幻境中。”
樹精看着咄咄逼人的昆羽,皺了皺眉,最後凡是無奈的低下頭。
“不這麼做不行啊。”
昆羽一屁股坐在石臺上,神情淡漠的看着樹精。
樹精也不在意,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將手中的東西露了出來,解釋道。
“太苦了,這裡真的太苦了。”
“爲了懲罰重獄中的罪人,整個重獄沒有任何東西,我們剛來的時候每日都生活在絕望中,然後有些就崩潰了。”
“這裡沒有光,沒有氣,沒有能量,沒有物品,只有絕望的牆壁和厚實的土地,還有無法穿透的空間封印。”
“我們那一批,死的死,瘋的瘋,最後也就我勉強活了下來。”
“但就我一個活着,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先瘋再死,我不想這樣,所以我創作了這個幻境,而這個幻境中的生物都是那些死去罪犯的靈魂。”
“不是我束縛着他們,而是他們不願意消散,我只能維持幻境的穩定,畢竟,在幻境中,他們還算活着。”
昆羽挑了挑眉,冷聲問道。
“那你前段時間爲什麼不說?”
樹精無奈的攤了攤手,有氣無力的道。
“沒辦法,整個一層重獄,只剩下你我兩個活物了,要是你知道了,接受不了,我可能又要多拉一個靈魂了。”
昆羽揮了揮手。
“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就把你這幻境給拆了。”
“別啊,我說的是實話。”
樹精這下急了。
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那個人型生物的聲音詭異的出現在門外。
昆羽和樹精同時一皺眉。
樹精看了眼昆羽沉聲的對着門口道。
“進來吧。”
昆羽向後一縮,整個身體縮在了陰影中。
人型生物走了進來,神情有些慌張,也沒留意一旁的昆羽。
看見樹精,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長老,出事了,小鎮,有些控制不住了。”
樹精大驚,疾走兩步出門看去。
小鎮的天空正在緩緩的破碎。
小鎮的居民一個個像是失去了意識般,眼睛直直的盯着破碎的天空,神情空洞。
“怎麼回事?”
樹精怒吼了一聲,轉身看向人型生物。
而此時人型生物的動作也開始僵硬起來,緩緩的站起身,瞳孔擴散,僵硬的走到門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天空。
昆羽走出陰影,站在人型生物旁,順着他的眼神向上看去。
除了正在破碎的天空,沒有看出什麼。
樹精開始絮絮叨叨的翻箱倒櫃,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昆羽將石板扔給了樹精。
“你是在找這個?”
樹精顧不上思考爲什麼會在昆羽那裡,手忙腳亂的接了過來。
全身能量運轉,開始向石板中輸入能量。
但周圍的空間依然在不斷的崩潰。
樹精沮喪的癱坐在地上,神情滿是落寞。
昆羽走到他身邊,好奇的問道。
“怎麼了?”
樹精擺弄着手中的石板,哭喪着臉回道。
“幻境爲了保證一直在循環,每次都會清除上一次的記憶,但其實並不是清除,而是被強行壓縮進他們的記憶深處封印起來。”
“但現在,記憶崩潰了,這些作爲幻境根基的靈魂馬上就會消散,幻境也會跟着消散。”
昆羽有些不解。
“怎麼好好的記憶會說崩潰就崩潰?”
樹精擡臉看了眼昆羽,狠聲道。
“因爲你啊。”
昆羽指了指自己,滿臉納悶。
“要不是你問東問西,他們也不會開始思考,自己每天做的東西到底從哪來的,這些記憶會衝破他們的記憶枷鎖。”
“既然這記憶枷鎖這麼脆弱,爲什麼不乾脆讓這幻境自己運轉,爲何還要封鎖記憶?”
樹精發完一通狠後底下頭。
“這裡的資源太少了,唯一的資源就是這些靈魂,我只能用這些靈魂做幻境的根基,雖然知道很脆弱但好歹能運轉起來。”
昆羽眼睛瞬間睜大。
他學習了幻境的架構後知道,想要完整的構建一個合理的幻境所需要的資源是多麼的磅礴。
這裡面涉及到的知識甚至可以將一個世界拆分。
但在資源貧瘠的重獄中,這個樹精竟然能憑藉一己之力用單一的靈魂就能構建出最精簡的幻境。
這要是給他充足的資源,他還不直接架構出一個世界來?
昆羽對這樹精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你以前是什麼身份?”
樹精已經放棄拯救幻境了,一甩手中的石板,不耐煩的回答道。
“這深淵就是我參與設計的。”
不管對方是不是吹牛,昆羽繼續順着對方的話往下問。
“這麼重要的人物爲什麼會被關在重獄?而且還是在一層?”
樹精斜瞥了眼昆羽,直接向後一躺,整個身子成大字展開。
看着對方沒有回答,昆羽也不惱,同樣躺了下來。
“反正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了,你的幻境也碎了,估計你也沒有機會再建一個了,以後可能就是咱兩相持度日,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說的?”
樹精翻了個身。
“我和你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我不是罪犯。”
“那你爲什麼被關在這裡?”
“我跟你說,我不僅不是罪犯,反而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進來,完全是保護我自己。”
聽到這,昆羽更好奇了。
“說說唄。”
可能是考慮到以後真的只剩下昆羽可以交談了,樹精也放開了心思,緩緩道。
“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所看到是想讓你看到的,或者說,這個世界纔是一個真正的大幻境。”
“一個真實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