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對賬單
雖然邊吃邊說,但我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不待姐姐迴應,我就擦嘴上路了。
一到病房,我就趕緊催促母親回去睡覺。
經驗是慢慢積累的,正是因爲看到南邊牀上的親朋好友過來探病卻沒地方好坐,才讓小夥子和我意識到病房到底還缺些什麼。因此,在有其母親看守的情況下,小夥子到外面買來了塑料小方凳以備不時之需。我知道,遲早也會有人過來探視父親的,所以就立刻給老婆打電話,讓她有空的時候跟南邊牀上一樣也去買幾張塑料小方凳。
一直躺在牀上,忍受疼痛之餘,父親所能感受的就只能是無聊。正所謂無事生非,說得俗點,閒得蛋疼父親就開始沒事找事做了。
“這幾天,護士好像每天早上都送對賬單過來,是吧?”父親淡淡地問道。
“是,上面有每天所用各個項目的金額和我們的賬戶餘額。”我不以爲然地解釋道。
“哦,快拿給我看看。”聞言,父親似乎立刻來了精神,有些急促地催促道。
我見狀,也就只得到牀頭櫃中翻找了起來。
“要找全了!”父親有些不放心地補充說。
“嗯。”我一邊隨口應和,一邊將找出來的對賬單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排列着。
“好了沒?”
看來父親還挺急的。“好了,好了。”
“好了,那就趕緊拿過來啊!”父親再次不耐地催促道。
父親的脾氣除了倔強之外,還有個顯著的特徵,那就是急。此時此刻,父親的急性子就顯露無疑。熟知父親脾性的我,聞言,就立刻將已經按順序排列好,但還沒來得及對齊的對賬單遞給父親。
父親拿到之後,看得非常仔細。
“四月八號怎麼用了兩萬多?”父親有些疑惑地問。
“爸,你忘了,四月八號就是你動手術的那一天。當然用得多了。”我在一旁耐心地解釋着。
“哦,後來四月九號、十號這兩天用得也不少,每天都是一千多啊!”父親有些肉痛地喃喃道。
“這兩天都是在重症監護室,費用自然多些。”我不失時機地說道。
“那再接着兩天的費用也不少啊,都是將近一千。”父親依然是邊看邊說。
“剛出重症監護室的兩天,那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輸液。現在的藥費忒貴!”我一邊解釋,一邊感慨。
看到父親蹙着的眉頭漸漸舒緩了開來,我就接着說道:“再後來,費用就少得多了。我問過主治醫師了,他說越往後用藥會越少,到後來基本就不怎麼用藥了,因此這每天的費用只會越來越少。”知父莫如兒,我知道爲什麼父親會如此關心費用的問題,因此就出言寬慰着父親。
“唉,已經用了三萬出頭了。賬戶餘額就只剩三四千了。你這經費有沒有問題?不如,我叫你媽先給你五千元……”
聽到這裡,我就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父親的話。“爸,錢的事不用你費心。你們的錢,留着自己用。出院了,想要將身體將養好(買些吃的補補),那還不得花錢啊。”
“這剩下的三四千,估計也維持不了幾天了。”父親不無擔憂地嘀咕道。
“你們家還有剩的呢,我們家現在已經欠費了。”聞言,小夥子終於忍不住插口道。
“你們已經欠費了?”父親求證似地問。
“不錯!”小夥子非常肯定地回答。
“那你們家現在總共用了多少了?”父親的興致似乎再次高漲了起來。
“已經將近四萬了。”小夥子如實地說道。
“我們的手術不是一樣嗎,怎會比我們多了這麼多?”父親滿臉不信地再次問道,“能不能將你們家的對賬單拿給我看看?”
“當然可以!這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什麼不可以看的。”小夥子非常大方地回答道,然後就將他們這些天來的對賬單一一找給了父親。
父親非常細緻地進行了比較和對照。“手術那天,你們家比我們多用了好幾千。然後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也比我們多用了不少。再後來,基本就差不多了。”父親邊看邊自言自語。
我能夠看出父親臉上淡淡的微笑。我知道,父親是因爲我們家用的費用少而開心。
“你們家已經欠費好幾千了啊!”父親突然間意識到了不對之處,驚呼出聲道。
小夥子知道父親的意思。“沒事,有農保呢,可以報銷很大一部分的。我問過醫生了,如果確實欠費而導致不能開藥的話,那麼護士會過來催款。反過來說,沒有催款,就說明將能夠報銷的那部分算上去,還沒欠費呢,所以就不需要往賬戶裡充錢。”小夥子不緊不慢地解釋說。
小夥子的話讓父親徹底放下心來,因爲我們同樣是農保,他家已經欠了將近一萬了,護士還沒催款呢,所以父親估摸着我們家的餘款足以支持好長一段時間了。
自此,對賬單所引發的小風波算是暫告一個段落。只是,此後,父親多次提及此事,言語中對既細心又會替病人節省的主治醫師就更加讚不絕口了。
下午,我依然是除了看着輸液瓶、打打食之外,就是幫父親擦擦唾液、翻翻身,其它幾乎就沒什麼事兒了。當然,就這幾件事也就夠我忙活的了。
這期間,姐姐給我來了個電話。
“堂哥來電話提醒我們注意,說現在老頭子(指父親)已經躺着了,千萬不能因爲照顧父親,再讓老奶奶(指母親)給累趴下了。”
“嗯,說得有道理。其實我跟媽一起值班的時候,我都是儘量讓她多睡一會兒的。”我自然也關心母親了,因此對於堂哥的觀點很是贊同。
“只是,我擔心,本來爸得食道癌這件事對媽來說就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現在又讓她晚上值班……媽跟你們可不一樣,年紀不小了。我怕,媽會吃不消啊!”姐姐繼續解釋說。
“姐,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如果媽不過來,那麼晚上值班該怎麼安排呢?”我有些爲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