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極力安撫
我雖然說得很平淡,但其實心中還是充滿了殷切希望。我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肯定回答,這樣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順把小夥子父親作爲增強父親信心的突破口。
“嗯,好吧。不過我估計他的情況要比我好得多,畢竟他比我年輕了將近十歲呢!”父親有些情緒低落地回答。很明顯,父親對自己信心不足。
打電話不過是個藉口。其實,我心中很清楚,即便是人家不比父親年輕,恢復的情況也肯定要比父親好。因爲,小夥子父親的腫瘤只有兩公分,而父親的卻有將近七公分那麼大。更何況,現在已經明確知道父親食道癌復發了!但,我嘴上卻不得不寬慰說:“這可不一定。只能說,年輕一點,恢復得好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做戲自然要做得像點,否則父親又怎會相信我說的話呢。我立刻就拔了個電話給小夥子的父親。他的聲音有些虛浮。看樣子,他恢復的情況似乎也並不樂觀。我查問了一下他的近況。他說,他現在吃飯都是跟正常人一樣,一天三頓。總的情況還好,就是有一次帶孫女受了累,那次整個人難受了好長一段時間。聞言,我當然極力勸說他要注意修養,切不可再勞累了。他也提及了主治醫師強調一定要去化療,但被他們回絕了。從此之後,他連複查都不去了。我問他刀疤怎麼樣了?他說,正常情況下還好,但每逢陰天下雨,就會感覺有些隱隱作痛。
“怎麼樣?他怎麼說?”父親一見我掛斷電話,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的情況大致跟你差不多。”我先寬慰了一下父親。然後,將與小夥子父親的交談內容半真半假的娓娓道來。
聽我說,人家一天只吃三頓的時候,父親露出了極爲驚訝的表情;當聽到人家因帶孫女而身體抱恙的時候,父親責其爲“自尋死路”;當聽說人家拒絕化療的時候,父親表示出了極大的共鳴……我所說的基本都是真實的。
但,在涉及到父親最爲關心的刀疤疼痛的問題上,我不得不做了適當的修改。我說,小夥子的父親也疼着呢!並且在陰天下雨的時候,感覺尤爲強烈!父親聽後,自然以爲自己的疼痛乃是正常現象,因此心情頓時大爲好轉。在聽我提及他們家的主治醫師對於疼痛的問題也束手無策的時候,父親再次對市人民醫院的醫生表示出了最大的鄙夷之意。
我感覺,父親的體質似乎已經大不如前。因此,我堅決讓父母休息一晚再回老家。雖然心情無比沉重,但由於父親就在身側,所以我不得不強顏歡笑。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父母才結伴而回。從CT結果出來到父母離去,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天的時日,但對於來說,卻覺得無比漫長。因爲,強自壓抑自己的情緒,真的非常非常辛苦。
據老婆說,父母一離去,我即刻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臉色陰沉得可怕。其實,那時的我真想痛哭一場。如果痛哭就能改變殘酷的現實,那麼我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那麼做。但,我不能。我得保持冷靜。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之所以一定要想方設法的瞞住父親,那是因爲父親對食道癌的認識。在父親看來,食道癌並不可怕,只要將壞掉的那部分食管切除掉,十有八九就能夠康復了。事實上,父親就接觸過不少食道癌手術成功的人。父親最怕的就是復發。父親堅信,食道癌一旦復發,那就是神仙也難救,說得直白點就是“必死無疑”!因此,一旦讓父親知道自己食道癌復發了,那麼他的精神十有八九會崩潰。
其實,又何止是父親有這樣的認識呢?在我的認知中,手術後僅僅三個月就復發,那肯定徹底完蛋了。從理智上來看,我很同意主治醫師的觀點,最後的時刻儘量地提高提高父親的生活質量,儘可能地滿足滿足父親的合理願望。但從感情上來說,我怎麼都無法接受養育自己多年的父親即將要離我而去。我不甘心。我絞盡腦汁地想着,希望能夠找尋出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可能的挽救父親的方法。
此時此刻,被否決了多次的“化療”再次浮上了我的心頭。俗話說,“病急亂投醫”,那時的我就是典型的那種心態。雖然我知道“化療”危害甚巨,但還是將“化療”當做了挽救父親生命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好在,當時我並未喪失全部的理智。在決定爲父親“化療”之前,我打了個電話給姐姐。
“姐,爸的病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步田地,那我們不如就賭一賭,‘化療’試試看!”我心情沉痛地說。本來是準備與姐姐商量商量的,但哪想在心神大亂的情況下卻變成了一種肯定的語氣。
“昨天在醫院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姐姐大爲疑惑地質疑道。
“關鍵是,今天我想來想去,覺得也只有‘化療’纔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我的語氣中滿是無奈。
“但是,你也別忘了‘化療’可是一種‘玉石俱焚’式的治療方法,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你最好想想清楚,萬一沒效果呢?那豈不是害了爸?再加上,‘化療’對人體的傷害很大。爸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覺得現在爸的身體狀況能夠承受得了‘化療’所帶來的傷害嗎?別說不一定有效,即便是有效果,別癌細胞沒殺掉,就把人給殺了!”
也許姐姐是爲了點醒我,因此話說有些重。“那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見得就置之不理吧?就這樣看着父親一天天的……我,我做不到,也受不了!”姐姐的勸說彷彿一下子點爆了我壓抑多時的情緒,我幾乎是吼叫着對姐姐說的。
“你冷靜點!沒人讓你置之不理。就是你肯,我還不肯呢!只是,這事不是靠一時衝動就能解決的。辦法是一定要想的。即便是真要‘化療’,那我們也得首先權衡一下利弊,看看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