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記錄上並沒有糧食,如果這話換成另外一個人當着政治局全體委員的面說出來,後果將是十分明確的,那就是被一干大佬羣起攻之,把菊花爆殘。
不過說話的是斯維爾德洛夫,那就必須另當別論了。在座的大佬都很瞭解小斯,知道他沒有這麼腦殘,之所以會這麼講,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什麼呢?其實斯維爾德洛夫之前的話中已經透露出了口風,他說的是“官方記錄”中沒有這批糧食。所謂的官方記錄,當然是芬蘭海關部門的記錄,維堡市委也是據此回答zhōng yāng的提問。
既然是官方記錄,那就存在水分,至於水分有多少,那就是接下來政治局要討論的問題。托洛茨基就首先問道:“雅科夫同志,你的意思是說,這批糧食是走私……”
他還沒說完,斯維爾德洛夫就直接點點頭:“沒錯,同志們應該都知道,協約國集團正在對我們進行經濟封鎖,所以通過正常的渠道,我們是不可能獲得糧食的……這批糧食正是通過走私的渠道運進芬蘭的,所以官方的記錄上不可能,也不能有這批糧食的記錄!”
斯維爾德洛夫說得斬釘截鐵,而在座的大佬們也非常理解,比如托洛茨基就點點頭,嘆道:“我明白了,難怪維堡市委反饋的情況會跟實際有這麼大的出入。”
說着,托洛茨基還有意無意的瞟了斯大林一眼,這一眼讓斯大林很尷尬,雖然剛纔他儘可能用緩和的語氣問出了這個問題,但是。坐在的都是聰明人,或多或少都能瞧出鋼鐵恐怕還是有點賊心不死,準備跟斯維爾德洛夫掰掰腕子的。
至於托洛茨基忽然瞟這貨一眼,是不是有挑撥離間和打小報告的意思,實話實說。絕對沒有!托洛茨基這一眼僅僅是他對斯大林的譏諷,老託打心眼裡瞧不起斯大林的行爲,對於這種沒皮沒臉的行爲,他當然要鄙視之。
托洛茨基的表情被斯大林瞧得真真的,老託眼神中的那種輕蔑和不屑深深的刺激了斯大林敏感的神經,這一刻他都咬牙切齒了。發誓此仇不報非君子。
當然,這一點小插曲並沒有引起列寧的重視,對於導師大人來說,最關心的還是糧食問題,之前斯大林或者說維堡市委可是給他潑了一盆涼水,弄得他中午吃飯都沒食yù。而現在徒然之間就峰迴路轉了。你說他能不高興嗎?
所以哪怕他老人家明確的看出了托洛茨基在鄙視斯大林,也完全不在意,誰讓斯大林是自己首先找沒趣呢?如果斯大林不是他這個山頭的,導師大人恐怕都要學托洛茨基也去鄙視一下了。
導師大人急不可耐的就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雅科夫同志,也就是說,經過你的瞭解,這一批糧食是確實存在。而且已經運到了維堡市,是嗎?”
“是的!”斯維爾德洛夫卻是相當的平靜,用一種很淡然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
對於斯維爾德洛夫的淡然,沒有人會認爲他不慎重,相反這種從容不迫的口氣比拍着胸脯打包票,或者歇斯底里的吶喊更讓人信服。
不管別人信沒信,反正導師大人是相信了。當然,爲了打消那一小撮人的疑慮,他還是很慎重的繼續問道:“你敢用黨xìng保證嗎?雅科夫同志!”
斯維爾德洛夫依然是那麼風輕雲淡,“當然可以!”
這句話出來。捷爾任斯基又忍不住了,不過他也是好心,害怕小斯話說得太滿,萬一出岔子,又要被人攻擊。鐵面人還是相當欣賞小斯的。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對方。
“雅科夫同志,您是基於什麼理由,會如此的肯定呢?”捷爾任斯基問道。
斯維爾德洛夫清了清嗓子,鏗鏘有力地說道:“很簡單,我已經看到了這批糧食!”
此言一出,會議室裡又是一片譁然,捷爾任斯基忍不住問道:“您是說,這批糧食已經運抵了彼得格勒?”
斯維爾德洛夫重重的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單詞:“沒錯!”
好吧,這回就不光是捷爾任斯基忍不住了,剛纔很受傷,被鄙視了的斯大林又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這不可能,維堡市離彼得格勒有近兩百公里,糧食的數量又那麼大,而且芬蘭的交通又基本癱瘓了,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將糧食運過來!”
客觀來說,斯大林的質疑很有道理,這些客觀原因確實決定了糧食很難運抵彼得格勒,如果斯維爾德洛夫不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他就是在說大話,就是在欺騙zhōng yāng。
列寧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很不爽斯大林這貨又跑出來搗亂,不過鋼鐵所問的問題正是他所想的,所以他接着問道:“雅科夫同志,糧食問題開不得半點玩笑,你確定這批糧食已經運到了嗎?”
斯維爾德洛夫依然很平靜,似乎是無視了斯大林的一再挑釁,他心平氣和的回答道:“糧食確實已經運抵了彼得格勒,如果同志們不相信,大可以跟我一起去芬蘭車站,我離開的時候,裝卸工人正在卸貨……”
咕嚕一聲,會議室裡的大佬們不約而同的嚥了口吐沫,這個消息太驚悚了,如果斯維爾德洛夫沒有撒謊……好吧,實際上也不可能撒謊,因爲這種謊言一戳就破,他絕對不會如此腦殘。
在場的唯一一個不願意相信的恐怕也只有斯大林了,他腦子裡一種叫做理智的東西似乎瞬間就崩潰了,他又一次怒氣衝衝的質問道:“這不可能,沒有人能做到……”
不過他的話頭立刻就被斯維爾德洛夫截斷了,“我知道您的意思,約瑟夫同志,確實沒有人可以在一夜之間將數千噸糧食從一片混亂的芬蘭運抵彼得格勒。包括我在內……”
斯大林覺得找到了破綻,他立刻質問道:“那你剛纔怎麼說……”
斯維爾德洛夫又一次伸手製止了他,“我剛纔說的是,我已經見到了這批糧食,不過我可沒說這批糧食全部都運抵了彼得格勒……”
說到這。壓衝着其他的政治局委員苦笑了一聲,緩緩說道:“芬蘭的同志是在是太倔強了,維堡市鐵路工人按照市委的指示,拒絕爲資產階級服務,所以糧食根本無法裝車,甚至一部分激進的工人還試圖闖進北方貿易公司的倉庫搶奪糧食……我盡了極大的努力。也只是說服他們暫時不要採取過激舉動,然後今天上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找到了幾節車皮,將一批糧食運了過來……”
衆多大佬們又一次面面相覷了,他們可以想象。斯維爾德洛夫之所以消失了這麼久,恐怕就是去協調解決這件事,雖說只搞到了幾節車皮,不過能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將糧食運出來,那真心是不容易啊!
反正在場的大佬們很是有些佩服小斯的工作態度和工作能力,和他比起來,某個只知道挑刺的傢伙簡直不堪入目啊!這一刻斯大林簡直是羞憤yù死。如果地上有條縫,他一定會一頭鑽進去,今天他可是丟人丟大了。
不過沒人在意斯大林的尷尬,政治鬥爭中,誰都不會在意失敗者的情緒,跟紅頂白是不變的真理,沒有人乘機落井下石就算斯大林運氣不錯了。
“雅科夫同志,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列寧由衷的讚歎了一聲,不過馬上他又說道:“以後遇上了這種問題。你也不需要一個人硬抗,應該立刻向政治局反應,我們大家可以攜手解決這個問題。”
斯維爾德洛夫當然是順水推舟的表示接受導師大人的忠告,實際上不是他喜歡硬抗,也不是他喜歡出風頭。而是昨天的形勢確實很危急,他沒有時間再向政治局反應,按照正常程序,等政治局開會討論這個問題,那黃花菜都涼了。
“不至於吧?”托洛茨基有些小吃驚,他雖然知道芬蘭的局勢不是特別好,但是維堡市畢竟還是布爾什維克的天下,有他斯維爾德洛夫出面,難道當地的市委還敢亂來。
斯維爾德洛夫長嘆了一口氣,只說了一句話:“當地也缺糧啊!而且這批糧食還是資產階級敵人的,還有些來路不正,當地市委眼紅實在是太正常了!”
托洛茨基啞然失聲道:“你沒有告訴他們,這批糧食是zhōng yāng購買的?”
斯維爾德洛夫又苦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告訴他們,人多嘴雜,很難保證維堡市委裡沒有叛徒和反革命份子,如果暴露了這條進口糧食的渠道,今後我們還怎麼買糧食?”
這話說得托洛茨基啞口無言,實際上他剛纔也是一時嘴快,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秘密從國外購買糧食是隻有政治局才能知道的秘密,如果泄露出去,難免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還真沒辦法直接通過zhōng yāng給維堡市委下命令。
此時列寧忽然開口問道:“那你是怎麼說服維堡市委放棄包圍北方貿易公司的倉庫的呢?”
這個問題問出了大傢伙的心聲,如果斯維爾德洛夫正面出面去協調解決這個問題,那維堡市委一定會察覺不對,怎麼都會有所反應,斯維爾德洛夫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我沒有直接出面,”斯維爾德洛夫嘆了口氣,攤攤手道:“如果我能直接出面,這個問題就簡單了。我只是用書記處的名義給維堡市委發了一封電報,告訴他們,北方貿易公司已經通過芬蘭臨時zhèng fǔ向黨zhōng yāng進行了嚴重的抗議的,告訴他們這個事件很有可能引起zhōng yāng和芬蘭臨時zhèng fǔ的嚴重對立,將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責成他們保持克制,儘量的不要激化矛盾。”
列寧和托洛茨基對視了一眼,兩位導師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自嘲——什麼時候咱們的黨做事要這麼畏首畏尾了,一件簡單的事情都要轉好幾個彎子,最後還得靠撒謊來解決問題。這尼瑪太憋屈了!
可不是憋屈麼,可是不憋屈不行啊!總不能明擺着告訴維堡市委。糧食是zhōng yāng的,你們不要打主意吧!
“你的處理方式很正確,”列寧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當前也只能這麼跟維堡市委溝通了……”頓了頓,導師大人又問道:“維堡市委就這麼接受了你的意見?”
“沒有。”斯維爾德洛夫也嘆了口氣,“他們只是暫時放棄了硬闖的倉庫的打算,不過並沒有撤除包圍……”
托洛茨基驚道:“那糧食是怎麼運過來的?”
斯維爾德洛夫臉上的苦笑更加明顯了:“有一批剛剛到港的糧食沒有來得及入庫,我託人想辦法搶運了一點兒……”
一時間不管是托洛茨基還是列寧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不過斯維爾德洛夫想要的可不是看大傢伙吃驚,他是帶着實際問題來的:“但是。同志們,我必須提醒你們,港口的那批糧食雖然暫時沒有暴露,不過消息泄露恐怕也是遲早的,如果我們不盡快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恐怕……”
頓時在座的政治局委員們統一的打了一個冷顫。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xìng,如果維堡市委不管不顧的一定要搶這批糧食,那麼除非通過zhōng yāng做工作,否則問題就不可能解決。而zhōng yāng一旦跟他們把話說明了,進口糧食的渠道又有暴露的可能,這簡直是兩頭爲難啊!
“怎麼辦?”托洛茨基很糾結的問道,“要不要通過zhōng yāng給維堡市委做工作?”
列寧苦笑道:“這個工作沒法做。zhōng yāng根本沒法出面!”
托洛茨基想了想說道:“我們可以隱蔽的做工作,側擊旁敲,讓維堡市委暫時放棄……”
“那還不立刻就炸鍋!”列寧瞪了托洛茨基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實際上托洛茨基也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出得腦殘,工人階級正是革命熱情高漲的時候,你現在讓他們偃旗息鼓,人家怎麼肯幹?弄不好芬蘭黨委還以爲zhōng yāng放棄了他們,將會惹出一系列的亂子,到時候反而更不好收場了。
一時間誰都沒主意了,包括斯維爾德洛夫。想想也是,如果小斯真的有辦法,那昨天晚上就用了,何必糾結到現在呢?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斯大林忽然開口了。他磕磕巴巴的說道:“我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完全沒辦法解決的……”
列寧和托洛茨基都不相信他的話,沒辦法,誰讓這貨之前的表現實在是太奇葩了,兩位導師很擔心這貨又會發表一些更加奇葩的言論,他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不想讓鋼鐵再給他們添堵了。
不過斯大林自己似乎比較有信心,哪怕是兩位導師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他還是鼓足了勇氣繼續往下說:“要解決這個問題,由zhōng yāng出面不合適,但是我覺得由北方貿易公司自己出面,反而更容易……”
導師大人和托洛茨基又一次面面相覷了,他倆不約而同的想到——果然,奇葩的言論真的又來了。
沒錯,在導師大人和托洛茨基看來,斯大林簡直是在說胡話,如果北方貿易公司自己能解決這個問題,至於求助zhōng yāng,至於讓斯維爾德洛夫焦頭爛額嗎?你小子倒好,讓他們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他們怎麼解決?弄不好糧食真的被維堡市的工人們哄搶一空,人家一怒之下不跟zhōng yāng繼續做交易了,那尼瑪還談什麼解決糧食問題。
不過斯大林也豁出去了,他不依不饒地說道:“北方貿易公司的困境,就是他們暫時沒有力量保衛這批糧食,如果他們有一支軍事力量,如果他們能震懾住維堡市的工人,那麼一切問題都將不是問題!”
好傢伙,反革命言論都出來了。當時列寧跟托洛茨基都震驚了,他們都有心鋸開斯大林的大腦,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臭豆腐,這樣的話你也能說?你這是要鼓勵資產階級去鎮壓工人運動?你好大的狗膽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斯大林趕緊解釋道,“實際上這個事件根本就是一個誤會,但是這個誤會偏偏又沒辦法解釋。爲今之計,只能將錯就錯,爲了保證zhōng yāng既定的革命路線順利展開,只能讓維堡市的工人兄弟稍微受一點委屈了……而且,我個人認爲如果由我們的軍隊出面保護北方貿易公司的安全,總比資產階級反應過來之後,動用反革命的軍隊,用更加鐵血和冷酷的手段去殘酷的迫害工人強吧?”
列寧和托洛茨基就被說暈了頭,他們不解的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直說!”
斯大林深深的吸了口氣,講道:“據我所知,北方貿易公司的幕後老闆不光只有這一家企業,在芬蘭他們還有一家安保公司,而這家安保公司名下,就有一隻我們黨的革命軍隊……讓由華工組成的紅鷹團去保衛糧倉和貿易渠道的安全,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ps:鞠躬感謝大衛德德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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