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下次沒什麼事不要給我打電話，你是想暴露出去嗎？”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不耐煩起來。
老秦心裡一慌，怕自己惹惱了對方，對方又再次變卦。
“對不起，我也是着急，下次不會了。”
只要他肯給錢，讓他多卑微他都可以。
爲了女兒，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一切！
“你急着就行，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找個更聽話的人來做。”
說完，安人就啪嗒一聲掛掉了電話，態度十分的不耐煩。
老秦聽着那邊傳出的“嘟嘟嘟”的忙音，身體一軟，彷彿沒了脊椎的軟體動物，靠着洗手間的牆緩緩的滑落。
老秦選的隔間比較偏僻，也是這層的洗手間比較遠，很少有人會來這邊，更多的是去西邊那個洗手間。
之前聽護士提過這個洗手間本來是要廢棄的，一時工程沒安排下來，便先就這樣湊活了，有的人等不及了便來這邊應應急。
也不是說這個洗手間鬧鬼什麼的，就只是設施太老了，正好可以改成個房間。
老秦在這打了半天的電話，也沒聽到有什麼人進來，整個洗手間迴盪的都是老秦的疲憊又歇斯底里的聲音。
不過也幸好沒什麼人，不然老秦這通電話要是被用心人聽到了，肯定又是一番波折。
心神還在剛剛的電話中，老秦有點恍惚，握着手機，瞳孔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嗡”
手機突然想起震動聲，老秦彷彿被注入了人氣一般，眼皮一擡，雙眼中也有了點火氣。
是短信的聲音。
拉鍊不抱希望的打開手機短信，上面是銀行的一條入賬信息。
那個人果真先打了一部分錢進來，但還是太少了，根本不夠。
離囡囡的手術費還差太多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僅僅只是夠這個幾天的住院費還有一點藥費。
但是囡囡已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囡囡的身體更加吃不消。
想到那瘦的幾乎不成人樣的身體，老秦的心就揪成一團。
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快點湊足錢。
搶劫？還是綁架？
心裡只想着囡囡的手術，老秦已經不在乎法律了。
就算是殺人放火又怎麼樣？只要囡囡能活下去，讓他做什麼他都可以。只要囡囡還在，他就足夠了，要是囡囡不在了，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這個完全被貧苦所壓倒的男人，幾乎就要喪失理智了。
當天，黎慕遠忙完一天的工作，又加了會班，最後蹭到簡欣的辦公室磨磨蹭蹭的的膩了半個小時後才終於從公司開車出來。
當然最後也沒有成功將簡欣約出來。
當時簡欣頭兒也不擡的看着手裡的文件，要不是因爲他是黎慕遠，估計搭理他的功夫都沒有。
就這樣，黎慕遠還在簡欣的辦公室硬生生的看了她工作半小時，還是簡欣看不下去了，文件一合，輕聲的說道：“我還有點文件要處理，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一起加班。”
最後的最後，還是黎慕遠還是沒有拗過簡欣，被簡欣三言兩語給勸走了。
於是勸走了的黎慕遠開着車去了一傢俬房菜館。
既然不讓他在辦公室裡看她加班，那可以出來給她帶晚飯的吧？
上一種是同事，下一種可是親友，嗯，再進一步也不錯。
黎慕遠帶着打包好的晚餐，坐在車裡，一邊聽着音樂，一邊哼着小曲，顯然心情很是不錯。
然而這個好心情卻被下面的一條短信瞬間打破。
“嗡~嗡~”
手機在褲子口袋強烈的震動讓黎慕遠想要忽視都難。
這個時候誰給他發短信？簡欣？
不可能吧，剛讓他從辦公室出來，就發短信找他，簡欣不像是這種性格的人。
但是思來想去，黎慕遠也想不清楚會有誰能找他，工作上的事情，那些人自然會打電話給他，喬乞白天上班晚上和簡芊芊甜甜蜜蜜哪裡還能顧得上他這個老朋友。
於是想不到是誰的黎慕遠最後乾脆先不管它了，開着車呢，看短信多危險，到地方再說。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後，黎慕遠將車停在地下車庫，拎着食盒上電梯的空擋上，終於想起自己還有條未知短信沒看。
空出一張手劃開手機，黎慕遠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內容，最後視線定格。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少爺，這次的家族聚會怎麼沒有來？”
這樣會叫他少爺的人出了崔叔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從那個女人進了黎家，再從他離開黎家，只有崔叔待他一如既往，一聲聲的少爺二十多年。
黎慕遠沒有斑點猶豫直接回撥了過去。
那邊似乎也在一直守着手機，剛撥通三秒，就被接通了。
“崔叔，是我。”黎慕遠靠在電梯裡，神情懨懨，右手拎着的食盒顯得分量極其重。
聽到這聲崔叔，那邊的呼吸聲瞬間加重，驚喜的說道：“少爺，你終於回我消息了。”
黎慕遠聽着崔叔蒼老的聲音，當年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崔叔就對他很好，在他調皮搗蛋的時候，崔叔就站在一旁，一邊揪着心擔心的說着：“少爺，當心。”
“少爺，小心點，別摔着。”
“少爺，慢着點，看着點腳下的路。”
……
曾經的種種如同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一一掃過。
黎慕遠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十分煩悶，握着手機的手一頓，摩挲了兩下最後還是忍住了動作。
突然有點想抽菸。
實際上黎慕遠並沒有煙癮，只是有時候實在是煩躁就會忍不住抽上一兩根，大量而又濃烈的尼古丁麻痹着他的感覺，他的思想，讓他感到安靜。
“崔叔，最近怎麼樣？忙不忙？”
黎慕遠沒有回答崔叔的問題，或許說是有所顧忌吧。
崔叔倒是不懂，倒是挺高興少爺會問他在做什麼，高高興興的嘮叨了一大堆。
“忙倒是不忙，就是偶爾修剪修剪家裡的院子。老爺知道我年紀大了，就沒吩咐我做太多的事。”
“我最近看了看書，把家裡的書修剪的挺有藝術性，老爺見了還誇我呢，哎，崔叔這麼大的年紀了，一點誇都禁不住了。”
說着崔叔還深深的嘆口氣，哀嘆着自己已經老了，不再年輕了。
可是人哪有不老的時候呢，二十多年了，總有人會長大，也總有人會變老。
崔叔越說興致越高，拉着黎慕遠說了一大堆的瑣事，全都是老宅的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要是換做一般人早就不耐煩掛電話了，黎慕遠倒是耐着性子沉默着聽完了崔叔的嘮叨。
或許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回憶過去，崔叔說道最後，眼神放空，突然說道：“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彷彿昨天夫人還帶着少爺在花園裡聊天，一眨眼的功夫，這個老宅子都的人都變了姓了。”
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並沒有讓黎慕遠有多大的心裡波折，他不是幾歲，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那麼多年，心臟早就已經千瘡百孔，卻又無孔不入了。
只聽黎慕遠淡淡的說道：“都過去了，誰還記得那些事情。”
“我記得，我還記得啊！”崔叔激動的對着電話吼道，慢慢的聲音又平復下來。
崔叔向來是個淡定而又溫柔的人，老了以後性子有點慢吞吞，卻還是那副柔和的脾氣，見誰都是笑臉，這麼突然的急躁一點都不像崔叔。
黎慕遠輕聲的安撫道：“崔叔，我知道，這個家也就只有你記得那些陳年舊事了。”
是啊，那個家，出了崔叔，誰還記得曾經那個驚才絕豔卻又柔情如水的女人。
又有誰還記得當年那個機靈活潑卻又膽大包天的孩子。
都忘了。
從他母親死了以後，一切都變了。
從那個柔情如水的女人死了以後，那個活潑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去了，也就只有崔叔還懷念着過去，想念着曾經的事情。
“崔叔，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就不要再提了。”黎慕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要遮掩住當年的回憶。
“崔叔，身體還好嗎？我聽有些人說，人上了年紀睡眠就不太好，容易驚醒，崔叔也多注意身體。”
黎慕遠一連串的問候讓崔叔很是高興，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剛剛要說些什麼，抖着音笑道：“哎，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沒想到少爺還想着我這個老頭子呢。老頭子我高興啊，特別高興。”
崔叔說着就有些感傷。
黎慕遠知道自己說什麼都不行了，反而沉默了下來，靜靜的聽着崔叔嘮叨完一大堆事情。
最後還是崔叔突然想起自己說了太多的瑣事了，耽誤了黎慕遠時間，才羞愧的問道：“都怪我，耽誤少爺不少時間吧？少爺忙不忙？是不是還在上班呢？”
“還好崔叔，沒有，下班了，一點都不耽誤的，您說您的，我聽着呢。”面對着崔叔，黎慕遠變得格外有耐心。
“那麼多年過去了，少爺還是那樣溫柔，都沒有變得。”崔叔笑的一臉欣慰，帶着幾分於榮有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