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巷大排檔,燈火通明,食客穿梭不停,十幾輛豪車呼嘯駛入。
葉子軒從石頭塢走出來的時候,沈萬千彬彬有禮邀請他上車,想要送葉子軒回初見旅館,葉子軒沒有扭扭捏捏,落落大方坐進沈萬千的車子,同時告知要請後者吃一個宵夜,沈萬千也沒有拒絕,於是兩人最終出現在京華巷。
葉子軒和沈萬千相對而坐。
作東的葉子軒一口氣點了八個菜,還要了一打冰鎮啤酒,沈萬千也沒有絲毫拘謹,更沒有恩主姿態,拿起兩瓶啤酒一錯,一磕,啤酒砰的一聲打開,在葉子軒把筷子遞給他時,他也把一瓶啤酒遞了過去,兩人配合極其默契。
沈萬千搖晃着冰鎮啤酒笑道:“軒哥,搞個菠蘿包做宵夜就行,幹嗎這樣破費啊?”
葉子軒已經從石頭塢的傷感中走了出來,看着眼前人畜無害大智若愚的小胖子,臉上揚起一抹恬淡笑容:“沈少今晚帶一幫人爲我撐場子出氣,又爲我死扛石頭塢恩怨,葉子軒發自內心的感激,區區八菜一湯又算什麼呢?”
談話之間,他還摸出手機給墨七熊發了一條短信,讓他過來這裡一起吃宵夜,除了擔心他在上官家裡沒有吃飽之外,還有就是想要他跟沈萬千認識,這樣墨七熊將來就會多一條路,免得自己出了意外,他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哈哈哈!”
沈萬千發出一陣大笑,舉起手中啤酒瓶回道:“軒哥,你太客氣了,我跟劉援朝他們本來就不對路,平時就鬥得你死我活,有空沒空都要找個由頭幹一架,今晚不過是藉着你的名頭髮難,要說感謝,應該是我感謝你纔對。”
沈萬千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你今晚替我出了一口惡氣,狠狠打了江靜瑤的臉,你知不知道,當你彈完千千闕歌飄然離開的時候,不僅全場像墳墓一樣死寂,江靜瑤更是臉色難看,還有一點點懊悔,我從沒見過她這神情。”
他宣泄着心中的快意:“江靜瑤是京城那位大佬的孫女,雖然談不上最寶貝,但這幾年也算受恩寵,如果不是女兒神,估計還要受器重,就算是這樣,江靜瑤也自視清高,對誰都愛理不理,儼然把自己當成京城一號公主。”
“我一向看不爽她的高傲,只是我又不便輕薄調戲她。”
在葉子軒豎起耳朵安靜聆聽的時候,沈萬千又補充上一句:“我也不喜歡打女人,加上她有點小聰明,常常替宋禁城出主意對付我,因此每次見到她裝叉只能恨得牙癢癢,今晚見到她一副痛心的樣子,我真是全身通爽啊。”
“我想,她一定是沒想到你如此牛叉,懊悔過於自大失去你。”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臉尷尬:“軒哥,對不起,忘記江靜瑤跟你的關係了,忘記你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我不該在你面前說她壞話,也不該提起她讓你傷心,小弟不對,這一瓶酒,我吹了,還請軒哥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說完,沈萬千就舉起酒瓶往嘴裡灌去。
葉子軒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沈萬千笑道:“我剛纔在石頭塢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跟她從今天起就形同陌路,你覺得,我會因一個陌生人而痛心?未免把我想得太拖泥帶水了。”他也搖晃着手中啤酒道:“這酒,一起喝。”
“不談感謝,只談緣分。”
沈萬千再度大笑起來:“好,只談緣分,今天跟軒哥相識,沈萬千,很高興,軒哥,幹了。”
葉子軒沒有出聲迴應,直接跟沈萬千重重一碰,隨後就把啤酒灌入嘴裡,兩人酒量都很不錯,五百毫升的啤酒,頃刻就喝了一個乾淨,葉子軒揚起笑容望向沈萬千:“沈少,我還叫了墨七熊過來,想要他當面跟你說聲謝。”
“你們素不相識,你卻這樣庇護他,無論是什麼結果,他都該跟你說一聲謝謝。”
“墨七熊?”
沈萬千先是微微一怔,隨後反應過來是何方神聖:“就是打傷端木雄的好漢?太好了,我正想認識他呢,哥,你不知道,聽到墨七熊打斷端木雄手腳,我真是高興的跳起來,在警局更是把畫面放了三遍,每看一次都興奮。”
“軒哥,你真是一代大師啊,掐指一算,就滿足我的心願!”
接着掃視面前的酒菜:“菜夠不夠?酒夠不夠?要不要再來兩桌?”
葉子軒伸手擺一擺,制止沈萬千叫老闆加菜:“這些酒菜足夠了,我就是按着三個人的量來點餐,再點就要浪費了。”接着玩味一笑:“沈少,是不是又打算把墨七熊招入風雲榜啊?只是七熊跟我一樣,對這些興趣不大。”
今晚自始至終,沈萬千都沒有提起風雲三榜,也沒有招攬葉子軒的跡象,甚至喝雞血燒黃紙的話都沒人再說,葉子軒知道沈萬千的心思,清楚他是不想被自己認爲挾恩求報,葉子軒思慮一番,還是決定自己主動打開這話題。
有些東西,始終是要面對的。
葉子軒如水平靜:“沈少,今晚謝謝你援手,不僅讓我從亂哄哄局面走出來,還帶着人給我贏了一口氣,更是強勢要扛石頭塢的恩怨,我從心裡面感激你,我欠你一個大人情,大大的人情,只是武卷第一,我真的不適合。”
在沈萬千一臉笑意看着葉子軒時,葉子軒又輕聲補充一句:“我是一個喜歡自由的人,不喜歡被條條框框束縛,也不習慣萬衆矚目,所以武卷第一,我真的不能坐,而且你留着這個空缺,會有助於你吸引更多的武道人才。”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沈萬千微微坐直身軀,白色扇子又摸了出來,啪一聲打開笑道:“軒哥,老實說,今天滿世界打聽你的消息,還帶人去石頭塢叫板江靜瑤,初衷確實是想要用誠意打動你,讓你感激我,進入我的風雲榜,壯大我沈氏陣營。”
他的言語變得真摯起來:“可是見到你跟江靜瑤毅然割裂,又見到你爲墨七熊他們兩肋插刀,我心裡就很清楚,我不可能把你收歸麾下,你有很多人都沒有的傲骨,這個傲骨不僅是指你的尊嚴,還指你內心的強大和自信。”
“你不會寄人籬下的。”
沈萬千像是能夠窺探葉子軒的心理:“在你內心深處,整個天下都只怕是翻手覆手之間,面對江靜瑤這樣圈子,你依然敢喊出你要戰,我便戰,這樣強大自信的兒郎,又怎會甘爲他人一顆棋子?事實你也是智慧身手雙絕。”
葉子軒不緊不慢的喝着酒,沈萬千輕輕搖晃白色扇子:“當你彈完曲子走出石頭塢時,我既興奮又失落,興奮是你打了江靜瑤的臉,我多年心願得於實現,失落是我沒機會把你收歸風雲榜,再強求,只怕連朋友都做不成。”
“武卷第一,對你是侮辱。”
沈萬千一臉真摯看着葉子軒:“只是做一世兄弟,不知軒哥願不願意?”
葉子軒哈哈一笑,拍拍手道:“拿酒來!”
沈萬千一怔,隨後也吼出一聲:“拿酒來!”
兩瓶啤酒在半空中交錯而過,隨即兩人就人手一瓶,接着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中,兩人舉瓶,一飲而下!
沒有雞血,沒有黃紙,甚至沒有關二爺,但沈萬千很清楚,兩人以後就是生死兄弟了。
他很喜歡這痛快的感覺。
就在這時,一道汽車加強燈猛射過來,肆無忌憚刺着兩人的眼睛,囂張跋扈,在葉子軒他們偏頭時,六輛轎車駛到了路邊,車門打開鑽出十多名黑衣男子,接着,又開過來一輛頂級的加長悍馬,車身霸氣讓它變得鶴立雞羣。
阿兵他們見到對方如此無禮,想要衝上去卻被沈萬千制止。
車門打開!
葉子軒最先看到的是一隻穿着三接頭皮鞋的左腳,有力落地,緊接着是一個又高又瘦的身影,昂貴的黑色服飾,梳理筆挺的頭髮,還有一張滄桑卻帶高傲的老臉,目光銳利,乍一看去,就看電視上彬彬有禮的英國管家一樣。
“劍西來?”
沈萬千靠在椅子上一笑:“看來是討回公道。”隨後他又看着葉子軒解釋:“宋禁城的走狗之一,三號高手,常年跟着宋禁城裝上流社會人士,聽說當年做過僱傭兵,還幹掉過菲國副總統,後來被人追殺跳進海里差點淹死。”
“恰好遇見宋禁城的船,於是撿回一條性命,也爲宋禁城賣命。”
“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裡,毫無疑問,江靜瑤被我打臉,他過來討回一點口彩。”
“比如撂幾句狠話之類,叫我走着瞧,路上小心啊。”
葉子軒捏着酒瓶搖晃:“看來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啊。”
沈萬千擺擺手:“跳樑小醜。”
在沈萬千靠在椅子上準備等待劍西來上來叫板時,黑裝老頭沒有任何徵兆的彈射而去,像是炮彈一樣衝向了沈萬千和葉子軒,二話不說,一來就出手,擺明是要先來一個下馬威,沈萬千臉色一變,憤怒宋禁城不按套路出牌。
劍西來身軀一扭,手腕一轉攻向葉子軒!
他顯然很清晰自己的目標。
“嗖!”
動作簡單,就像是和尚撞鐘一樣轟擊,但那股速度和氣勢卻如流星劃過,快到沒有人看清楚他出手的路數,帶起的勁風冷森森,阿兵等人切身感受到凌厲勁風中,那刺痛肌膚的寒意,向後挪步,幾個沈氏保鏢也是頭皮發麻!
劍西來的霸道,清晰可見。
葉子軒沒有半點懼怕和膽怯,依然平靜的喝着瓶中酒,就當沈萬千準備叫人攔住黑裝老頭時,一道魁梧身影忽地竄過,像是利箭從後面爆射過來,塵屑隨之四處卷飛,彪悍的身軀和虎狼的氣勢,像是綻放的太陽掩蓋過全場!
墨七熊橫在葉子軒面前,雙腳狠狠踩踏地面,邊緣石磚直接碎裂成塊。
動如崩弓,發如炸雷,墨七熊的氣勢,陡然間攀升到極致。
“殺熊第六式!”
一拳轟出,排山倒海!
“砰!”
兩拳在半空中轟然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臨近事發中心的阿兵幾個人和黑裝大漢下意識退後,兩個人的氣勢實在太強大了,就連沈萬千也止不住向後仰頭,似乎並不能承受氣流之重,只有葉子軒風輕雲淡往嘴裡丟入花生,像是現場發生的事情,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隨後,一道人影就直挺挺的向道路中間跌了過去。
幾名黑裝大漢動作利索地退後三四步,剛剛挪出位置,劍西來就重重摔向地上,咬牙一扭,才勉強在最後落地時穩住身子,單膝跪地,捲起一大片塵埃,連街道都爲之微微顫動,他的右手也不受控制抖動,顯然遭受到重擊。
燈光聚集,墨七熊昂首屹立,捨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