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明星稀。
香港海邊的夜晚,是最美麗的,明月如輪,天空似洗,海面上波光鱗鱗,映着月華,彷彿無數銀蛇遊走嬉鬧,濤聲隱隱,在水天一線處,光與暗相溶的盡頭,閃爍明滅漁燈,有一種如詩如畫的深邃意境,只是岸邊幾人卻沒心思欣賞。
在東側簡易的碼頭上,葉子軒靠在一輛房車上,一邊喝着功能飲料,一邊安靜等待,鳳來拉開車門從另一側鑽出來,擡起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又望一望海面,走到葉子軒的身邊開口:“葉少,這裡風大溼氣大,你不如上車等待吧。”
鳳來對葉子軒很是關懷:“我來盯着就是。”
“沒事,差不多了。”
葉子軒看一看時間,隨後輕聲一笑:“離約定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等一等無所謂,再說了,外面空氣比車裡好多了。”他還偏偏頭:“都安排好了嗎?今晚我要萬無一失,不管出現什麼意外,你們都要給我從容應付,不容有失。”
藉着五聯會內部的爭鬥東風,趙江豪迅速安排唐薛衣和黃老回大陸,還給了葉子軒一個大致時間以及碼頭,讓葉宮做好接應準備,葉子軒得知消息後,就飛來香港迎接他們,這讓鳳來等人嚴陣以待,同時對葉子軒親自來接應很詫異。
她不會知道,葉子軒對唐薛衣的感情,他絕不容後者有失,爲此還把迎接一事,放在拜訪宋天道的前面。
聽到葉子軒的問話,鳳來馬上恭敬回道:“葉少放心,全都安排好了,今晚調動的全是可靠兄弟,裡外三層戒備,刀箭槍械齊全,還安排了狙擊手,別說是一般的殺手,就是星雲大師出現,今晚也叫他有來無回,絕對不會有意外。”
“好。”
在葉子軒滿意點點頭時,鳳來又調笑一句:“這還是最壞的打算了,其實星雲都一百歲了,雖然強橫的不像話,但年紀擺在那裡,經不起舟車勞頓,跟着追過來,只怕還沒開戰就散了骨頭,所以葉少不用太擔心,今晚不會有事的。”
“世事難料。”
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眼睛眯起望向前方:“星雲是一個學佛的人,與世無爭四個字,也可以用扮豬吃虎代替,如不是他出手擊傷唐薛衣跟黃老,我都不知道他也是一個吃‘葷’的人,葉宮手裡的情報,一直顯示他手無殺雞之力。”
“結果呢?就是這個羸弱的老和尚,讓我們行動計劃差點功虧一簣,八十兄弟更是永遠留在臺灣。”
鳳來點點頭:“明白。”
兩人談論之間,時間慢慢流逝,當葉子軒再度看一眼手錶時,前方忽然響起了一陣動靜,接着一束燈光照射了過來,葉子軒和鳳來他們凝聚目光望去,正見一艘貨輪從黑暗中駛了出來,不緊不慢向碼頭靠近過來,像是暗夜中的野獸。
鳳來馬上踏前一步,向手下發出一個指令:“信號。”
幾名葉宮子弟迅速上前,拿起探照燈打出約定的信號,與此同時,四周精銳嚴陣以待,刀槍緊握,一副大戰的態勢,信號打出去,貨輪也給讓燈光明滅起來,三長三短,正是趙江豪跟葉子軒約好的信號,鳳來等人立刻鬆了一大口氣。
三十多名葉宮子弟從暗中走出,分離碼頭兩側戒備起來,準備迎接貨輪的抵達,沒有多久,貨輪就駛入了港口,緩緩抵達碼頭,貨輪船舷上現身出十餘名黑裝漢子,手裡握着武器環視四周,又看看葉宮子弟裝飾,最後打出一個手勢。
貨輪徹底靠岸,落下長梯。
“當——”
隨着長梯觸碰浮橋,貨輪的燈光明亮起來,碼頭也亮起了路燈,先是十餘名黑裝漢子涌了下來,覈實身份後,一人就大手一揮,兩個大箱子被擡下來,放在葉宮子弟的面前,鳳來帶着幾名親信上前,親自打開箱子檢驗,開啓,審視。
正是唐薛衣和黃老,神情說不出的憔悴,但體溫和氣息都還正常。
鳳來驚喜喊出一聲:“葉少,正是唐薛衣跟黃老。”
葉子軒丟掉手裡的飲料,像是一陣風似的來到前面,站在箱子面前掃視一眼,果然是改頭換面的唐薛衣跟黃老,臉上不由揚起了一抹笑意,伸手一探兩人脈搏,兩人神情很是憔悴,臉頰也發白,口鼻還塞着氧氣瓶,但脈象還算穩定。
只要把淤血處理掉,再療養個三個月,傷勢應該沒有大礙。
在葉子軒爲兩人把脈還爲他們嘴裡塞入一顆藥丸時,唐薛衣嘴角牽動了一下,艱難的睜開了眼睛,見到葉子軒就擠出一抹笑意,隨後抖動嘴脣開口:“葉少,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這麼狼狽回來,八十名兄弟,全都死在臺北了、、”
“你們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葉子軒讓人拿過一瓶淨水,給唐薛衣和黃老灌入些許,隨後輕聲回道:“在星雲大師壓陣的情況下,你們還能殺掉宋光石,戰果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沒事,八十名兄弟的血,遲早會討回來的,星雲不來殺我,我也會殺去阿里山。”
唐薛衣咳嗽一聲,嘴角淌出一抹血跡:“算我一份、、、”接着又想起一事補充:“我跟黃老傷的這麼重,老和尚也不好受,他跟我硬扛的時候怕也受了內傷,可惜我無力再戰,不然殺一個回馬槍,應該可以抱着老和尚同歸於盡。”
雖然星雲大師那晚展示出足夠的強橫,但唐薛衣眼裡卻沒有半點畏懼,更多是一種不可毀滅的戰意。
葉子軒沒有半點質疑,沒有覺得唐薛衣在說場面話。
再兇悍,再強大的敵人,要想咬下唐薛衣這顆硬石頭,只怕都要崩掉幾顆牙齒。
“我相信你,不過不用耿耿於懷,還會有機會決一死戰的。”
葉子軒握握唐薛衣的手:“好了,你別說話了,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安心養傷,等傷好了,咱們再部署報仇。”
唐薛衣輕輕點頭:“好。”
此刻,黃老也睜開了眼睛,似乎有很多話想跟葉子軒說,但最終擠出兩字:“謝謝。”
葉子軒笑了笑:“自家人,黃老不用客氣。”他補充上一句:“沈少本來也要過來,只是正處於一件要事的追查中,所以今晚就沒過來了。”這幾句話倒不是替沈萬千說好話,而是沈萬千確實有了他姐姐的線索,正全力以赴的偵查。
隨後,他向鳳來他們喊出一聲:“馬上送入房車進行治療,同時知會醫院召集醫師會診。”
鳳來連忙點頭:“明白。”
八個葉宮子弟拿着擔架過來。
“葉少,想不到你會親自過來接人。”
在鳳來拿着電話去安排、葉宮子弟把唐薛衣和黃老擡入房車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貨輪上傳了下來,葉子軒擡頭望過去,正見一箇中年男子現身,笑容很是溫潤:“常聽他人說,葉少重情重義,趙江豪今日再見,傳聞果然沒水分。”
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從船上下來,步履從容鎮定,甚至還透着一絲漫不經心的隨意,淺綠色的衣衫獵獵迎風,額頭光潔明亮,面部的側影顯示着冷酷和自豪,在他後面,又多出六名肌肉漢子,手中都斜提着輕機槍,閃爍着冷冽寒芒。
火力十足!
在鳳來和葉宮子弟本能繃緊神經時,葉子軒一眼就認出他是趙江豪,揮手讓衆人不用太緊張,隨後也發出一陣爽朗笑聲,上前跟對方來了一個重重擁抱:“子軒重情重義,趙大哥更是重諾勝命,不僅帶回了葉宮兄弟,還親自押船。”
趙江豪沒想到葉子軒會來香港接船,葉子軒同樣沒有想到,趙江豪親自護送,再看他身上的裝備和彈藥,完全可以判斷,海上如果遇見什麼阻擋,趙江豪絕對會殺出一條血路,把唐薛衣和黃老送到香港,不由感慨他一諾千金的情義。
“我跟你說過,一定把他們兩個安全送回。”
趙江豪拍拍葉子軒的背部:“答應的事,釘過的釘,自然要說到做到,我沒有十足把握,兄弟們能夠安全把兩人送到香港,所以只能自己跟上來押船,不把他們送到你的手裡,我怎麼對得起你的重託?怎麼對得起你當初救過的命?”
葉子軒用力一握他的胳膊笑道:“謝謝豪哥。”藉着他輕輕側手:“豪哥,今晚謝謝你親自押船,子軒很是感激,雖然你我相遇的畫風不太溫馨,但依然不妨礙你我心中情義,今晚讓我作東,請豪哥跟兄弟們喝一頓酒,不醉不散。”
“老弟這麼盛情,做哥哥如果客套就虛假了。”
趙江豪大手一揮:“好,今晚你我兄弟喝個痛快。”
葉子軒拍拍他的肩膀,正要下令撤出碼頭,忽然,他的鼻子輕輕嗅了一下,前行的腳步停滯了下來,見到葉子軒這個舉動,趙江豪的笑容也微微一滯,手按槍袋扭頭望去,身後正是自己的貨輪,但沒有什麼動靜,是的,沒什麼動靜、
在趙江豪臉色微變嗅到一抹危險氣息時,葉子軒踏前一步,挺直身軀,放聲一笑:
“大師,遠道而來,不一起喝一杯嗎?”
話音落下,整個碼頭一片死寂,連空氣都像是停滯流動,良久,一記唱諾飄了過來:
“阿尼陀佛!”
驚濤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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