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下了第一場雪。
天空佈滿了厚重的烏雲,但吹拂的冷風卻不是很急,透着刺骨寒意的片片雪花從天而降。
他們就如可愛的精靈,有着單純的歡樂和清寂。
葉子軒把自己包的跟糉子一樣,卻沒有打開房間的暖氣,側坐在雕花的窗戶旁邊,吹拂着刺骨的寒風。
一身白衣的葉夫人坐在葉子軒對面,雙腿蓋着一條厚厚的毯子,她伸出手放在半空,能夠感受到風中的寒意。
儒雅女人的眼裡有着好奇:
“子軒,你不開暖氣,又不關窗戶,這麼做是想要臥室通風,蕭殺殘留的毒素氣息或細菌嗎?”
今天的葉夫人,相比昨晚來說多了幾分精氣神,臉上紅潤也清楚可見,早上胃口更是大開,吃了三個包子,一根玉米和一杯牛奶,讓傭人和葉儒生他們高興不已,對葉子軒也越發恭敬起來,他們都期待着葉子軒對葉夫人的再度治療。
只是沒有想到,葉子軒卻閒聊起來,還打開窗戶看雪。
花輕舞同樣詫異的看着葉子軒,她也不明白後者開窗的舉動。
“不是。”
穿着羽絨的葉子軒盤膝坐在木桌前面,兩人中間擺着一個電熱壺,壺口升騰而起的白色霧氣,使這個飄雪的早上顯得溫馨閒瑕:“主要是我太久沒有看過雪,早上這一場雪,讓我有點激動,想要感受一下北方的天空,北方的冷風。”
花輕舞聞言差一點撞在桌角:“滾蛋,我還以爲你這樣另有深意呢,害本小姐跟着你凍了半個小時!”她起身就去打開暖氣,再一次感覺葉子軒這傢伙的不靠譜:“你這樣會凍着葉夫人的,到時出現什麼肺炎之類,你擔當得起嗎?”
葉子軒無奈看着她打開暖氣:“別啊,冷一冷多好啊,我就喜歡這感覺,而且葉夫人說了,可以消毒啊。”
“消你的頭。”
打開暖氣的花輕舞轉身去關窗,葉夫人笑着一把拉住她,聲音清幽開口:“花醫生,窗戶就不用關了,子軒喜歡清冷喜歡看雪,就讓他感受一番吧,放心,我身上足夠衣物保暖,再加上暖氣,凍不着我,就算凍着,子軒也會負責。”
房內只有三人,說起話來自在多了。
葉子軒一邊麻利泡茶,一邊笑着出聲:“還是葉夫人好。”
“葉夫人,你不能這樣寵着他啊。”
花輕舞似乎跟葉子軒八字不合:“他這個神棍,三天不打就會上房揭瓦,而且還一肚子壞水,昨天來京城的途中,就跟我說要演一出好戲,嚇唬嚇唬你身邊的保鏢,所以纔會冒出第二種毒素,夫人,這可是他教我的,要罵就罵他。”
“只是我有點好奇,夫人又不懂醫毒,怎知沒有第二種毒素?”
葉子軒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瞄了風輕雲淡的女主人一眼:“花姑娘,你長得漂亮,醫術也不錯,假以時日,定能跟爲師一樣成大器,只是智慧差了一點,夫人是什麼人?她怎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怎能在同一個節點中兩次毒?”
在葉夫人眼裡流露一絲欣賞時,葉子軒手法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所以葉夫人肯定能夠判斷,這只是我們玩的一個小把戲,如果她這都不能判斷出來,又怎麼打拼出今時今日的地位?夫人,謝謝你配合,減少我們在這裡一堆麻煩。”
秦夕顏嫣然輕笑:“你們來救我,該是我謝你們纔對。”
“來,夫人,喝杯鐵觀音,對傷口不會有影響的。”
在花輕舞捏着下巴冥思苦想時,葉子軒彬彬有禮側手,示意秦夕顏喝茶,墨色的根雕茶藝桌上,分別放着三杯茶盞,每個茶杯的口徑不過寸許,內裡顏色瑩白,盛着熱氣升騰的金黃色茶湯,晶瑩剔透,香氣氤氳,彷彿是藝術品一般。
這三杯茶盞,分別放在葉子軒自身、花輕舞,還有秦夕顏的那個位置上,茶盞茶水微微隆起,正是資深茶道者才能夠斟出的滿而不溢,風一吹,漣漪陣陣,秦夕顏眼裡亮起一抹光芒:“子軒,好手法,想不到你還是一個泡茶高手。”
她看着茶杯嘆道:“好一杯風吹麥浪。”
葉子軒謙卑迴應:“雕蟲小技。”
花輕舞也眨着一雙美麗眸子,很是驚奇看着茶水在風中,漣漪陣陣的抖動:“子軒,有兩下子啊,這茶還真像風吹麥浪啊。”就當她要多贊葉子軒兩句時,懷中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花輕舞歉意向兩人鞠躬,隨後拿起手機去陽臺接聽。
葉子軒和秦夕顏悠然喝着茶,沒有多久,花輕舞咬着嘴脣走了回來,看看葉子軒和秦夕顏後,擠出笑容坐了下來,端起茶水抿入一口,葉子軒給她添上半杯茶笑道:“回到京城,就順便回家看看,吃吃母親做的飯,父親煮的火鍋。”
花輕舞一怔:“你偷聽我電話?”
在秦夕顏也罕見流露一絲訝然時,葉子軒拍拍自己的耳朵,玩世不恭的給出一個解釋:“我一直坐在這裡,連陽臺的邊緣都沒碰到,只是耳朵比較靈敏,加上我還懂得一些脣語,所以就判斷出是你家人電話,讓你有空回家吃個飯。”
“回去吧,葉夫人的病情有我盯着,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葉子軒神情多了一絲落寞:“而且暫時也用不上你幫忙,有需要我會找你。”
花輕舞柳眉微豎:“這、、這不太好吧?你在這裡忙碌,我卻回家享受,於心不忍啊。”
葉子軒驅除心裡的傷感,揚起一絲笑意迴應:“有什麼於心不忍的,我又不是幹苦力活,也沒有人折磨我,相反,有葉夫人陪我聊天,日子不知多愜意呢,實在覺得愧疚,記得帶份飯菜回來給我,讓我嘗一嘗京城普通人家的飯菜。”
秦夕顏也幽幽開口:“花醫生,回家一趟吧,這裡有子軒和常駐醫生,足夠照顧我。”
“行,那我回去,儘量晚上趕回來。”
花輕舞神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敵不過家的召喚:“子軒,你有什麼事就打我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可以回來。”她還問出一句:“你準備什麼時候給葉夫人再下針啊,趁熱打鐵趕緊把毒素化解了,不要學扁鵲坐地起價。”
“放心,我有分寸,你回去路上慢一點,讓秦副官送你一程。”
葉子軒摸摸腦袋:“看他對你挺好好感的,給他一個表現機會。”
花輕舞呼嘯一聲殺個回馬槍,套着短襪的小腳踩向葉子軒,葉子軒趕忙把腳挪開,花輕舞才一腳落空。
“小樣,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花輕舞惡狠狠威脅着葉子軒,隨後瞬間變成笑容面對秦夕顏:“夫人,再見。”
望着花輕舞消失的背影后,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給秦夕顏又倒滿一杯茶,秦夕顏臉上多了一點溫暖,看着葉子軒有着難言的柔和:“看到你跟花醫生打打鬧鬧,我就感覺到特別溫馨,自己也變得異常快樂,遠比你解毒還要開心。”
“子軒,你說,我的孩子,會不會在某個角落,也跟姑娘或兄弟打鬧呢?”
“會的!”
葉子軒毫不猶豫的回答:“他一定過得很快樂,很開心,就等一個機緣,他就會來到你面前。”
秦夕顏又看着他問道:“他會不會恨我呢?恨我沒有保護好他呢?”
葉子軒搖頭:“那是一個意外,並非你有意拋棄他,就算這十三年他受過苦,終究還有血緣的情分,而且你從來也沒有放棄找他,這一點,他就沒有理由恨你,夫人,不要多想了,來,喝茶,喝完這一杯,我給你繼續治療。”
“爭取一個星期內,把你身上毒素徹底清除。”
秦夕顏嫣然一笑:“子軒,謝謝你,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你,總是讓我溫暖,總是讓我心安。”
一杯茶喝完,秦夕顏挪移數步:“子軒,來,解毒吧。”
葉子軒也一口喝完茶水,隨後把茶具搬開留出空蕩地方,接着又把花輕舞早備好的箱子拿過來,他把秦夕顏受傷的腳放在小椅子上,一夜功夫,這隻受傷的小腳像是完全恢復,除了傷口還在,腫脹全部消了下去,恢復了原有的雪白。
雪白腳背上隱現淡淡的血管,五顆腳趾細長細長的,腳心微微有些發紅,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葉子軒眼裡劃過一絲光芒,隨後又把目光落在傷口上,除了殘留的潰爛和針眼痕跡之外,再也不見紅腫,葉子軒從箱子又取出一盒針、、
秦夕顏看着這個年輕人,伸手一摸他的腦袋:“子軒,謝謝你。”
“夫人何必謝我呢?”
葉子軒意味深長回道:“我該謝謝夫人給我這個解毒機會。”
秦夕顏摩擦椅子邊緣的手指一滯:“此話怎麼說?”
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其實有沒有我這個神醫,葉夫人最終都不會因這毒喪命,夫人始終掌控着自己的命。”在秦夕顏身軀微微一僵,隨即又恢復如水平靜時,葉子軒低聲補充一句:“夫人有自己的法子化解,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葉子軒能夠爲夫人解毒,只不過是夫人需要我這個幌子。”
葉子軒笑容依然溫潤,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說話:“我不知道夫人有什麼打算,也不知道這是一場什麼部署,我只知道,小瞧夫人的人都會失算,你的溫順,你的妥協,你的忍讓,都只是你刻意流露出來的情緒,不假,卻也不是全部。”
秦夕顏笑容如花,摸摸葉子軒的腦袋:“子軒,你說,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你在養成他們的傲氣,你刻意用自己的無能,讓他們變得驕傲。”
葉子軒淡淡開口:“驕傲就有疏忽,無論多麼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如果你是我的孩子,那該有多好啊。”
秦夕顏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發出一聲感慨:“葉秦的江山,還有誰能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