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序一向很少插手南枝與孩子的相處。
因爲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和孩子的距離，遠遠不如南枝。
貿然插手……大概率是自取其辱。
只是剛纔阿南的表情，實在是有點觸動他。
甚至將他過去的記憶挖掘出來，讓他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站在家庭熱鬧之外的模樣——
那明明是他的家，又不是他的家。
他身在玻璃裡，靈魂卻在玻璃外。
阿南……很像他。
不過說完後，陸時序又覺得忐忑。
他一直在觀察南枝的神情，就怕她因爲自己貿然的建議而生氣。
然而南枝果然皺起了眉心。
陸時序心一緊，語速變快：
“這是我的建議，其實你……”
“噗嗤。”
南枝沒能憋住笑。
待陸時序再凝神看去，就見南枝笑盈盈地抱起手臂。
她調侃道：
“你傻不傻？還是在你眼中，我就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陸時序是不要命了纔敢點頭！
他從善如流：
“抱歉，是我的想法太過狹隘！”
“本來就是！你也是孩子的爸爸，你的意見當然重要！不過你跟我再詳細說說，剛纔阿南怎麼了？”
陸時序便一五一十地說了自己的側面感受。
南枝聽得很心疼：
“是我太想當然了。”
她這種下意識的選擇，對阿南而言未嘗不是一種傷害。
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南枝也很苦惱，
“難道我們要把所有真相都告訴爸媽他們？他們能接受嗎？正常人聽到這種事情都會覺得很離譜很荒謬吧？萬一他們知道這些事情，又心疼我怎麼辦？他們已經爲了我，難受過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讓他們擔心。”
南枝簡直有太多的擔憂和考慮。
這時，陸時序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
“枝枝，爸媽和大哥可能比想象中更聰明。”
“哦？”
南枝挑眉。
她沒有想到真相被陸時序說中了，並且很快就應驗。
只是這種應驗的方式，有點不按套路走——
率先找上南枝的，是傅朝。
南枝來一樓拿果汁，剛關上冰箱，就看到傅朝悄無聲息地站在旁邊，幽幽的看着她。
南枝嚇得差點兒把果汁丟出去：
“你、你怎麼不出聲？”
而傅朝呢，少有的滿臉嚴肅，嘴角繃得緊緊的，開口就是：
“我覺得一一有點不太對勁。”
因爲有陸時序的話提前打底，南枝看着還算平靜：
“爲什麼會這麼覺得？”
傅朝便掰着手指，跟她數了幾個古怪之處。
南枝便發現，傅朝說的這些，正是吃飯時阿南差點兒露餡的地方。
偏偏她還以爲自己反應及時，把漏洞彌補過去了，連家裡人都沒有看出異樣。
結果呢，他們只是在配合他們的表演罷了……
哦不，傅朝並沒有看出她的表演。
他還特別心疼地告訴南枝：
“你是不是關心則亂，連這點變化都沒有發現？我知道，做母親的肯定不希望孩子生病有事。但是芝芝，出了問題我們就要去面對，諱疾忌醫是不行的，我認識一位很優秀的心理醫生……”
“等等。”
南枝打斷他，神情略顯驚訝，
“你說什麼？心理醫生？”
傅朝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對啊，咱們一一這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所以纔會表現得奇怪！我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原因，所以還是求助專業人士比較靠譜，你覺得呢？”
原來傅朝是以爲南意出了心理問題。
這讓南枝猶豫着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想了想，還是暫時含糊過去：
“唔，我會考慮的，具體的明天再說吧。”
她拿着果汁，匆匆上樓。
傅朝在她身後揚聲：
“認真考慮一下！有問題早干預！”
南枝胡亂揮揮手，擡腳進了電梯。
等到了二樓，電梯門口，她又撞見了慶清。
“媽？你還沒休息呢？”
慶清靠在牆上，見到她來，露出微微笑容，並將她拉到過道的休息沙發落座。
南枝一頭霧水：
“怎麼了？”
慶清繃着一張臉，光從神情看，和剛纔的傅朝格外的相似。
她說：“我都知道了。”
南枝心臟陡然劇烈跳動。
“知道什麼？”
難道她媽已經厲害到通過想象猜出所有的事實？
那未免也太厲害了！
不過。
南枝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因爲慶清一臉嚴肅地吐出四個字：
“雙重人格。”
“啊？”
她是誤入了什麼電視劇或者小說的現場嗎？
……唔不過，好像她的現實世界，比電視劇和小說還要離譜。
南枝很快笑道：
“媽，什麼雙重人格，你該不會說的是一一吧？”
慶清鄭重地點頭：
“剛纔你和傅朝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的想法跟他相似，但有些細微不同。比如他懷疑是南意的心理出了問題，而我卻是懷疑，他可能產生了第二人格。我曾經聽精神科醫生說過，人格障礙通常伴隨着童年的不幸和痛苦所產生，在極端的壓力壓迫之下，內心承受不了，於是分裂出了第二人格，也可以稱之爲第二個靈魂。”
南枝聽到這裡時，都不得不配合她媽媽的直覺準確。
因爲南意現在這種狀況，還真是跟雙重人格像極了！
“媽，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人格障礙屬於精神疾病，需要吃藥控制。
南枝還是不打算讓南意承受這樣的痛苦。
而這時，慶清的想法就和傅朝詭異相合。
兩人都覺得南枝是關心則亂，所以不願意面對現實。
慶清握着南枝的手，眼裡淚光涌動：
“乖寶，一一生病不是你的錯，是爸媽的錯，是我們沒有找到你，留你獨自承受了那麼大的壓力，我知道你百分百地愛着一一，但是我們也要正視現實，改變現實！”
南枝聽得頭皮發麻，找了個理由開溜。
慶清卻以爲她是無法接受，嘆着氣，目送她離開。
南枝回到南意的房間，開門看到阿南端端正正地坐在牀上，哪哪兒都不適應。
南枝笑了下，拿着果汁走進去：
“阿南，要給你讀睡前故事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
話雖這麼說，但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