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片死寂,門外甚至沒有人走過的聲音,早春的夜晚如此清寒,連貓狗都早早入眠,這個夜,僵持着的,只有兩個不眠的人。
路陽在說完她爲他感到心痛之後,他一聲不吭地走了。稍晚一些,筱筱抱着枕頭過來找她,無奈地說:“今夜,我跟你擠一宿。”之前,因爲筱筱在落塵的房間裡,總是落塵過來和她擠一牀,如今落塵不來,筱筱卻來了,路陽不知道哪句話讓他生氣了,但是又覺得他是應該生氣的,至於生氣些什麼,路陽倒沒有深思,只覺得不知道爲何,心中會生出這麼多負罪感來,許是以前自己太疏忽他了,一味只顧着自己的悲傷,自己無法完滿的愛情,殊不知她的愛情和落塵的往事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有什麼感情可以跨越千年?在現代,一段愛情能維持七年,實屬不易了。
筱筱和路陽躺在牀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輕微的呼吸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顯得尤其的安寧。
她睡不着,在牀上傻傻地睜大眼睛,輕紗帳像一層輕霧般籠罩着她的所處的空間,連帶她的心都迷茫了起來。她看向筱筱,她閉上雙眼,純淨的面容帶着一絲恬靜,長長的濃黑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把優美的扇子,她像是在做一個甜美的夢,連脣邊都微微上揚,路陽忽然很羨慕她,她很早之前就認識了落塵和那個陽陽吧,若是她那時候便認識落塵,她不會讓他一直等待至今,至少,也要 用盡一切的努力讓他把陽陽忘掉。
路陽細細地嘆氣,一擡眸,卻見原本沉睡的筱筱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在暗夜裡發出亮光,月華從窗外探進來,照在她如玉的臉龐上。
“想什麼?”筱筱張口,啞聲地道。
“陽陽,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路陽側起半邊身子問道,錦緞般的長髮垂下來,輕輕地鋪在棉質繡花枕頭上。
筱筱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幽怨地問:“你想知道她?爲什麼忽然想知道陽陽?”
“我只是覺得她可惡至極,她傷落塵之深,是她永世也想不到的吧!”路陽心中對此女懷着極大的怨恨,落塵是她生命中 一個很重要的人,她不讓任何人欺負他,即便是他深愛的女子也一樣。
筱筱愣愣地看着她,“也許,這樣的結局是誰都沒有想過的。她並不知道會釀成這樣的後果。”
“她愛落塵嗎?”路陽澀澀地問道。
“愛,我肯定她很愛落塵。但是至於是否因爲落塵修改了月老紅線導致她移情別戀,因爲之前她一直都是深愛着星君的。”筱筱如今也不確定了,時隔幾千年,按理說什麼樣的愛都該化爲煙雲,是龍少爺太愚蠢,還是他太深情?
路陽坐了起來,神情十分憂愁,“落塵的日子,一直都過得很差吧?”
“可以想象!”筱筱嘆息道。
“如今他找到了她,也知道她以後的輪迴,他會繼續找她吧?”路陽的心忽然惶恐了起來。
“他說,以後要一直陪在她身邊。”筱筱緩緩地道。
路陽的心頓時緊縮起來,呼吸加速,“他這樣說過?”
“沒錯,他說以後要一直守護着她。”筱筱凝視着她說,陽陽,你何德何能讓他對你這麼好?這一世不能再辜負他了,他爲了你受的苦太多太多了。
路陽忽然掀開被子,雙腳下地,也不穿鞋子,光腳拉門跑了出去。
他怎麼能這樣?難道爲那女人所受的苦還不夠嗎?還要守候到什麼時候?他應該要尋找自己幸福的生活,這天下又不是隻有一個女人,他憑什麼這樣作踐自己?他想過他身邊人的感受沒有?自私自私至極!
“砰”地一聲,她把落塵的房門踢開,她是人類,到底還是喜歡用人類粗暴的方式發泄心中的氣憤,幾步竄到牀上,她壓住有些發愣地他,狠狠地說:“落塵,我警告你,有我在一天,你不準去找那個女人,我不准你自討苦吃,再去爲那沒心肝的女人傷神!”
落塵靜靜地問道:“筱筱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說了,她說你決定要去找那個女人永遠陪着她,你要離開我是不是?難怪你最近這麼主動幫我查案,原來是立定了心腸要離開我。”路陽的聲音帶着莫大的委屈。
落塵的聲音空洞地傳來:“若是,當初寒歌說要娶你,留你在後宮,你還會在乎我的感受嗎?還會願意跟我離開嗎?“
路陽臉色微變,啞口無言地看着落塵。
落塵盯着她,嚴厲地地說:“你不會,只要他說一句話,你哪怕是拼盡全力也要呆在他身邊,是嗎?那時候,我的位置又在哪裡?你是不是也要來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路陽搖搖頭,眼裡充滿痛苦。
“你走。”落塵輕聲道, 這兩個字像是費勁了全身力氣說出來的,說完之後,他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倦怠的氣息。
路陽哭了出來,“不,不走,我發誓,即便他再跟我說讓我留下來,我也不會捨棄你。”
“你說謊!”落塵盯着她。
“沒有,一字一語皆是出自真心。”
“你不愛他了?”
“不知道,我也不想那些問題,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我腦子裡已經開始慢慢遺忘皇城所有的事情。”路陽回答說。
落塵抱着她,顫聲問道:“當真?”
“你會讀心術,你何不讀讀?”路陽輕聲道。
他不敢,他怕讀出她的心聲,然後會給自己一個致命的打擊。他怕聽到她說他還是很愛很愛寒歌,無法捨棄,他怕讀到她心中對落塵一絲在乎也沒有,只是拿他來過渡自己生命的低迷期。
他怕,他知道她曾經送了一塊龍形玉佩給寒歌,他想跟她說,你念念不忘的龍,會否是我而不是寒歌?但是最後得到那塊龍形玉佩的是寒歌而不是他,她心裡哪裡還有他的存在?即便歷經了這麼多事情,她依舊沒有想起最初和他的盟誓。
他燙熱的脣壓上她的紅脣,不知道可以用什麼來止住他的心痛。她曾經在龍陽宮的門外聽寒歌和顧小蝶一夜的纏綿,她痛得無法言喻。而他,也曾經在她要離開寒歌尋找溫暖那夜,在皇宮外站立了一夜,他的心又是怎生的痛?他不知道那一夜是怎麼活過來的,但是他依舊選擇和她相伴,用一顆即將死去的心和一副傷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