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範劍南看着張胖子道。
張胖子在他耳邊低聲道,“老闆,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是唯一可以解釋這一百年期限契約的地方。但是這有可能麼?畢竟從他們的情況看,這兩個人都已經過世了。”
範劍南卻搖搖頭,“我曾經聽張堅說過,他們所掌握的長生之秘存在嚴重缺陷,導致他們根本不能承受生命之痛。歷史上很多得到長生之秘的人,但有些甚至不如正常人活得更久,因爲他們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很多人都是選擇自殺的。”
“老天,他們的這種長生之秘果然是邪門。”張胖子忍不住嘆息道。“求得了長生,卻不得不忍受劇烈的痛苦。甚至生不如死,纔會使得他們自殺吧。”
範劍南點點頭,“烏南明是個另類的情況,他有病所以天生痛覺缺失。而張堅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我並不清楚,但是我明白,這即便對他而言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否則的話他們又爲什麼這麼拼命想要得到河圖洛書,以期待得到完美的長生之秘?”
“不過這種邪術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又是由誰流傳下來的?”張胖子一臉迷惑道。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和原始巫術和後來的道教有一定的關係。”範劍南皺眉道,“至少在西進術者的這一支,他們很可能有大量的道教徒在其中。因爲歷史上的術法西進,和道教的很多傳說有關。
因爲傳說中老子也是西行而去的,後來的全真道派的著名道士,長春子丘處機也曾隨成吉思汗西行。據說成吉思汗還曾向他請教長生之法。丘處機就趁機提出了止殺這個概念。加上後來西行絲路的再次繁榮,這些都導致了後來的道教徒西行,也就是西進術者的起源。”
“那烏南明呢?他明顯不是道教徒。”張胖子道。
“他的長生之秘起源於白蓮教,這個神秘的教派曾經和民間巫術有極大的聯繫。”範劍南緩緩地道,“所以我才說,長生之秘可能有兩個源頭,但這兩個源頭再向上追溯的話都是原始巫術,這也是他們拼命追尋河圖洛書的根本原因。”
“原來是這樣。”張胖子小聲道。
他們兩個人交頭接耳的私議,卻引起了龐家傑的反感。他在遠處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是不相信我的話,也用不着這樣無視我的存在吧。反正我現在也這樣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範劍南搖搖頭,對他說,“我並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們只是在想,借據上的那件東西到底是什麼,現在又在哪裡。我想,對於這一點,你也應該和我一樣,很好奇吧?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爲什麼不好好地談一談呢。
如果真的能夠找到這件東西。我想李小姐也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的人。既然你拿出了借據,她也自然會尊重祖先的遺願,把東西交給你的。所以說我們之間並沒有矛盾。現在的問題關鍵,也不在於李小姐不肯歸還,而是你們雙方都不知道,借據上這件東西是什麼。
你總不能拿着這張借據過來,把李小姐的家整個都給霸佔了吧。這拿到全世界也沒有這個道理吧?”
龐家傑沉默了一會兒道,“那麼你們說要怎麼解決?”
“解決的方式當然很簡單,首先我們要明確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麼,然後設法找到它。然後李小姐把那件東西交還給你,你把借據給李小姐,雙方完成這歷經百年的借貸契約。也算是對雙方的先輩都有一個交代,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麼?”
“你說得輕巧。我獨自在這裡找了一個多月了,什麼特殊的東西都沒有找到。好不容易發現了地下室,進去之後卻弄成了這樣。找到了一個箱子,居然還是空的。我們家世代流傳着這個祖訓和借條,都不清楚更多的信息。而你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你憑什麼認爲你能解決這個問題?”龐家傑搖頭道。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雖然處於你們兩家之外的第三方,但也就意味着我的看法更加客觀公正。爲什麼我就會沒有辦法解決呢?”範劍南笑了笑道,“不信你看看這張舊借據上面,不是也有第三方作保,當公證人麼?”
“這……”龐家傑一時語塞。
“你這人真是,就算是我們家祖上確實欠了你們什麼。但我也沒說就不還啊,何必這麼鬼鬼祟祟的行事?”李小姐也有些不悅道,“範大師和張大師都是我請來的,就是爲了解決這件事。要是沒有他們的話,誰會知道你被困在下面?他們救了你,你好像還很不買賬。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龐家傑被搶白得無話可說,只能勉強道,“那麼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慢慢解決。恕我直言,現在你最需要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你下半輩子能不能走路的問題。”範劍南看着龐家傑的雙腳道,“欠了你的債總是還在,早晚還而已。你這腳傷要是再不治,到真的有可能會失去。這可不是我嚇唬你,你現在傷成這樣,真要感染的惡化的話,截肢並不是沒有可能。”
龐家傑臉色忍不住白了,他畢竟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要在這輩子就這樣失去雙腳,對他的打擊簡直是致命的。
“算了,就當我們做好事,把你帶回去醫治。”範劍南聳聳肩道,“不過你要明白一件事,這可不是我們欠你的,而是你欠我們的。”
“知道了。”龐家傑甕聲甕氣地道。
“走吧,張胖子,把他弄上車。我們先回天機館。”範劍南說着轉身又對李小姐道,“李小姐,你這幾天最好也別住在這裡了。牆都被砸了,弄得一塌糊塗,還是等這件事情解決了之後再重新裝修吧。”
李小姐倒是不太在意,“沒事,反正我也不敢一個人住在這裡了。我還是回酒店住,另外,我把這裡的鑰匙給你們一把。你們如果什麼時候想來,就自己來好了。如果能幫他找到東西是最好,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也真的無能爲力。不過我真的希望這件事還是早點解決。”
“當然,我不是對你有過承諾麼?”範劍南笑了笑道,“不過至少現在你不用再擔心什麼黃仙了。家裡來了一個債主雖然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但總比真的來一個妖怪要好。”
李小姐被他逗笑了,“這倒是真的呢,要不然我這心裡恐怕還是一點都放不下來。我昨天還忍不住在想,今天會是什麼樣的場面,會不會是傳說中的張天師大戰妖魔鬼怪。現在想來我真的是太笨了。”
“倒不是你笨,而是你並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奇怪場面。所以未免有些心慌。”範劍南笑着道。
“不過到現在我都依然沒有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進到牆壁裡去的,這真是太奇怪了。”李小姐苦笑着搖頭道,“還有你,一聽到我這樣說,就肯定不是黃仙在搗亂,就像是親眼看到的一樣。真的是太神奇了。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麼?”
“這個恐怕不行。”範劍南故作遺憾地搖頭道,“這是商業機密,我靠這個謀生吃飯的。就像是魔術師,要是把自己變魔術的手法都告訴了觀衆,他還怎麼表演?而且這傷害的還不止是魔術師本身,還有觀衆自己。試想要是你知道了魔術的訣竅,再看魔術表演,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範大師,你簡直太聰明瞭。”李小姐笑着道。“難怪你名氣這麼大,所有人都來找你算卦。”
“其實算卦靠的不是聰明,而是技術和算術。不過,你的讚美我收下了。”範劍南一笑道。
範劍南等人和李小姐告別,一路驅車迴天機館。
到了之後,龐家傑有些奇怪地道,“這不是醫院,你們不是說要帶我去治療麼?”
“當然不是醫院。不過這裡有一個很牛的醫生。”張胖子看着他道,“你小子今天算是撿着大便宜了。要是換了一般人,你跪着求他試試看。看他能搭理你不?!”
龐家傑皺眉道,“什麼醫生架子這麼大?而且還在卦術館裡做生意?”
“他可不是做生意,真要讓他當生意做的話,他的收費可不低。今天算是友情贊助了。”範劍南皺眉道,“胖子,一會兒把他扶到龍大膽那裡去。你也看着點,需要點什麼藥或者什麼的,幫忙跑個腿。”
“幫他跑腿,憑什麼?”張胖子不忿道,“他不就是個倒黴小偷麼?”
“大家都是術界一脈,沒必要這樣。”範劍南笑着道,“他的行爲雖然欠妥,但畢竟沒造成什麼惡果。而且畢竟也是情有可原。再說從源流上論,他和你還是道家一脈。”
“別。他可是全真派,我是正一派天師道,兩股道上跑的車。”張胖子直搖頭。“他們全真派道士經常看不起我們,說我們正一派道士可以娶老婆,所以比不上他們全真派。我才懶得搭理他。”
範劍南無奈地對他招招手道,“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什麼?”張胖子一臉狐疑地湊過來。
範劍南小聲道,“你覺得我爲什麼要幫他?”
“這,你自己吃飽了撐的唄?”張胖子直翻白眼。
“所以說,我是老闆,你只能當夥計。你這人缺乏商業眼光。”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
張胖子笑道,“怎麼可能?我可是從小就懂的賺錢做生意。”
“做生意也有大生意和小生意的區別,你這樣的撐死了也就當當小商小販,做不了大生意。你知道是爲什麼?”範劍南道。
“知道,因爲本錢太小了。”張胖子搖頭道。
“錯。不是本錢小,而是你這個人格局太小。看似精明,但是精明得不是地方。事事錙銖必較,那就是做小生意的格局。關鍵時刻不惜豪擲千金,這纔是大老闆的格局。”範劍南搖頭晃腦道,“今天老闆我就指點指點你。你說我爲什麼把他帶回來?”
“爲什麼?”張胖子看着範劍南有點發愣。
“你想啊,他現在要債要不成,找不到所要的到底是什麼。而我們是幹什麼的?我們是算卦的。他找不到那件東西,可以找我算卦嘛。所以說這個龐家傑是什麼人?是一個潛在的客戶資源。”範劍南小聲道。
“這客戶,看着也不像是什麼大客戶。”張胖子不以爲然。
“你看你,又犯毛病了,對待客戶不能以貌取人。”範劍南道,“你想啊。他手裡那張借據是兩個術者簽下的,整整一百年的期限,而且鄭重其事地簽字畫押。這說明什麼?說明這東西肯定價值不菲啊,你個傻胖子。”
胖子微微一愣,“你是說,借條上的東西可能很值錢?”
“當然,而且不是一般的值錢。應該是極度貴重。”範劍南緩緩地道,“否則爲什麼不些詳細到底是什麼?就比如你很有錢,你會拿着自己的銀行卡炫耀,說這裡面有個成百上千萬的麼?”
“那當然不會。你當我是二傻子啊?”張胖子道,“財不露白,誰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啊,借據上都不敢寫明瞭的東西,你認爲該值多少錢?”範劍南看着張胖子道。
張胖子想了想道,“那最起碼也得……”
“那這個傢伙,算不算是大客戶?”範劍南聳聳肩道。
“這……必須算啊。”張胖子肯定地點頭,兩眼都放光了。
“可惜啊,這樣的大客戶還沒有委託我們幫他搞定這件事。你說你是不是該殷勤一點,本着敬業的精神,讓這個客戶委託我們辦這件事情。”範劍南歪着頭看着張胖子道,“胖子,這可是考驗你業務能力的時候了。你是願意給那些家庭婦女算卦,掙個三瓜兩棗呢?還是開發出一個大客戶,一次性賺的盆滿鉢滿?”
張胖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幾乎是滿臉堆笑,揹着龐家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