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藍天上飛翔,層層疊疊的雲層輕盈地在飛機下掠過,把地面上的東西遮得若隱若現。範劍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在飛機下翻滾的雲氣發愣。
“在想什麼?”趙公明低聲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些感觸。”範劍南淡淡地道,“我突然感覺即便是再偉大的卦師也不能完全看透一個人的人生,我們所見到的,就像是在這飛機上俯視大地。看似一覽無餘,其實卻隔着太多的雲霧。似明非明,一知半解,這也許纔是一個卦師的真實寫照。”
“你還在想着那件事?”趙公明緩緩道,“理事會的第一理事雖然認定你是開啓天數事件的關鍵,但是並不等於一定就是你開啓了天數事件。即便是非常高明的卦師,也會遇到驟然變卦的情況。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因爲世上的一切並非註定,太多的隨機因素都會影響某一件事的進程。就像你所說的,卦師也只不過是在收集各種外在的資料,推斷出整件事情的梗概而已。”
“也許吧。”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會對註定命運的看法嗤之以鼻。但是隨着我越來越深入到玄學之中,突然隱隱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感覺?”趙公明皺眉道。
“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似乎覺得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一種天意存在。”範劍南緩緩道,“關於人生的命運是否註定嗎,我已經不像原先那樣確定了。就像我爺爺曾經說的,在沒有修習卦術之前,山就是山,水就是水。而學習了卦術之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因爲一切不過是天生的卦術符號。等到卦術精深的時候,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因爲一切這個時候,卦師已經不再拘泥於卦術的形式。返璞歸真,一切再次迴歸到了本源。”
“那麼你現在呢,到達了那種返璞歸真的境界沒有?”趙公明微笑着道。
“我現在?我也說不清我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我似乎在這個境界上又有所突破,但這種突破反而是我自己開始不太自信了。”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趙公明緩緩道。
“你懂?”範劍南有些意外地轉過了頭,看着趙公明道。
“是的,我雖然遠沒有到達你的那種境界。但是我卻知道一個故事。”趙公明微笑道。“想聽麼?”
“說來聽聽。”範劍南饒有興趣地道。
趙公明想了想道,“科學家牛頓的故事,你聽說過沒有?”
“牛頓和蘋果的故事?”範劍南有些好笑地聳聳肩道。
趙公明也笑了,“當然不是。而且另一個故事。據說牛頓在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之後,在力學方面的研究更深了一步。然而他卻不能解決力的起源問題。直到後來,他也只能認爲天體之所以會運動,是因爲上帝創造了萬物以後,也設定了各種自然規律,比如運動定律等等。所謂力的起源在於,上帝先給這個世界推了一把。這就是所謂的上帝之手。”
“你想用這個故事說明什麼?”範劍南皺眉道。
“說明任何人在進入他專精的領域裡一個更高層次的時候,都會對自身的看法產生懷疑和憂慮。這是一種自我反省和反思。但是不應該因爲這個而放棄自己所堅信的東西。牛頓如果不是因爲這個過於消極的觀點,他在力學方面的成就無疑將會更進一步。”趙公明緩緩地道。
範劍南皺眉想了想,突然笑着道,“你這倒是個很有效的安慰。難得你對我有信心,不過我還沒有自大到和科學巨人比肩的程度。我只是個算卦謀生的小混混罷了。”
“完全不是。”趙公明嚴肅地搖頭道,“你父親是我所見過的最強大的術者。而你,或許沒有他強大,但是你卻會比他更偉大。你自己或許並沒有發現,在你的身上有着一般人很難具備的東西。從小在單親之家長大,讓你很堅強卻從未失去過樂觀。身爲術者卻沒有蘇玄水那樣的野心,或許這是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歷史上的五術人也絕沒有像今天這麼團結。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
“這話有點肉麻了。”範劍南聳聳肩道,“我自己是塊什麼料,我自己清楚。用我老爸的話說,我只是個不太喜歡負責任的混蛋小子。做事只憑一時的喜好,不計後果。否則又怎麼會瘋到企圖抗爭千年前就已經註定的一切?對了,老趙,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也許只是在做無用功。如果到了最後,天數依然被開啓,而且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用功。不管術者的命運究竟是什麼,至少我們努力過。人生一世,未必活得精彩,但不能活得窩囊。”趙公明微微一笑道。
“說得對!這句話纔是我想說的。”範劍南精神一振道,“管那麼多幹嘛!無論結局是什麼,我們至少應該盡我們自己的力量活着。歐洲巫術聯合會不是很牛麼?我們就算鬥不過他們,也得給他們心裡添點堵,噁心噁心他們。怕個毛!”這句話一說出口,範劍南覺得自己心裡一直以來壓着的重擔去掉了不少。
飛機降落到拉薩貢嘎機場之後,前來接機的是蒼雲嘯。他今天依然穿着一身黑,臉色嚴峻,少有笑容。
“喲,蒼老師啊。”範劍南故意笑着道,“怎麼樣,你們這先來的在這裡待得好麼?破軍和甲子旬怎麼沒來?”
蒼雲嘯搖搖頭道,“不開玩笑了。都跟我走吧,到了那裡你們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幾個人跟着沉默寡言的蒼雲嘯走出了貢嘎機場,範劍南這才發現蒼雲嘯居然是自己開車來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一輛越野車,停在機場的外面。
“我們去哪裡?”範劍南上車之後皺眉道。
“香格里拉大酒店。”蒼雲嘯道。
範劍南低聲道,“到底什麼情況?”
“我們和歐洲巫術聯合會的人對上了。”蒼雲嘯緩緩地道。“他們也住在那家酒店。”
“他們有多少人?”趙公明皺眉道。
蒼雲嘯苦笑了一聲道,“一個旅遊團有多少人?”
“他們有十幾個人?”龍大膽吃驚道,“都是巫師?”
“不是十幾個人,而是幾十個人。正兒八經的一個歐洲旅行團,都是巫師。”蒼雲嘯冷笑道。
範劍南臉色一變道,“有沒有起什麼衝突?”
“這倒沒有,至少表面上還沒有。畢竟是在市區,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做什麼。不過,起衝突是早晚的事情。”蒼雲嘯冷笑道,“破軍的幾個手下很可能是他們下的手。”
“破軍的手下應該是理事會方面的人,歐洲巫術聯合會應該有所忌憚纔是啊。”龍大膽不解地道。
蒼雲嘯搖搖頭道,“並不是,這件事破軍和杜先生都不想理事會介入太深,所以儘可能的選擇其他人。一個是職業登山隊員,一個嚮導,還有一個是杜先生的手下。這三個人是普通人,都遭到他們暗算了。雖然沒有什麼證據表明是他們做的,但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範劍南沉吟道,“這樣看來,歐洲巫術聯合會對我們的瞭解很透徹。知道先從非術者入手,一方面是試探,另一方面是是在向我們顯示實力。”
“媽的!又是這樣,他們總是先對不是術者的普通人下手。這幫混蛋!”龍大膽怒道。
“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五術人雖然恪守千年延續的規矩,不對非術者使用術法。但那些歐洲人卻沒有這個約束。所以他們歷來肆無忌憚。”趙公明咬牙道。
“不過昨天破軍和甲子旬出手震住了他們,目前他們不敢有太過分的舉動。只是我們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死死的控制着我們。領頭的就是那個傑森。”蒼雲嘯低聲道,“如果不是怕事情鬧大。我幾乎想一箭射死那個混蛋。”
“決不能這樣做。”範劍南低聲道,“他們這是在故意挑釁。一旦我們和他們發生衝突,出現了傷亡,那麼我們就很難脫身。別忘了這是在市區。別到時候弄個尋釁滋事,打傷外籍遊客的罪名。這樣就正中他們的下懷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故意的,想激怒我們。一旦我們忍不住動手,他們就會令我們被一些瑣事拖住。從而干擾我們尋找溼婆神廟的計劃。”龍大膽恍然大悟道。
“不但如此。我還可以肯定,現在在香格里拉酒店看住我們的,並不是巫術聯合會的全部。他們另外肯定還有不止一隊人。在開始着手尋找溼婆神廟了。而領頭的是傑森,就是爲了吸引住我們的注意力。因爲我們都知道傑森在巫術聯合會的分量。他們需要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來分散我們的注意,並且拖住我們。”範劍南冷笑道。“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我範劍南,這種如意算盤我怎麼能讓他打得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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