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送來的很快，情況卻不甚多好。
臉色慘白如紙，兩隻粉嫩的小手死死按住小腹，直到燒烤店員把她抱到康敏面前，才聽見幾聲弱如蚊蚋的嚶嚀聲，有氣無力的，聽的讓人心碎。
“悅悅，告訴媽媽，你哪裡疼啊！”
康敏顫巍巍伸出雙手，快要碰到悅悅的時候，突然又緊張的收回來，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把悅悅給碰碎了一樣。
悅悅張動小口，艱難吐出幾個音節。
“這裡……痛。”
“林醫生！”
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康敏轉過頭，拽住林霄衣角，“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她還這麼小，肯定扛不住鼠藥的！”
不等林霄迴應，老婦人急匆匆的撲上來，攥住悅悅的小手：“好孫女你別怕，奶奶在呢！”
“離我女兒遠點！”
康敏的情緒陡然爆發，扯過老婦人的手臂，聲音壓抑，“要不是你，悅悅會疼成這幅樣子嗎，你給我走，走的遠遠的！”
老婦人蹬蹬蹬退後幾步，臉色僵硬，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般杵在那兒。
心中嘆了口氣，林霄隨即探向悅悅的脈象，說道：“趙凱，把孩子抱去最近的治療室，鼠藥在她體內的代謝速度很快，需要更大規模的鍼灸……等等！”
正說着，他突然又搖搖頭，眼神否定。
衆人的呼吸皆是一緊。
康敏更是流下一身冷汗：“怎麼了？”
“不是鼠藥。”
林霄皺起眉峰，“她的脈象不是中毒，之所以腹痛，是誤食了什麼異物！”
趙凱一怔，連忙觀察起悅悅的情況，確實不像其他患者那樣滿身血斑，腹痛的位置也接近腸道，而非胃部，但是什麼原因誘發了腸道劇痛，他就瞧不出什麼端倪了。
“異物？”
康敏如遭電擊，忙問，“跟媽媽說，你是吞了什麼玩具嗎？”
“我……”
“只要你乖乖講出來，媽媽肯定不會怪你的。”
“也，也不要怪奶奶。”
悅悅懂事的讓人心疼，三步外，老婦人哎呦一聲，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不少人聞言，都流露破防之色。
康敏掙扎了下，還是擠出一絲笑容：“剛纔是跟奶奶開玩笑呢，媽媽怎麼會怪她呢！”
“謝謝媽媽。”
努力的揚起嘴角，悅悅從口袋裡取出幾顆紅色鋼珠，並列成排，擠壓緊密。
正是之前提到的巴克球。
林霄閃電決定：“走，去胃鏡室！”
有康敏陪同，悅悅顯得沒那麼懼怕，但當她看見覆雜的胃鏡設備，本就蒼白的小臉，瞬息變得更加白皙。
“我怕……”
“乖女兒，不怕。”
輕撫着悅悅額頭，康敏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醫生叔叔很厲害的，他把那支細細的管子伸進你的小肚子裡，很快就能把玩具球給夾出來了。”
按照要求，她只能送到這裡，當她轉身的那一刻，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康女士，放心吧。”
林霄看着她的背影輕聲道，“悅悅會沒事的。”
隨後，胃鏡室的房門緊緊關閉。
趙凱與麻醉師正有條不紊的準備着，礙於悅悅的年齡太小，這又是異物提取，未避免不必要的風險，必須對悅悅進行全麻，待到麻醉針劑注入，悅悅也合上雙眼，沉入夢鄉。
把胃鏡遞到趙凱手裡，林霄道：“你來做吧。”
“我？”
趙凱苦笑道，“老師，我沒做過胃鏡下異物取出術。”
拍拍他的肩膀，林霄勸慰道：“鄭主任要盯着那邊，難道要我把手術交給周興德那兩個人嗎？”
周興德作爲消化科主任，水平自不必說，但他之前的表現太不盡如人意，就算林霄放心，恐怕康敏也沒辦法接受，而他林霄，又沒有執行手術的資格，只能是趙凱來了。
“行吧！”
趙凱強行給自己提一口氣，把塑膠器放入悅悅口中，接着便是胃鏡，順利通過咽喉、食道，最終抵達胃部，而旁邊的顯示器上，一片紅呼呼的背景下，是粘稠的胃液和殘餘的食物。
耐心的尋找片刻，趙凱無奈道：“什麼都沒有啊。”
“沉住氣，再往下探探，應該是在幽門位置。”
“嗯。”
趙凱深吸口氣，繼續尋找。
果然，就如林霄推測的那樣，幽門處，卡着一顆紅色小球，但由於附近的胃壁也是紅色，才大大提升了分辨的難度。
因爲是球狀異物，普通的胃鏡鉗子難以夾取，所以趙凱用了特製的網兜型取石器，像是小孩子的撈魚遊戲，試圖把那顆巴克球打撈上來，可問題是，幽門處在胃部與腸道的連接位置，是整條消化道最狹窄的地方，這“門”一堵，再想把它打撈出來，根本就無從下手。
一旦使用強力，巴克球又會被推入更加複雜的腸道，屆時取出的難度就更高了。
嘗試數次，趙凱也找不到頭緒，只能放棄。
“老師，我沒這個實力。”
說話間，趙凱已然急的滿頭大汗。
林霄正色道：“不怪你，異物位置的確有些特殊，也難怪這麼一個小玩意，能讓孩子疼成這樣。”
如此把幽門徹底堵死，腸道受激，自然就引發劇痛。
“那怎麼辦，要開刀嗎？”
趙凱說這話時，聲音都隱隱發虛，讓他操作胃鏡還沒什麼，可開刀取物不算小手術了，毫無主刀經驗的他，再長兩顆膽子也不敢做啊！
“我想想。”
思忖片刻，林霄拿出手機，“是方老會長嗎，有件事想請您幫幫忙。”
趙凱心裡咯噔一下。
醫委會的方鴻濤會長？
就算信不過周興德那種人，也不必求助到方老會長那裡吧，難道偌大一家中心醫院，還沒個能主刀的人了？
“您也知道，三年前我被吊銷了西醫執照，但相關的病人家屬，已經與我達成和解，所以我想求個特批通道，能不能給我搞一張西醫執照，眼前有一臺手術急等着我去做呢！”
“特批通道是沒問題，但也不可能這麼快啊……”
“多謝方老會長！”
啪一聲，林霄掛掉了電話。
然後，就看見趙凱驚喜莫名的眼神。
要手術了！
曾被沐婉秋視爲大神的外科醫生林霄，他終於又要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