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溝通輕鬆是一方面，能否讓趙秘書徹底安心，那又是另一方面了。
手術計劃制定近半，趙秘書突然就打破這和諧的氛圍。
“你確定能讓我在一天內出院？”
趙秘書沉聲提醒，“雖然我的膽絞痛被壓制下去，可炎症未必就此消失，這就很容易改變膽囊管或是膽總管的形態結構，萬一誤傷，需要調養的時間就很長了。”
鄭秀宜擡起頭，目光中有些微愕。
膽囊切除術雖然不算大型手術，但注意事項繁多複雜，這趙秘書竟對此一清二楚，比起醫委會裡許多吃乾飯的領導階層，着實是強的太多了。
也正因爲了解這些，趙秘書纔會屢次質疑。
別說是他，就連鄭秀宜自己，都感覺林霄大話放的太早了。
在鄭秀宜的職業生涯中，主刀的膽囊切除術多達數百例，各種各樣的意外都遇到過，最完美的一次術後，也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能出院，像林霄這樣，連手術都沒開始，就斷言能一天出院，實在是膽大妄爲！
好在趙秘書與林霄算是相識，不然，昨天她就要阻止林霄了。
“假都請了，難道你現在要放棄嗎？”
林霄笑着說道，“小心老會長說你惡意請假，那時候，你才真的解釋不清了！”
“你！”
趙秘書頓時語塞。
他現在就一個感覺，掉到林霄的坑裡去了。
把打印好的手術計劃書與檢查單疊在一起，林霄目光落在鄭秀宜身上：“按說該找膽道外科的醫生幫忙，可那邊我沒什麼熟人，乾脆還是麻煩鄭主任，再做我一回助手？”
“榮幸之至。”
鄭秀宜雖貴爲主任，但對林霄是打心眼裡欽佩，即便林霄不說，她也有主動請纓的意思。
事實上，林霄心中的最佳人選是沐婉秋，可惜來之前，他查了下沐婉秋的工作表，得知同一時間，沐婉秋也安排了手術，只好再跟鄭秀宜合作一次了。
很快，趙秘書被帶入手術室，全麻後，林霄手持內窺鏡，刺入腹腔，一旁的顯示器立即傳出影像。
“壞了。”
鄭秀宜瞬間凝緊眉峰，“膽囊三角區粘連的這麼嚴重，稍出點差錯，後果就不堪設想，林醫生，這臺手術的難度比我們想象的要高！”
“嗯。”
林霄點點頭，卻不見有任何的驚慌之色，倘若這三年他荒廢西醫，這手術確實有些難度，可事實上，他在鑽研中醫之餘，每天都拿出不少時間，放在各類手術術式上面。
沒有開刀機會，他就用模具代替，實在不行，他就買些活魚生肉，剝離組織，剔骨解剖，保持手感。
可以說，他的西醫手段不退反進，比三年前要更加出色。
“我要對三角區的解剖結構進行遊離，幫我注意他的各項監測指數。”
簡單交代一句，林霄又連續開了兩處小口，用電刀慢慢靠近，動作輕柔，一點點切開漿膜，看着這一幕，鄭秀宜緊張的屏息凝神，生怕一次細小的呼吸，都會影響到術式的進行。
一般而言，遊離手段分爲兩種，除了林霄使用的電刀，另一種叫做鈍性分離，是以手術刀柄、止血鉗、亦或手指進行軟組織分離的操作手法，兩者相較，各有優勢，電刀的解剖出血更少，也更清楚，不然，這三角區已經粘連的一塌糊塗，再糊上一層鮮血，遊離難度就更高了。
但電刀也不是百利無害，它的控制難度和精細度都遠高於鈍性分離，稍有不慎，就有燒灼膽管的風險，特別是對於眼下術野不清的狀況，風險係數可說是成倍增加。
如若讓鄭秀宜主刀，這兩種手段都不會使用，她會果斷放棄腔鏡切除，而是直接開刀，以獲取更好的手術視野。
“太冒進了。”
一旁，麻醉師小聲咕噥一句。
與主刀醫師不同，他們不會細分特定科室，所負責的，是幾乎全部外科手術的麻醉工作，他見過的手術，少說也有數千臺了。
在他看來，林霄的做法無非兩種原因，一是無知，缺乏足夠的手術經驗，但這種低級錯誤，通常出在剛主刀不久的醫生身上，但像林霄這種年少成名的存在，一般是第二種可能。
他在炫技，他要用一臺漂亮的手術，向西醫界宣告他的捲土重來！
實際上，不少出色的外科醫生都有這個毛病，傲嬌自負，喜歡挑戰高難度手術，殊不知，一旦失敗，就有可能身敗名裂，跌落萬丈懸崖！
對了，這患者是醫委會的人吧，看來林醫生剛拿回來的西醫執照，沒等捂熱乎呢，又要被拿回去了！
“成了？”
正此時，鄭秀宜突然驚疑一聲。
麻醉師心中一凜，只顧感慨，沒注意手術進行的怎麼樣了。
顯示器上，膽囊三角區已基本遊離完畢，電刀最大的弱勢並沒有出現，不論膽管還是肝臟，沒有半點燒灼跡象。
儘管膽囊切除尚未開始，但做到這裡，已經可以宣佈手術結束了。
如此清晰的膽囊結構，即便交給新手，都能切除的差不多。
可問題是，這遊離技術也太變態了吧！
麻醉師飛快把他認識的主刀都過了一遍，然後又搖搖頭，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林霄這等地步！
“粘那麼重，最少也要兩個小時進行遊離吧，林醫生他用了多久？”
麻醉師瞪大眼睛，擡腕看錶，差點沒原地起飛，“臥槽，十分鐘，只用了十分鐘！”
鄭秀宜沒說話，可微微顫抖的眼瞼，足以證明她此刻的震撼。
在某一瞬間，她與麻醉師有着同樣的想法。
林霄承諾一天出院，又在腔鏡下強行遊離膽囊三角區，無非是想借此炫技，然後昭告天下，他林霄王者回歸！
但現在，她才發覺這個想法有多麼無聊。
十分鐘的遊離過程是炫技嗎？
當然是！
可那又怎麼樣！
擁有這樣的醫術，卻不拿出來，纔是對患者的不負責任！
難道說一個天才，他要無時無刻藏鋒於袖，僞裝的如同廣大蠢材一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