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原的情況看起來很嚇人,在重症監護病房卻也是有驚無險。這裡的條件齊備,很難出現什麼意外。
“病人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好。不能太過激動,所以,你們家屬在談話的時候,需要稍微注意一下。否則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這麼幸運。”秦川看到張國堂楊鳳琴夫婦在相互推卸責任,便大概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大夫,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們會注意的。”楊鳳琴說道。
張國堂則下定了決心:“秦大夫,我們已經決定好了,我們兒子就在你這裡做手術吧。”
楊鳳琴原本還想說什麼,卻被張國堂阻止了。
秦川見張志原父母還是有些猶豫,便說道:“我們現在就去做術前準備。如果你們真的確定在這裡做手術的話,待會有醫生過來,麻煩你們在告知書上面簽好字。當然,如果這段時間你們反悔了,還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我們配好藥了,你們反悔的話,你們也是要支付醫藥費用的。”
“等等,秦大夫。”剛剛甦醒過來的張志原艱難地說道。
“怎麼了?”秦川奇怪地問道。
“秦大夫,我不想接受手術。因爲這沒有意義。就算你把我治好了,我總還會爬到樓上去,然後了結我自己。你的醫術再好,有百種千種辦法可以救我,但是我有千種萬種結束我的生命。”張志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種怪異的笑容。
“爲什麼呢?既然你連死都能夠面對,爲什麼你就不能面對活着呢?”秦川問道。
“因爲活着比死更難。對於我來說,就是這樣。”張志原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兒子啊,你爲什麼要這樣戳媽的心啊?這是爲什麼啊?”楊鳳琴聽兒子如此一說,感覺心掉落到冰窟窿裡一般。
張國堂也很是生氣:“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父母爲了你拼了命的工作賺錢,哪一樣不是爲了你?”
“不是。你們從來都不是爲了我。你們只是爲了你們自己。你們都變了,變得我已經認不出來了。以前,我們家裡很窮,住在那套租來的兩室一廳裡面,生活雖然很艱難,但是我覺很快樂。每天一家人總是歡聲笑語。可是自從你們有了錢。我們家裡就沒有快樂了。你們總是不停地吵吵吵吵,沒完沒了。一點點小事,也總是會吵吵吵。我知道總有一天,這個家會被你們兩個吵得支離破碎。你們吵架的時候,你們可曾考慮過我。我拼命的學習,我天真的以爲,我學習好了,你們會快樂起來。到了大學裡面,我還是拼命的學習。每年我都拿一等獎學金。能夠拿的榮譽。我都會拼命去拿。但是我卻發現我的這些努力全然沒有用。你們還是吵個不停,兩個人只要到了一起就會吵。終於,你們要離婚了。我一切努力,全部都是白費。爲什麼那麼難的時候,我們一家人能夠過得那麼快樂。家裡有了錢,日子反而過不下去呢?”張志原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
秦川沒想到文弱弱地清秀學生心裡竟然埋藏着如此重的負累。他的脆弱的心靈已經不堪重負。
秦川連忙制止住想要說話的張國堂與楊鳳琴:“我看你們還是先到外面去吧。我跟張志原談一談。”
張國堂與楊鳳琴看了看張志原,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走了出去。
“秦大夫,你是想要勸說我讓我接受手術。是麼?”張志原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父母看不上我這急診醫生,你的手術可能不會在我們這裡做。但是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故事。你應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重感情的人總是會有自己的故事。有女朋友了沒有?應該還沒有,你要是有了女朋友,可能就不會對父母的離婚反應這麼大了。”秦川故意說話引起張志原的注意。
果然張志原對秦川的話有些不明白:“爲什麼?”
“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娶了媳婦忘了娘。你要是有女朋友了,情感就有了寄託。對家庭的依賴就不會這麼嚴重了。而且看起來,你也是個比較死讀書的那種。在學校里人緣也不是很好。”秦川又繼續挖坑。
張志原還真是直接往秦川挖的坑裡跳:“你怎能就能看出來我在班上沒人緣了?”
“這還用看麼?現在都已經快十二點了。你們班上的同學甚至你一個寢室的同學都還沒有到這裡來。可見你在學校裡的人緣簡直差到了極點。”秦川順便打擊了一下張志原。
張志原低下了頭但是心裡很不服氣:“我就是不想跟別人去交流,這有怎麼樣?跟我家的事情沒有一點關係。”
“早幾天我還朋友了一個病人,他將所有的苦悶壓抑在自己的內心,差點沒將自己整瘋了。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你知道爲什麼天底下那麼多父母離異,卻只有極少部分的人才會尋死覓活呢?”秦川說完之後。眼睛盯着張志原。
“爲什麼?”張志原有些想知道秦川的答案。
“你的問題並不在於你家庭的變故,而是在於你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與任何人進行溝通。包括你的父母,雖然你非常愛他們,但是你從來都不信任他們。因爲你從來都把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掩藏起來。他們從來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需要什麼。其實,你們家庭的不和睦,與你也有很大的關係。你是你們家庭的潤滑劑,你是調和你爸爸媽媽這兩個齒輪最好的潤滑劑,但是你卻從來不發揮作用,眼睜睜看着事情一步步惡化。到了最火,你還怨天尤人。以一種非常無能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秦川很直接地對張志原進行批判。
張志原懵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也從來沒有接觸過秦川這樣的理論。
秦川直接運用起【初級心理療法】直接對張志原發起攻擊。
張志原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與別人進行溝通,以至於他內心的苦悶積聚了起來。他出現了抑鬱症的症狀。他錯誤的認爲死亡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秦川沒有繼續下去,今天的內容張志原一時半會肯定還消化不了,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
秦川出了病房,張志原的父母連忙走了過來。
秦川一招手,將張志原的父母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秦大夫,我們兒子怎麼樣了?”張國堂說道。
“他主要的原因是成長過程太順了,從來沒有受到過挫折,另外也不善於交往,比較孤僻。你們鬧離婚對他傷害太大。他無法承受這種痛苦。其實,你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他的感受。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既然患難的時候,能夠好好的過日子,爲何日子好了卻過不下去了呢?我現在作爲張志原的主治醫生隨便和你們說兩句,並不是我干涉你們的私事。我是醫生,不是調解員。”秦川忍不住說了幾句。
“唉。我們這個兒子,從小就很乖巧,我們隊他也十分寵愛,從來不捨得讓他受一點委屈。沒想到這樣反而是害了他。這些年,我們之間關係也是越來越糟糕。不是我們不想好好過日子。而是我們脾氣確實合不來。受窮的時候,那個時候只知道拼命的賺錢養家,根本沒有什麼個人享受。現在日子輕鬆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想法。兩個人總是想不到一塊去。”張國堂也有苦惱。
“醫生,你別聽他的。自從有了錢以後,他經常到外面去鬼混……”楊鳳琴指着張國堂揭他的老底。
兩口子又吵了起來。
“停停停。我剛纔就說了,我不是調解員,也不是法官。你們沒有必要在我門前分個高下。對於我來說,你們兩口子誰是誰非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治好你們兒子的病。他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身上的傷,而是心病。他想通過自殺的方式來提醒你們。喚起你們對他的注意。其實內心上還是希望能夠挽回這個家庭。你們該怎麼去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只能盡力去開解他,同時醫治好他身上的傷。”秦川連忙制止住這兩口子熱烈的爭吵。
張國堂與楊鳳琴雖然停止了爭吵,但是兩個人還是在互相瞪眼。
“秦大夫,我兒子的手術還是由你來做吧。只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夠多開導開導他。”楊鳳琴也做出了決定。
“我不是心理醫生。就算我是,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完成的。你們自己得拿出行動來。他需要你們的關愛。手術的事情,我們會立即着手準備,儘快完成手術。你們先去安撫一下張志原。我建議你們別再吵下去了,至少不要在張志原面前吵。就當是將就一下你們兒子。”秦川說道。
“放心吧。秦大夫,我知道輕重,反正我是不會在我兒子面前吵了。至於,她,我可管不了。”張國堂看了楊鳳琴一眼。
楊鳳琴立即發起反擊:“你以爲我很想和你吵麼?你沒出軌之前,怎麼沒見我跟你吵過呢?”
秦川真是有些頭大,這兩口子竟然又是馬上開戰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