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聖女幽幽地看着楊天,道,“你試圖將聖女與凡人一概而論,我可以將這視爲對我的詆譭與不尊敬。我甚至可以拿你這一句話來治你的罪,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楊天坦然地笑了笑,“但知道了我也會這麼說,因爲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能感覺到,你依舊有着凡人的情感和情緒,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你完美無瑕、沒有任何不良情緒,你自己也會知道,你到底有沒有。”
“真是荒謬,”聖女搖了搖頭,“你爲什麼一副好像很瞭解我的樣子?你明明是第一次見我,你對我一無所知,卻試圖用這種花言巧語來蠱惑我?可笑。”
“我確實不瞭解你,”楊天聳了聳肩,看了一眼窗外,“我只是看着你,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而已……一個和你很相似的女孩子。她叫丁鈴。”
“你要開始講故事了?可我並沒有興趣聽,”聖女一臉冷漠地說道。
楊天看了她一眼。
明明之前說那些虛與委蛇的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有濃濃的不耐煩和厭棄。
可現在她那張真實面孔中,眉眼間卻沒有什麼煩悶,有的只是警惕與敵意。
這可不像是不想聽的樣子呢。
反倒有點像是……害怕自己被說服了?
楊天笑了笑,沒有在意她的話,直接繼續講述道:“丁玲從小得了一種怪病,只要一有激烈的情緒,就會身體不適,情緒越激烈越是如此,最嚴重的情況甚至會危及生命。因爲這種疾病,她被迫收斂起所有的情感,拒絕任何的激烈情緒,封閉了內心,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木頭人。”
聖女聽完這話,過了大概兩秒鐘,又道:“我說了,我……不想聽你講這種不知所謂的故事。”
楊天依舊沒有停下,繼續說道:“這種奇怪的頑疾令她十分痛苦。無法和其他孩子一樣歡笑、表達感情,讓她的生活一天天變得麻木。可這還不是最令她難受的……最令她難受的是,她的家人,在多番努力、無法治癒她之後,也慢慢接受了這個結果。他們發現,女兒像個提線木偶,乖乖聽他們的話,好像也不錯。所以他們也不再爲此而傷心了,他們就把女兒像提線木偶一樣對待,爲女兒安排好一切,安排好未來,讓女兒完全照着他們預設的軌道去生活,不再允許女兒有任何的自主權。”
“夠了!”聖女始終冷漠着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一抹情緒波動,“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是想把我和你認識的那個人類比,說我和她一樣有病?”
“不,我只是很好奇,”楊天搖了搖頭,毫不避諱地直視着聖女的眼睛,“聖女殿下既然沒有病,又爲何要像有病的人一樣去掩蓋自己的情感,去封閉自己的內心呢?就算是聖女,又何必總是以完美無瑕的面目示人?難道聖女就一定要時時開心,不準難過、不準哀傷、不準沮喪嗎?這是什麼破道理?”
聖女聽到這話,怔了一下,臉色忽然一邊,眼神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你……看到了我?”
這個問題聽上去有些古怪。
像是在說胡話——都面對面了,怎麼可能看不到你?
但楊天明白她的意思。
他索性也不再掩飾了。
他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是的,我看到你了,我看到那張完美面孔下的,真正的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隻有我能做到,但我確實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悲傷,你的煩悶,你的不悅,你的不耐煩,以及……對這個世界濃濃的厭棄。你真的很‘喪’誒,聖女殿下。”
聖女一下子僵住了。
那雙黯淡的美眸在這一刻緩緩睜大。
很久都沒有被看穿的真實情感,突然被一個人看穿了。
這讓她感覺到強烈的不適。
就好像一直用許多層厚厚衣服來遮掩自己的人,突然被一道看穿一切的目光給看光光了一樣。
這種不適讓她感到了強烈的威脅。
她的眼神很快冰冷下去。
白嫩的手掌,忽然握緊手中的水晶手鍊,然後往地上砸去。
“啪!——”
水晶手鍊砸在地板上。
並不堅韌的手鍊線材一下子就斷裂開來。
手鍊的水晶珠內隱藏的咒印開始生效。
楊天釋放出的神識忽然注意到,一道奇怪的氣息像是湖面上一顆石子落下引起的波瀾一樣,朝着周圍盪漾開去,速度極快。
雖然不知道這波瀾是幹嘛的。
但他可不認爲這位聖女殿下會做什麼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波瀾讓他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於是他瞬間釋放出自己的力量,開始建立一個阻絕氣息的隔絕法陣。
事實上,這波瀾傳播的速度快到離譜,如果楊天只是個神諭者,恐怕在發現的瞬間想要隔絕就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此刻的楊天已經是半神了,甚至已經開始掌握信仰之力的使用方式了。
此刻他在建立臨時法陣的瞬間,甚至動用上了一絲信仰之力作爲輔助。
所以僅僅是一瞬之間,法陣就建立起來了,那道波瀾也在快要衝出這個房間的前一瞬,被阻擋了下來!
這就是半神的力量。
“嗯?”聖女殿下發出一聲驚愕的輕咦。
很顯然,她也感覺到了,剛纔那道用來傳信的波動被阻擋下來,並且很快就徹底湮沒了。
同時她也感覺到了那個幾乎是光速建立起來的臨時陣法的存在。
身爲高貴的聖女殿下,強大的高級神諭者,聖女殿下的感知能力自然是極強的。
她當然知道,什麼事是神諭者能做到的,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而現在感覺到了,楊天剛剛做到的,恰恰是她都做不到的。
聖女頓時明白了什麼,看向楊天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你……你不是神諭者?你已經觸及了神明大人的領域?難道你是另外兩個國度的神明?”
楊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我只是個興趣使然的新晉神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