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大殿內燭光昏黃,搖曳的油燈火焰乎長乎短,就如同是大殿祖師像前站立着的李天元的壽元一般,祖師像前的老人幾乎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急速衰老着。
原本看上去還算壯碩的身體漸漸的變得佝僂起來,原本紅潤的臉龐也開始漸漸的生滿老年斑,雙眼之中也漸漸開始出現渾濁的模樣,只有偶爾閃爍過的精光,還能證明老人的精神依舊矍鑠。
“師父……”跪倒在地上的林白早已經泣不成聲,頭低垂在地上,面上落下的碩大淚滴在地面上*一片。
“癡兒,莫要着相。人生難得古來稀,老道我活了百歲有餘,這把年紀足夠了。”李天元摸了摸林白的腦袋,輕笑道。
“擡起頭,看着,這就是我們天相派的秘寶。”李天元強撐着身體走到祖師神像前,叩了三個響頭之後,將祖師神像手中握着的那本古書取下。
這本古書看上去和收藏家手中的那種古籍善本沒有任何的差別,帶着歲月流逝在上面留下的印記,顯得古舊無比。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本古書並非紙質,而是一種類似於紙張材質的金屬材料,非金非雨,雖然破舊,但是古樸氣息十足。
“你們兩個將手咬破,輪流將鮮血滴到這古書上來。”李天元沉聲道:“三瘋,你是師兄,你先來。”
張三瘋舉起手,指尖的鮮血顫抖着滴在了古書古樸的封面上,良久之後,沒有任何異動。屋內的氣息依舊。
李天元臉上的頹色略微一現,瞬間更是蒼老了幾分一般。
“林白,你來!”
林白沒有絲毫猶豫,將手指咬破,一滴殷紅的鮮血滴在了古書上。
原本古拙無比暗淡無光的古書,沾染上林白的鮮血之後,無數個古樸文字出現在古書的封面上,如同是有生命一般,文字一個個的在古書之上游走。
突然屋內光亮大作,古書上面的文字突然急速的旋轉匯聚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上古河圖洛書的模樣,從古書之上騰空而起,烙印在了林白的額頭,而古書則是瞬間消失無蹤。
屋外的雷電原本一聲比一聲急促,電光撕破黝黑的天幕,電光如蛇如龍,匯聚在道觀的屋頂,似乎瞬間就要落下。但是在河圖洛書模樣的光芒映入林白額頭之後,殿外的雷聲漸漸遠遁,甚至原本陰霾的天空隱隱約約開始有光亮透出,天色居然有放晴的趨勢。
“好,好,好!”李天元連說三個好字之後,看着身前一臉呆滯的林白、張三瘋二人,仰天大笑。
“想不到我李天元這一生居然收了如此絕佳的一個徒弟,秘寶認主之時,居然引得天地異變,比起祖師爺也不不遑多讓。我天相派後繼有人,我李天元也有面目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林白,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天相一脈的新一代宗師。”李天元看着林白溫聲道,眼神中滿是父親看到兒子有所成就時候那種溫馨一般。從幼兒養育到如今,亦師亦父。
“三瘋,你先出去,我和你師弟有話要說。”李天元看了眼地上泣不成聲的張三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之後,淡淡道。
等到張三瘋走出大殿,李天元面色慈祥的看着地上的林白,輕聲道:“癡兒,有什麼要問我的就趕快問我吧,老道我的大限快到了。”
“師父,您老人家一定會長命百歲,俗話都說了禍害遺千年,你老人家沒少幹壞事兒,村頭老李家的雞都是您讓我偷得,還有爬牆看寡婦洗澡的事情也是您讓我做的,您心腸都黑透了,一定不會就這麼去的!”林白哽咽着聲音,淚眼朦朧的看着面前的李天宇道。
李天宇一腳踢開林白,指着林白大罵道,“臭小子,老道我已經一百零三歲了,臨時之前你還咒我長命百歲。
再說生死有命,你我都是相術一脈的傳承人,還不清楚這造化的道理。這半天也是我用諸葛半妖那七星燈逆天改命的手段爭取過來的。再者說了,師父都要死了,你就不要再往我這把老骨頭身上潑髒水了,要不是想着你小子是想我多活幾天才說這樣的話,我早大棍子抽你身上了。”
李天元愛憐的將林白從地上挽起,揉捏了一下林白頭上的長髮,皺着眉頭道:“好好的模樣,留這麼個馬尾巴做什麼,趕明兒趕緊剪了去。”
“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吧,這老天是不想留我了啊。”李天元顫抖着身體,坐在一邊的祖師像旁,輕笑道。
林白抹了把眼淚,看着面前的李天元顫聲道:“師父,萬一師叔真來了,這秘寶怎麼用?還有咱們天相派以後怎麼辦,是一直在茅山裡面還是世外修行,徒弟我不想學您做一輩子的道士,就算是要做,最起碼也得當個夥居道人才行。”
“天相派沒那麼多的規矩,你是下任宗主,天相派怎麼辦你說了算,你小子不用發愁守一輩子的童元,就算是娶百十來個媳婦兒,給我生一堆徒子徒孫,也沒人揪你小辮子,老道我在九泉之下也是高興的。至於你師叔陳其靈我給他看過相,他是天生福薄之命,不足爲懼。”
“秘寶天生靈異,用法因人而異,其中妙處,只能你自己慢慢體會。”李天元喘了一口氣之後,神色複雜的看着面前的林白,輕聲道:“你這孩子生下來就帶了鐵口直斷的命數,一定要小心使用,萬萬不能入了邪道。”
“鐵口直斷?”林白愕然,看着面前的李天元震驚道。
“難道你小子就沒發現有時候只要你說出來的話,只要不是太苛刻就一定會實現麼?”李天元笑罵道:“你小子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相術中人夢寐以求的本領被你這般擁有,你卻還完全不知。”
林白細細一思索,還真有這麼回事兒,自己前段時間在外廝混,有天在郊區迷了路,剛想遇到警察,便看到遠處傳來巡邏車的*。
“你這特異之處還是在你四歲那年,因爲偷雞我燉湯沒讓你吃雞腿,你詛咒我掉進茅坑,當晚我果真掉進茅坑的時候才發現的,這麼些年我一直沒說,也是怕你小子用這能力做壞事!”
“林白,你天生聰敏,但是性情卻是頗爲浪蕩,但師父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切切記住,我們相術一脈的傳承,說白了就是泄露天機,但是這天機萬萬不可泄露過多,不然遭到天地之間的反噬。”
“天地反噬?“林白一臉愕然,震驚道。
“種種因果纏身,天殘地缺還算小事,萬一牽扯到天機牽扯到的不僅僅是你一人,就算是至親也要牽扯在內。”
李天元收起臉上的笑意,看着林白正色接着道:“我們風水看相之人,大多會五弊三缺犯其一,你命格我無法看清,也許會找到其中的破解之法,如果有機緣,可以幫天下相卜之人解去這一煩惱,但切切不可耽誤了自己的性命。”
李天元的口氣漸漸的變得遲緩了起來,他是看着林白從一個只會呱呱哭泣的嬰兒長到這麼大的,那種感情早已超越了師徒之間的情分,他是真真切切把林白當做自己的兒孫看待的。壽元無多,大限將至,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林白。
此時林白的聲音都已經哽咽無比,看着面前氣息漸漸衰弱的李天元,挽住了老人的身體,哽咽道:“師父……”
“可惜,可惜,老道我這輩子看不到你娶妻生子的場面了。”李天元仰天哈哈大笑,精神似乎變得有些好轉起來,但林白明白,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大道盈缺,獨我輩能揣測一二,能爲其中翹楚,老道我這輩子無憾矣!”
窗外風影憧憧,天空中陰雲重新密佈起來,天地間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滾雷沉悶的在天際雲朵中嘶吼,似乎同時在爲逝去的老人默默哭喪。
“老東西,就這麼撒手去了,我天相派的秘寶呢,快快拿出來給我!”
林白臉上的淚容還未乾,便聽到屋外一箇中年人公鴨嗓般的叫囂聲,小心翼翼的將李天元的屍首放在一邊,林白一抹眼淚,猛然轉身朝屋外走去。